Last Love

第17章 「16」

“看起来你倒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嘛。”吴天阔右手指尖旋转着一支黑色签字笔,针一般的笔尖几度危险地掠过她面前桌上摊开的法医尸检报告。路远曦很想马上拿起那份报告来看,但显然这不是吴天阔目前的想法。如果不能耍弄一下路远曦,那么她付出的额外劳动就失去了乐趣,这可不是楚远恒开给她的额外工资能够补偿的。

“不是个好地方就是了。”路远曦将目光落向电脑旁边摆放着的两只相框。一张照片是警局新年聚餐时拍的大合照,另外一张大概是旅游的时候拍的家庭照,照片里的吴天阔都笑得非常开心,和路远曦经常见到的嘲笑表情完全不同。

“怎么能这么说呢,调查一个修理店员工的死可比调查一个前内勤局探员的死要简单多了。”

“如果他们的死是同一人出手的话。”

“啊哈。那么,你是怎么来考虑这个如果的呢?”

“即便是同一个人杀了他们俩,那也不是基于同一个原因。修理店员工在死后被粗糙地摆放过,凶手想让他的血最大限度地流出来;李轩可没经受这样拙劣的炫耀。”

“是他的幸运。”吴天阔沉思片刻,最终将桌上的尸检报告递给路远曦:“喏,你想要的是这个,不是吗?”

路远曦接过报告,翻阅起来。吴天阔看着她仔细阅读的样子,嘲讽地笑了笑:“比你所看到的并没有多多少。没有发现凶器,但根据伤口估计凶器样式与刺死李轩的凶器相仿,长约12cm,异常锋利,保养得当——鉴识科在伤口里发现了用来保养铁器的缝纫机油——长一点的折刀,要我猜的话。”

“别的痕迹证据呢?”

“没什么特别的。凶手要么运气特别好,要么知道出门杀人前先换一身衣服。虽然他非常拙劣地炫耀着,但刺杀的手法非常专业——我说刺杀是因为在两起案件中都没有明显的防御伤——这也是我认为两起案件相关的理由。”

路远曦耸耸肩:“有点像是扫尾工作。”

“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你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倒也让我刮目相看。”

路远曦和吴天阔对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微笑。

“哎,这个时代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落伍。”吴天阔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支电子烟。在把它塞进嘴里之前,她先拿着它在路远曦面前晃了晃:“试过这个吗?”

路远曦摇摇头:“我抽烟不多。”

“当个体户能省很多烦心事,对不对?至少不用熬夜写报告。酒我已经戒掉了,可这烟是真没办法,不靠尼古丁撑不到半夜。这是我儿子拿打工工资给我买的,说是少点焦油更健康……都是哄人的话,最近还有新闻说电子烟致癌作用更大呢。健康生活就是要斩除欲望喝风吃草,但即使是那样也不能长生不老。人有什么强的,一刀下去也不比别的动物更硬点,怎么就奢望着跳脱生老病死苦呢?”

吴天阔看着路远曦,等待她的回答。路远曦觉得她这番话未免过于交浅言深,因此显得多余,心里有点不想回应,但这么一直沉默着也不算回事,于是敷衍了一下。

“不奢望的话,就不是人类了。”

“你说起话来像我的心理医生。真的,确实很像,我该给你一张他的名片,不过往常我拿着就丢掉了。”吴天阔看了一下钟:“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我就得去见他了,真糟糕,可能就是这个搞得我有点话多。”吴天阔稍显烦躁地将电子烟关掉扔回抽屉里,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你大概早就明白了,这两起案件都是一人所为,而且是个内鬼。”

“我倒不是特别确定是内鬼。”路远曦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考虑到我对‘内’的定义并不够了解。”

“少挖苦我两句,留点口水来保养下牙齿吧。实话实说吧,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杀了李轩。鉴识科在那个现场并不是一无所获,李轩手里握有数根带毛囊的头发。”

“DNA检测的结果呢?”

“是一直受雇佣的一位收尾人。这次的项目也是由他来收尾,但他和李轩不该有交集。因为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所以老板决定先把这条线索隐藏起来,同时雇佣你来进行调查。”

“你们既然维持了长时间的雇佣关系,那么就可以简单地把他约出来问。”

“雇佣他的并不是我们,我们没这个资格,这和雇佣私人侦探的性质不一样。我本来估计他会躲起来,但既然现在他完成了本来的工作内容——尽管和原计划的低调行事稍有不符——想必他一定会和那边联络要求支付酬劳。”吴天阔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视路远曦的眼睛:“是的,现在老板不再需要雇佣你了。事实上,他在两个小时前就嘱咐我直接把一个月的酬金打给你,不过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当面对你说。”

她停了停,将目光移向路远曦身侧的某一个点,以另一种稍显奇怪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去找了李轩的律师,因为岳鸿的关系,那边一直都有警察监视。怎么样,你大概已经看到李轩写的遗嘱了吧?”

路远曦摇摇头:“不,我还没有。我想我大概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我能理解。”吴天阔长出一口气:“我丈夫死的时候,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一点,学会不要在看到他的东西的时候哭出来。死亡对活人来说,永远都不轻松。”

路远曦露出一个苦笑。

“但我拿了几本他留给我的书。他居然留给我一本精装的戒酒书,真是一如既往地自说自话。”

“他担心你酗酒?”

“我们之前谈起过关于‘瘾’的话题。不止一次,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很不好。”

“大部分人在艰难的时候会选择避免谈论相关话题。”

“但我们谁都不是普通人。”路远曦耸耸肩:“行了,唠家常到这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你为什么要问起遗嘱的事?”

“因为我最近也突然得知我是某一份遗嘱的受益人。当然,和李轩不同的是,他还没死。”吴天阔用目光示意,路远曦转过身去,看见了放在休息室门边的募捐箱:“是我新人时期带我的师父,上周刚刚查出来肝癌晚期。”

“抱歉。”

吴天阔摇摇头。

“得了吧,你和我都知道,这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我想要你知道,我不会因此而去喝酒的。抽一点点烟是有可能的,但我不会再碰酒了。”

路远曦疑惑地扬起眉毛。她不明白吴天阔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或许她们之间目前相似的境遇使她将此共感成了向自己保证?但她已经习惯性地做出了答复:“干得漂亮。你又坚持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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