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初雪

跌宕起伏的歌声从四面八方的音响传入观众的耳中，时而欢快，又很快地沉落下来。

———如同我与她共处的这个冬天。

嘴中还喘着气，后排陌生面孔异样的目光也不管不顾，毫不犹豫地推开门，也只能坐在那个角落。

灯光所无法触及之地，乌黑的人海遮挡住了本就狭窄的视线。

如此，我也要将那早已失了神的目光，投向舞台中间的她。

洁白的舞裙，轻盈地翩翩起舞，也许，她是这冬日里那片飞扬的雪花？

不，这不是我眼中的她。

“雪儿—”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我也不断地唤着我给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

声音开启低沉，微弱，消失。

叫不出名字的歌曲戛然而止，一切的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她的舞蹈。

倘若我再果断一点，我会不会坐到前排？她会不会直接看到我的身影？

无法清晰地看到舞会的谢幕，我也能感受到此时的场景。

如雷的掌声，消散的雾气，堆满丝带的地面，下降的幕布。

她站在其他少女中间，面带微笑，半膝下跪，面相观众深深地鞠躬。

最耀眼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身躯上。

那一抹笑容，定是洋溢着满意与欣喜的。

明明是我眼中所向往的自由，但是却哀伤而惆怅。

我们都已被命运的桎梏所缠绕，只不过，她的枷锁是舞台本身。

任凭我怎么走近她，解开封尘的冰冷，那些恼人的镣铐终会盘缠在我身上。

我无法与她携手共舞，也无从让她获得数不清的鲜花与掌声。

虔诚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舞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这是否就意味着，我永远无法帮她摆脱无形的锁链？

那么，纵使我嘶吼地呐喊着她的名字，又会有什么用呢？

曲目终，人烟散。

喧嚣的大厅安静下来，也黯淡下来，一切都像虚空般，宁静得可怕。

灯火阑珊处，她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在期待什么，也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像被无形的力牵动一般，我缓慢地伸出手，机械地向她走去。

“表演结束了，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熟悉而又陌生、冰冷却温柔的话语传入我的耳边。

她没有离开，从来都没有。

———“澄雪…”

———————————————

“你们高一学的怎么全忘了啊。”

一阵尖锐而又聒噪的声音从讲台上传出，传播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能将头脑震碎一般。

不过学生也早已习以为常了，因为这个老师就是这样急躁。

凌人的眼神，仿佛是时刻都能出穿透内心的利箭。一整天都板着的脸，让原本昂首的人看到她，留存的盛气就缩短了一半，不由得低着头避开走。

被称为“精英”的同学们，也并不是所有都在反思自己。

也只有几个一向认真学习的女生仿佛受了委屈一般，双手交叉，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

然而，化学总是垫底的男生，却正悠闲地低着头看着小说，时不时心虚地抬起头假装眼神交流以避嫌。

当然，还有那个每次都能得高分的“理科天才”，不屑地埋着头，专注于上节数学课留下来的难题，好像一切外物都与他相隔离。

“这个合成，都简单得要命了，你们写出来的才几个？还有这个流程…”

重重地敲击着黑板，如同重锤砸在大家的脑门上。

无论心境与状态，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歇斯底里的老师。

不过，在高二去复习之后考学过的内容，再耐心、和蔼的老师看到我们这样被给予“厚望”的班级的成绩，也难免性情大变。

她飞快地翻着那一叠考卷，试图去寻找她眼里的“简单题”的两题都写对的人。

“这两题没有一个人能全写出来…哦，这里有一个，丁雪心。”

按照往常，大家都会用微妙的眼神看向每一个老师点到的人，仅仅是条件反射。

然而这次，伴随着短促的“嗯”的鼻息，他们都开始躁动起来，有的趁着混乱和同桌窃窃私语起来。

“安静！就点个名怎么这么吵？谁是丁雪心，上来把试卷拿走。”

大家仍然充满着疑惑，但是迫于屈服于老师的威慑，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但是依然没有人上去。

“又不是丢人的事情，为什么就没人回答呢？我直接记零分了啊。”

在她再三让人厌烦的追问和威胁下，终于有个女生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为情地用手盖住双脸，挪着晃悠的步伐上了讲台。

时不时望着同学们的异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十分地难堪。

“哦，我记得你，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她深知自己越是找理由，老师越是会数落，同学们也会更加产生看笑话的心态—况且，她也不擅长争辩。

只是木讷地站着，一手接过答题纸，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算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这次就不多说了，下次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回到座位上去吧。”

也许是看她的成绩还算优秀的原因，老师忍着自己的怒火，平息地说着。

随着她像走了流程一般地走下去，再次坐下，老师便开始回归到正题，也就是分析试卷。

伴随着洪流般不绝的话语，又是一堂煎熬的化学课。

那个“荣幸”被老师喊到的女孩，却好像那些尴尬与羞耻从来没有经历过般，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又开始我行我素。

外人的冷嘲热讽，抑或是被公开点名，哪怕是到头来也不知道意义为何，她依旧在做着自己所有想要做的。

只是因为，一朵冬日平凡却耀眼的雪花，飘落在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