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章(上)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劇,是成人害怕光明。
1
「花陽親,五次了呢……」
「嗯……」
星空凜和小泉花陽坐在拉麵店的收銀台前,凜正數著裡面的鈔票對今天的帳,在帳本上寫下數字後,一手拖著臉頰,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
花陽露出了一副擔憂的神情,然而她擔心的對象並不是凜,也不是鈔票,而是已經下班了的工讀生。
「明明有困難可以直接跟凜說就好了……她不是那種孩子,對吧?」
「嗯,我也相信加織醬不是那種孩子!不然……我們請繪里醬幫幫忙?」
宮林加織,凜以及花陽所開的拉麵店裡雇用的唯一一個工讀生,今年才高中二年級,在她們眼中她就是個乖巧的孩子,學得也很快,凜總是偷偷給她加薪或是在她沒有出勤的日子也讓她來店裡吃免費的拉麵。
然而她這幾次有上班的日子,在營業結束後,凜發現了收銀機裡的金額對不上當天的銷售額,而可以碰這台收銀機的人,就只有自己跟花陽、以及加織,跟自己一起生活的花陽就不用說了,剩下的嫌疑犯只能是加織了。
這五次少掉的數目都一樣,並沒有太誇張,就是少掉一張鈔票,一萬日幣。
好歹雇用加織的時間也超過一年了,她是怎麼樣的人,凜跟花陽都看在眼裡,所以她們其實也很不想這樣懷疑,更不想當面戳破她,導致她們失去這位可愛的工讀生,兩人只是有點傷心──會做出這種事,無疑是碰到了什麼困難,然而卻沒有找她們討論。
所以在雙方都不願意開口的情況下,她們首先請了自稱是偵探的絢瀨繪里來調查這件事,再決定她們是否要繼續對加織的小偷行為默不吭聲,又或是面對殘酷的現實。
繪里聽到這件事的當下沒有很爽快地答應,她有向兩人提出直接與加織對談的要求,但她們無論如何都擺出了有點為難的神情,繪里才勉強答應了。
這件事雖然已經犯法,但只要凜她們沒有認為加織是在「偷」而是「借」的話,也不會動到警方,因此繪里不會找在警察署的那幾個人幫忙──她會找一個不會被抓到的人幫忙。
自從請黑澤露比正式介紹了以後,繪里就與那個小她五歲並自稱墮天使的駭客──津島善子,換了聯絡方式。
「善子,有件事可以麻煩妳嗎?」
『是、是夜羽──!能、能幫得上忙的話我很樂意!』
雖然也想過要直接傳訊息就好了,反正善子肯定是無時無刻都在電腦前面,但繪里也有想到,反正善子接電話肯定也不用拿起手機,而且說的比較快,所以繪里就直接打過去了。
接到來自超級大前輩的電話,善子吞了口水後才快速的接起,第一句話就暴露了她的緊張。
沒有刻意重覆善子的名字,確認對方可以幫忙以後,繪里立刻就切入了正題,聰明伶俐的兩人且又是知道如何下達正確指令的繪里在沒講了幾分鐘,善子就完全掌握了狀況。
「那就麻煩善子囉?期待妳的報告。」
『好、好的!啊……是夜──嘟……』
遲了一刻才想起要糾正名字的善子終究沒有搶到那關鍵的時機,兩人的通話就這麼結束了。
2
「這是那天在神保町發現的棄屍的初步診斷,因為冬天的氣溫低,屍體腐爛得慢,只能藉由氣味發現的人類遲了野生動物一些,估計從死亡到發現當日總共過了5天,但是屍體已經被烏鴉等吃掉了一些部份,只是能夠確認她的頭顱是原本就被分離的,初步的DNA採驗報告也已經出來了,就看妳們要怎麼找了……」
西木野真姬坐在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辦公室的會議桌的最前面,她一手扶著額頭,另一手蓋在她剛剛發下去給每個人的資料的首頁,她並沒有翻動,真姬一點都不想重覆看這份悽慘的報告。
雖然也有遇過必這個還要殘酷的案件,但終歸是看不見人性的淒慘凶殺案,更何況身為法醫,她必須解剖這具被啃食又腐爛了的屍體,身心俱疲的她今天似乎已經到了極限,說出的最後一句幾乎要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辛苦了,真姬,有死亡推測日期就已經幫大忙了,妳要下班了吧?」
