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澄雪视角（4）

“就算这次考好了，也不能松懈，期末再接再厉。”

“知道了。”

本就难受的我，听到了父母贪得无厌的唠叨之后，内心更加不耐烦。

按下待机键，放下手机。仿佛周围的事物，我曾拥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我的身边。

坐立不安，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天崩塌一般的轰击。

明明早已定好期中考试后的约定，她来我家里，但是，她却无情地拒绝了。

还有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冷漠。

如果仅仅是说几句可笑借口，也许我还能自欺欺人地接受。

但是，就是那句话，让我本就不完整的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我不能陪你一起玩了，你去找其他朋友吧。”

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究竟是有多狠得下心。

我真的没有任何的朋友，一个朋友都没有。

倘若我有朋友，如果按照她的话来讲，她依然是将她自己摆在了与我的朋友同等地位上吗？

那么，我们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又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什么值得再去回忆的时光呢？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就抛弃了我？

又是多自卑的心态，才会让她觉得，她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个朋友？

难道，是真的因为她的考试失利，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来面对我了吗？何其幼稚而愚昧的想法。

正如我对她说的那样，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能通过这些虚无缥缈的物质来衡量，那么我为什么不去找年级第一倾诉呢？

她不理解我的想法，一点也不理解。

一切，都是那么的意外，也都是那么的突兀，我根本无法承受得住世事的变幻无常。

我们的生命，面对着犹如早已给我们布置好的棋局般的世界，如此的渺小而无力。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朋友。

两年前，我还在上初中，那个女孩的面孔，我永远忘不了。

她是我的舞伴，也是那时候唯一一个愿意陪伴着我的人。

普普通通的外表，却十分耐看而精致。爽朗的笑声，还有那经常上扬的嘴角，时常会给在谷底的我带来暖阳。

于是，我们总是会借着一起跳舞的身份，去食堂、操场，甚至会合宿同床。

我享受着这样依赖的过程，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每当和她一起走上舞台表演时，我都会有一种无比的安心感。

仿佛有她在的路，无论前方的路有多艰苦，都能携手走下去。

我不明白，那种强烈的好感，究竟是真正的恋爱，还是仅仅是一种过度依赖的假象。

我不明白，也许她也不明白吧。

以后，也不用明白了，因为这个问题，再也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了。

还记得，在那个灰暗的舞台上，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绚丽的灯光，朦胧的白雾，古朴的舞者，一切都是那么如梦如幻。

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就在这个舞台上，即将发生让我终生留下阴影的悲剧。

就在舞蹈进行到一半时，我一直信赖的她，因为脚底打滑，跌倒在一旁裸露的电线上。

即使表演强行终止，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努力地采取了一切措施，都无法将这个纯洁的生命从死神手中夺回。

触电，抽搐，昏倒，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

以前总是叹惋于新闻中那些意外消逝的生命。那时，全过程就血淋淋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前几分钟还是一个温柔而有说有笑的女孩，转眼间便永远地离开了我。

这，便是我第一次亲身目睹了死亡，目睹了亲友的离去。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噩耗传来的那一刹那，我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

直到看到了白布裹住的遗体，那个往昔关心我、理解我、愿意听我倾诉的女孩子，那片热情的心，却变得冰冷。

双腿瘫软地跪倒在地，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恣情地哭喊着。积累已久的悲恸，在一瞬间像决堤般释放。

红肿的眼眶，湿润的衣领，还有那早已不成样的泪面。

即使家人、医护人员的阻拦和劝导，也无法将我从悲伤中挽回。

亲眼看到重要的人离去，第一次对生命的脆弱产生无力感。

在这之后，本来就有些不擅长交流的我，变得更加孤僻。

我发誓，不再愿意和身边的任何人来往，哪怕是新来的几个舞伴。

即使我的舞蹈依然很优秀，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些人欣赏的只不过是舞台上的我，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现实中的我。

猜忌、孤立、排斥、打压，我所经历的一切挫败与委屈，他们又怎会去倾听呢？

只有她，丁子芯。

依然记得，她在那天傍晚对我的呼喊“我喜欢你的舞蹈”。

起初，我本以为这也只是许多观众的套话之一。

但是，陪伴在她身边时，我才发现，自己对感情的理解得到了升华。

没错，她愿意倾听我的倾诉，愿意一直陪伴着现实的那个早已不完整的我。

我在子芯的身上，找回了往日“她”的缩影。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想念着子芯，把她当作学霸、老师一般，依靠着她。

这是远远不够的，倘若还只是默默地接受着她对我单方面的付出，那么往日的教训又会重现。

我喜欢她，并不是朋友或者同学的喜欢，而是恋人的喜欢。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的痛楚，学习成绩的波动、来自于社交的压力，还有各种心态导致的生活琐事，都让她变得迷茫而孤寂。

我想自己出一份力，凭借着“姐姐”的身份，也让她感受到被关怀、被理解的温暖。

原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地连结在一起，但是命运的红线，却在中间断裂，是她将其扯断。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地开始的，欣赏我的舞蹈，对我超乎寻常的依附，乃至故意改自己名字。

这些，不是她依恋我，又会是什么呢？难道，她觉得我只是她眼中所谓的“偶像”？

何其不现实。

我怎有资格能当所谓的偶像？只是因为那所谓的那个登上过《杨柳晚报》的舞蹈？

那只是花花绿绿的装饰罢了，华而不实。

被同学当作异类，被舞伴嫉妒，被老师无视，还有各种学校所映射的潜规则以及上下起伏的成绩，都让我心绪紊乱。

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我，才是那个和子芯相处的我，才是最渴望得到关爱的我。

我们是如此的相似，都是所谓大群体的弃子。

为什么，子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子芯…”

无数的心绪涌上心头，额头有些疼痛，我像生了病一样瘫倒在书桌前。

满脑子，都是她无情而决绝的态度，像重复的视频一般，在昏暗的眼前播放。

“要不，就放弃她吧…反正她也不喜欢我了。”

有些极端的想法，开始占据我的想法。

“不行…绝对不行…”

我摇了摇沉重头，坐端正。

一想到感情破裂之时，我和她都有可能再次经受着过去的那些痛苦，就只能在这两边不断地挣扎，撕扯。

子芯，你只是一时的挫败，才会有这一时的冲动。

到头来，我还是依然选择相信你啊，我也相信我自己，能够拯救那个善良却迷茫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