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标题

第十五章 黑鸢尾

“要来了呢。”

她轻声呢喃着。

是什么要来了？我愚蠢而无意义的问题尚未来得及脱出口，便已经知道有什么要来了。算算时间，如果那位护士小姐全速前进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协会大厅接收招待了吧。

换句话说就是，协会的人，差不多要来了吗？

狂暴的风，在我的眼前炸裂。高速降落产生的冲击波，掀起苍白的风暴，眼看就要把我席卷其中，让我手忙脚乱了，那股狂风却在触及到我之前，被一层无形的什么给阻挡了下来，只能看见气流在我的眼前呼啸奔驰。

黑色的人影，伫立在我的眼前。

太快了，根本看不见是从哪里来的。从天而降，大概是用飞行这种方式赶来的吧？无所谓，无论如何，那黑色的身影，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明明是女性，却完全没有与紧裹着她身躯的军服产生割裂感。

作为女性的面容，美丽，却无艳丽，精致，如同精心雕琢的冷玉。凛凛英气不需要言语就能从她的身上绽放，这位冷美人身上的气势，如同已经被握住柄的利刃，随时可以出鞘，这不由得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她那垂下的如瀑布般的纯黑长发，实际上也是打磨至极的刀片。

她的身材笔挺高挑，明明是有着凹凸曲线的类型，那身笔挺的黑色军装却又能使所有男人望而却步，哪怕是白色衬衣领后露出的洁白颈部，也无人有胆去窥视。看上去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装饰，除却胸口别着的那枚军徽，细细看去的话，却又能发现那衣服边缘上，用紫黑色纹饰着错综复杂的纹路，是蔷薇藤、扭曲的枝叶以及……

鸢尾花。

竖立的指挥刀，以及与刀身交错开放的鸢尾花。

紫黑色的鸢尾花，高傲的绽放着。

她的衣服上，她的纽扣上，她的军徽上，被高傲的黑鸢尾占据着。用极近昂贵的魔法线和晶石缝出、铸造成的鸢尾花，哪怕是在白昼中，也点点的飘散出紫黑色的光点。

哪怕没有看见她的黑甲，哪怕没有看见她的佩剑和骑枪，也不会有人认错她的身份。外貌、服装这些都可以被仿冒，唯独那高傲盛开的鸢尾纹，是不可伪造的证明。

冒用者，必定迎来死亡。

“‘黑鸢尾’……卡特莉娜……”

卡特莉娜·梅瑞迪斯将军。

残虐的食尸鬼、漆黑女帝、黑鸢尾、破坏之化身、天启星……一个又一个传奇的名号，如同天空中遍布的点点星辰，全部都被用来称呼她一个人。原西方帝国的征伐大将军，现役S级冒险者，协会排名第二位，黑鸢尾，传奇中的传奇。这个人形的神话，被誉为“真正的冒险者”之一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没有从她的身上感觉到威压，并非是莉亚帮自己挡下，而是她根本没有对自己释放自己的气势。即使如此，我也不住的吞咽着不存在的唾液，以缓解自己的紧张。

从异界之门中涌出的恶魔群，总计十万，一人屠尽六万；从深海涌出的巨大扭曲生命，遮天蔽日，一击令其致死；从古文明遗迹爬出的远古邪物，势不可挡，一人将之击杀……即使知道她是真正拥有冒险者精神的人，我也不由得因为她过去的战绩而感到颤抖。不需要释放威压，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大的威压。

“贵安。”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莉亚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她提着裙摆，就像我印象中贵族家的大小姐一样，朝着卡特莉娜行了一礼。

“贵安。”

卡特莉娜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仅仅是上下打量了莉亚与我，接着便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我本来还以为莉亚会做出一些可能激怒对方的举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懂事？一直以草履虫称呼人类的她，居然会对着她口中的草履虫行礼，我本以为她只是把对方当作一只大号的草履虫来看待的……

不等我说些什么，卡特莉娜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这是城内第三位受害者，以及第一位死者。”

她的表情变化不大，却能让人感觉出，她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度。

不需要我发问，她接着对我和莉亚说明起来：“前两位受害者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没有出现感染迹象，复活的死者已经由A级33位的‘葬仪屋分社’处理完毕。接下来的48个小时内，‘葬仪屋分社’会对全城内的死亡进行监控，以确保死者尸体能够被第一时间火化，防止尸变的发生。”

“死于非命的市民，我会要求协会进行赔偿。”

真不愧是冒险者协会荣耀的黑鸢尾，连平民的补偿都考虑在内了……

“那个……卡特莉娜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没有回答我，卡特莉娜先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黑色的，用红色书写着什么的纸条，将其扔在男人和少女的尸体上。那纸条一接触到尸体，就爆散出了紫色的火焰，明明是火焰，却完全感觉不到温度，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寒意，就这样把两具尸体燃烧成了两堆看不出是什么的白灰。

“今天一早。”

她用那种万年如一的冷淡眼神看了看我。

“在我身为冒险者的场合，用‘黑鸢尾’或着卡特莉娜来称呼我就行了。二位该怎么称呼呢？”

“我是冒险者协会所属，B级冒险者艾尔莎。”