在真姬報告的時候一直沉默地翻著資料的園田海未咬住自己的下唇,看起來也對這個案件感到不舒適,確認完資料後,她將文件放回桌上,然後站起來走到真姬旁邊拍拍她的肩,催促她趕緊回家放鬆。
「嗯……那我先走了,妳們加油。」
「真姬前輩辛苦了!」
「我會為了真姬醬加油的!」
沒有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份資料,真姬站起身來將椅子與桌子靠攏,低著頭和第三刑事組裡還沒下班的高坂穗乃果以及高海千歌道別,抖了抖自己的白大褂,真姬就這樣離開了辦公室。
在走廊上她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最新訊息,發信人是絢瀨繪里。
『我在停車場了噢』
愈發愈冷的冬天,她們不在走路回家,總是繪里開著車來警察署接真姬下班,這樣她們還可以繞路去個哪裡買東西又或是去哪間較遠的餐廳吃飯。
「我等一下就出去了。」
因為繪里的訊息而稍微減輕了一些疲勞,真姬迅速地回覆了以後,她趕緊走到法醫辦公室換下這身沉重的制服。
還在第三刑事組辦公室加班的三人,一個表情嚴肅、一個面有難色,剩下的那個最年輕的看起來則是有點尷尬。
這種無頭無尾的案件不是交給第一刑事組而是人力不足的第三刑事組讓海未感到頭痛,又對案件的內容感到悲痛;不知道要從哪裡搜查起又沒有得到海未命令的穗乃果也是因為案件的內容感到傷心;千歌則是覺得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卻在這裡加班白白賺薪水,有點難受。
「……穗乃果。」
「是──!」
等了許久總算聽見海未呼叫自己,原本坐立難安的穗乃果興奮地跳了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感覺馬上就能衝出警察署去辦案。
「妳去申請這區域的監視器紀錄吧,然後明天上班再交給露比。」
將牆上的地圖拿了下來,海未用手指畫了一個區塊,沉著冷靜地下達指令給穗乃果,穗乃果則是很專注地點著頭,然後沒多說什麼就從旁邊的櫃子裡抽出了幾份文件,又坐回位置上開始謄寫。
「千歌。」
「──是!」
「妳就下班了吧?」
「欸……好吧……」
對千歌露出了有點欣慰的微笑,目送千歌走進更衣室然後離開辦公室,海未又拿著一些文件坐回了她的辦公桌。
冬天的夜晚,溫度毫不留情地下降著,海未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又把暖氣往上多調了一度。
3
黑澤黛雅看著螢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她嘆了一口氣,戴上了通話用的耳機後滑開了通話鍵,接著繼續坐在書桌前複習著法典上的條文內容。
「善子桑,有什麼事嗎?」
手指在條文的字裡行間中隨著自己的視線一起移動,黛雅並沒有太把注意力放在通話上,但如果真的有事,她還是會停下來好好聽對方說。
『咳、嗯……也沒什麼事,就是……』
「那我要掛掉了。」
『哇啊啊啊!黛雅!等等!』
電話另一頭的津島善子同樣也沒有拿著手機,她是對著電腦螢幕說話的,真要說起來的話,她現在正在辦著絢瀨繪里交給她的任務,而這件事跟黛雅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只是因為──小原鞠莉帶著松浦果南搬出了與黛雅三人同居的家後,鞠莉吩咐了她要多多與黛雅聯絡,害怕她寂寞──正常情況下會反駁說那為什麼鞠莉不自己關心的善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就只是對鞠莉點了點頭。
於是造成了現在善子打電話給黛雅卻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局面。
「妳最近老是打電話來,莫非是受到鞠莉的指使?要監視我在做什麼?看我有沒有想不開?嘛……不過就是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顯得有點大罷了,我才不會做什麼事呢!」
善子原本還在想著要找什麼話題黛雅才不會掛掉電話,沒想到黛雅察覺到了自己最原本的意圖,還說了很多話,讓手指敲打著鍵盤的善子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她望著螢幕上某個只顯示通話中三個字的小黑框,抿著成一條線的嘴唇也不知不覺中有了弧度。
『嘛……一開始是鞠莉拜託的沒錯,但是……』
「嗯?」
還在一行一行看著法典的黛雅沒有發現自己早就沒有專心於自己念的是什麼東西,腦裡只剩下從耳機裡傳來的聲響,善子說得如此緩慢,她也沒有不耐心地催促她。
『習、習慣了!』
「什麼東西?」
終於抬起頭不再看著桌面上的書,黛雅帶著愉悅的表情看著面前貼滿了照片以及一些紙條的牆壁,其中有一張是她們Aqours解散前的合照,沒有人哭泣,大家都是笑著的,她們一同在沙灘上跳了起來,而黛雅的目光理所當然地放到了正在與她通話中的善子身上。
『打電話給黛雅!』
「……!」
黛雅還以為善子會拐彎抹角地回答,沒想到卻如此直球,讓她的手震了一下,雖然沒有人看得到,但對於直接聽到這個答案,害羞的她還是用一隻手遮住了半張臉。
『還有就是我今天接到了絢瀨前輩的電話,有沒有很厲害呀?哼哼,快點誇我吧,我要幫她工作呢!』
像是要掩飾上一句的羞恥,善子趕緊接下去說,但沒想到對面卻傳來了一陣沉默,然後是一道感覺像是厚重的書本蓋上的聲音。
「哦?那妳就給我好好專心幫繪里桑做事!不要偷懶打電話給我!下次見!」
感覺有些像在怒吼,黛雅在善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掛上了電話,她是生氣善子居然拿繪里的事來向自己炫耀,明明知道自己多麼地崇拜那個人。
當然,被掛電話的善子在難過之餘,也沒有漏聽黛雅最後補上的「下次見」。
4
絢瀨繪里看著侵犯他人隱私而得到的非法資料,津島善子在隔天凌晨就將自己拜託的東西傳了過來,但裡面卻沒有她想要看到的東西。
宮林加織的在網路上的社交圈一切正常,在校成績也不錯,沒有被扣過操行成績,也沒有任何青少年犯罪紀錄,唯一讓繪里感到在一的是她是單親家庭,看起來似乎是由媽媽在扶養她,而寫在學校個資裡的母親職位欄是航海士。
繪里的手指扣著自己的下巴,由加織母親的職業判斷她們家裡應該不缺錢,卻也可以得知她母親一、兩個月才回一次家,這樣也讓繪里覺得加織有去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所經營的拉麵店打工倒是好事,至少她不會每天都是孤單一人。
既有打工所得、家裡也不貧窮、又是好學生的話,怎麼會五次上班就偷了五次店裡的一萬元?繪里確認手上這些資料完全沒有此次委託的關鍵,但讓她了解了宮林加織的背景,所以她再次撥了電話給津島善子。
「善子,接下來還能拜託妳嗎?」
『當、當然可以!』
雖然對面傳來的聲音依舊是充滿了緊張的感覺,繪里這次對善子沒有改正自己名字而感到有些訝異。
但她也沒有太在意那些小事,倒是提出了個身為擁有律師徽章的人不該要求的事──繪里才不管那麼多,她現在是個不惜使用任何手段找出犯人的偵探。
「妳有辦法偷聽別人的通話內容嗎?」
『欸?有啊,只要給我電話號碼。』
自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犯法的善子並沒有對繪里的疑問感到驚訝,只是覺得這種小事她都做這麼多次了,繪里居然還抱著不確定的態度。
「那我給妳一支手機號碼跟一支家庭電話,幫我把這星期的來電都錄下來好嗎?」
『沒問題!』
接著繪里報上了兩支號碼給善子,在通話期間她又在電腦的地圖上輸入了一條地址,原本以為沒事了的善子就要掛掉電話時繪里又急忙地叫住了她。
「抱歉,還有一件事。」
『欸?』