我正想着该怎么介绍莉亚的身份，她却在我之前，主动的开口了。

“艾尔莎的妹妹，莉亚。”

她一脸笑意的勾住我的手臂。

装得真好……才有鬼，这种态度哪里像是妹妹了，还把身体贴在我的手臂上蹭？我的公主殿下，您究竟是在扮演妹妹还是恋人！哦，这两个名词之间似乎并不存在矛盾，听父亲以前说过，南方封闭的宗教国中，为了避嫌和隐藏，常常用妹妹这个词来指代情妇……那关我什么事。这样黏糊糊的动作真是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入住旅馆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差一点点，我完美的表情就要泡汤了，还好我费力的把嘴角的抽搐压制了下来。

“艾尔莎阁下，看起来还并不知道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嗯？”

不，不能露出惊讶的表情，就算对方尊为S级2位却称我为阁下也一样……又是明天吗，莉亚也提到了，卡特莉娜也提到了，似乎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明天到底要发生什么。我瞥了瞥逐渐开始增多的行人，他们大概也不知道。

“协会方面没有通知吗？”

卡特莉娜的眉头皱了皱。

“不，实际上我还没去协会，本来打算买完装备再去的，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

卡特莉娜原本皱起来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看起来她相当的在意协会的办事效率。啊，请不要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啊，如果让我看到这么有责任心的冒险者，我会很不切实际的开始思考，冒险者协会究竟还有没有救。虽说我主观上是希望还有救的。

“艾尔莎阁下没有手机或是传音符吧，那样就没办法了。”卡特里娜的神色一肃，“明天，城外将会有大量的野兽、魔兽，以及之前未曾见过的敌人聚集，根据预测的结果，它们将会在明天正午时分展开攻城，届时，协会将会动用所有力量去进行对抗。”

“那市民方面……”

“避难所将会在今天中午开放收容，如果对协会的防备能力没有信心的话，可以进入避难。艾尔莎阁下应该会前往协助防御工作的吧？”

我点了点头，不作否认。身为一名本格的普通17岁少女，本来我应该装模作样的跟着人们一起去避难，但如果涉及到了冒险者的本分工作，那我没有任何可以推辞的理由。至于莉亚，也许我可以找个理由让她去乖乖避难……算了别妄想了，这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同意和一群她口中的草履虫挤在一块的。

哦，天才艾尔莎，总会有办法的——让她也登记注册成为冒险者？

嗯似乎是个好办法……才有鬼了，这样做总觉得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啊。

在我没想出来什么办法的时候，卡特莉娜对我点了点头。

“艾尔莎阁下真是有着冒险者之魂的人。”

啊，这算是夸奖吗？被那个活着的传奇夸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黑鸢尾’才是协会之星，能和您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

卡特莉娜似乎对这种夸赞完全免疫，只是淡然的又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么明日战场见，期待阁下的精彩表现。”

说完，她的身子便漂浮起来，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一道紫黑色的流星划过天穹，那是卡特莉娜飞过留下的痕迹。从方向上看，她是朝着城市边境飞去了，大概是去检查城防的。

“呼……”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和活着的传奇，黑鸢尾卡特莉娜对话，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虽说自己一向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但面对那种，本质上有着不可弥补差距的存在，到底还是会紧张的要命。明明对方即是本格的冒险者，又没有什么不好的态度，我却还是差点就冒出冷汗来了……

“她很强呢。”

莉亚眯着眼睛，颇有兴趣似的看着卡特莉娜飞去的方向。

“是吗？公主殿下也会夸奖人类啊，真是意外。”

“妾身不是常常夸奖你吗。”

她似乎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接着说道：“作为‘人类’这种生物来说，她仅仅是依靠着自己的身体，就拥有了能够与妾身现在的状态匹敌，甚至还要高出一筹的力量……真了不起，看起来妾身应当更新一下书库的知识了。”

她看起来真的对卡特莉娜非常满意。想来也是，如果那个卡特莉娜，活着的传奇，黑鸢尾，冒险者协会实力最顶尖的人之一都入不了莉亚的眼，那么人类就真的全都是草履虫了，还是咸的。

这么一说我又算什么情况，感觉我没什么特别的价值啊，明明只是普通的17岁少女，要说特别的话，最多也就是莉亚第一个见到的人……

但她又不是小鸡，不可能把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成母亲吧。

还有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我单方面先提出的血之契约，结果到最后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仔细一想自己遇上的全都是让人头大的事情，哦父亲大人，您究竟惹上了什么奇怪的诅咒，才能背负上“大罪之人”这种称呼，我现在觉得我的不幸绝对，绝对，全都来自于此。

……想到这个，又有点不爽了。

虽然明白自己才回归文明社会不到一周，不可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想要早点把我的血仇找出来，把他一刀一刀的活剐。

“在胡思乱想吗，下仆。”

又一次的，莉亚从侧面窥视着我的表情。

“呼——”今天第二次的长出气，“刚才有，现在没有了。现在应该去买我想要的皮甲了。”

莉亚望着流星划去的方向，看得出神。

我听见她小声的说着什么。

“……但她的力量能发挥几成呢？她满目的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