就只是五萬元的小事件,繪里其實也不覺得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去調閱各種紀錄,甚至侵犯一個女高中生的隱私,只是宮林加織的乖孩子背景倒是讓繪里感到了一些興趣,她心裡有個不好的猜想。
事先用某搜尋引擎的地圖查過了宮林加織所住的公寓,從外觀看上去是由十幾層樓高的兩棟大樓組成的社區,外面的大門根據拍攝時間是開啟的,在門口的管理室裡的人並沒有穿著警衛的制服,繪里判斷這是一間在夜晚以外不會管理來訪者的公寓。
「這間公寓的監視器,妳有辦法連到嗎?」
一邊用手機跟善子對話,繪里透過聊天程式將地址發給了善子,然後聽到話筒裡傳來了一些打字的聲音,沒過太久,善子就用一副很有自信的語氣回覆了繪里。
『沒問題!小事一椿!絢瀨前輩要過去的畫面對吧?』
也只幫過了繪里兩、三次忙,善子已經可以推測繪里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雖然要監視器畫面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是要等未來的影像就是了。
「嗯……信箱那邊的監視器畫面,就兩星期前到前天的範圍吧!」
『了解!處理好之後就傳給妳!』
這次真的以為繪里交代完了,善子正要掛上電話的時候,繪里又再次叫住了她,雖然沒有因為事情繁多而感到不耐煩,善子幾乎都想開始問起到底是什麼事件有這麼多問題。
只是繪里接下去說的話讓她整個人從舒適的椅子上跳了起來。
「妳可以叫我繪里的,大概……認識的人,就只有妳叫我絢瀨了吧?」
『欸欸欸──!?好、好的,繪里前輩……』
「嗯,就這樣,拜託妳囉,善子。」
『好的……!』
聽到對方叫自己善子也沒有反駁,那是因為善子刻意憋著罷了。
最近,她想──還是少點讓墮天使出現好了,畢竟想跟黛雅好好通話。
5
園田海未端著還冒著蒸氣的咖啡靠在窗戶旁邊,她看著第三刑事組裡除了自己之外的四個人都擺了一台筆記型電腦在會議桌上,每個人都在檢閱著不同地方的監視器畫面。
最一開始調閱的便是那棟廢棄公寓外面那條街道的畫面,而她們也很快就找到了推測是事發當天將車停在公寓前並且進到公寓又出來的嫌疑犯,並且那輛車並沒有車牌,又更讓她們確信或許就是犯人。
只是這段影像從一開始就只有照到一個人,往前推了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甚至一個月都沒有看到女性身材的人進到這棟公寓裡,那具屍體的推測死亡時間可是短短的五天前,如果是長期監禁──那裡可沒有怵目驚心的排泄物,近期更沒有身形相似於那具屍體的失蹤案件,讓海未她們很是不解。
至少確認了這棟公寓只有那名駕駛違法車輛的可疑人物進出,於是她們開始追蹤起了這輛沒有車牌的廂型車以及該名男子。
「哇……」
輕悄悄地打開辦公室門的西木野真姬在放輕腳步走進來的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辦公室,連高坂穗乃果和高海千歌都在使用電腦讓她感到非常稀奇,於是她和唯一一個站著的海未對上了眼。
甩了甩自己手上放在透明資料夾的文件,真姬表示他不是來偷懶的,接著海未對她點了點頭,真姬才慢慢走到了窗邊。
「……檢驗到不屬於該女性的DNA了。」
跟海未一起靠上了牆往會議桌的方向看,可以的話真姬也希望自己手中有一杯黑咖啡──用來麻痺自己,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失意。
「這應該是好事吧?怎麼了嗎?」
沒有注意到真姬的心思,海未又啜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黑咖啡,向是看著很遙遠的彼方,沒有轉過頭看真姬,海未只是直覺性地問了。
「……在子宮裡。」
「……噁、」
「啊,抱歉。」
真姬一說出口,海未還沒吞下肚的咖啡便從嘴裡稍微噴回了杯子裡,真姬對自己回答的不是時機而道歉,但這點罪惡感,並不會蓋過這個事件帶給她的衝擊,所以她也沒有向海未遞出手帕。
默默從自己的口袋抽出手帕將嘴邊擦乾淨,海未將杯子放到自己的桌上,然後迅速地接過了真姬手上的文件,全心全意專注在文件的內容上。
閱覽完畢後,海未將文件以背面壓在桌上,她的眼神說是認真又或是嚴肅,不如說是看著憎惡的事物,上排齒列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起來像極了一座即將要爆發的火山。
「不管怎麼樣都要抓到犯人、不管是死的活的,都要讓繪里給予他應當的制裁……」
看著海未沉默不語,真姬雙手抱胸,視線落在面前各種不同的監視器畫面,盼望下一秒就會有人突然站起來大叫說找到了、盼望一個能夠宣稱正義的未來,然而沒有結果的每一秒卻總是讓人感到特別漫長。
自願身在這個環境裡,自然會碰到任何一種殘酷的案件,然而她們依舊只能面對早已過去的現實,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抓到兇手。
真姬抿起自己的雙唇,眼皮稍稍下沉──她幾乎覺得她受夠了,於是她悄悄地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6
「我的委託人主張她並沒有殺人,而我相信我的委託人,證物也都明白地交上來了,審問也都過了,妳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小原檢察官!」
「肅靜!請被告律師注意態度!」
松浦果南站在被告人發言的台前,一臉不滿的模樣往原告座位上同樣站著的小原鞠莉看去,而大法官位置上的代理法官黑澤黛雅又一次敲響了她的木槌。
「我就是不服!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被告,而妳現在全部推翻,卻又沒找出真正的嫌疑犯,那該怎麼給已經過世的被害人一個解釋!」
「小原檢察官!」
「找出真正的嫌疑犯才是妳們檢察官該做的事!不是在這裡爭!」
「被告律師!」
「就是因為妳們總是這樣強硬地找理由推翻每個證據,可能才真正放走了犯人!」
「給我肅靜──!」
『砰!框啷、』
黛雅最後一次敲下木槌發出的聲響幾乎都能夠傳到另一間審判場了,她手中依舊握著木槌的把手,而木槌的本體從她的桌上掉到了台前。
爭個不停的果南和鞠莉這時才閉上嘴巴望向法官的位置看著除了黑、還是只剩黑的黑澤黛雅。
「噢……好的,我遵從判決……」
「同意……」
看往觀眾席,鞠莉又不禁搖頭,不知道自己又要花多少錢收買這些記者刪掉審判確定後所拍的照片了。
「總是對立的檢察官與律師又碰上了──!」又或者是「代理法官又再次敲壞了木槌──!」等等的新聞頭條,這些年來不曾出現在報紙上,完全可以說是小原鞠莉的功勞了。
畢竟她們要給世人一個好印象,而會來採訪這三人同時出場的審判的記者們,其實也都心知肚明會發生什麼事,有不少人已經完全是為了封口費而來的,被封住了這麼多次,他們早就沒有要公開的興致了,怎麼說都還是有錢實在,更何況她們隱蔽的事情並非社會的黑暗面,只是好朋友吵架罷了。
不安的被告從審判一結束感到的安心,早就在檢察官與自己的律師吵起來的當下,變成了驚恐,好像這件事已經跟自己無關,散場後的被告好像也沒有自己終於解脫了的感覺,她只期望自己不要再碰到刑事案件了。
「哼!」
「哼!」
至於總是又在走廊上狹路相逢的三人,其中兩人首先看對方不爽,發現了來自中間那人的憤怒後,兩人又再次站到了同一陣線。
「噢,黛雅,笑、笑一個!Smile!」
「就、就是說嘛,黛雅,別沉著一張臉……」
「妳們以為是誰害的啊!」
有如轟雷一般的震耳,黛雅的怒吼穿過了整個走廊,鞠莉和果南好不容易打開的嘴又再次乖乖拉上拉鍊,一個反正本來就不同路線,對黛雅一個深深的鞠躬以後就溜了,另一個只能膽戰心驚地跟在後頭。
「唉……木槌就不能換成鐵鎚嗎?買很多便宜的東西還不如買貴的用很久……」
望著自己手上斷裂的木槌,黛雅其實只是發自內心的感嘆,並沒有在責怪誰,然而走在她旁邊的鞠莉早已滿頭大汗,完全不敢開口。
「小原檢察官。」
「是!」
黛雅轉過頭看了眼默不吭聲的鞠莉,她公私分明,知道在公共場合如何稱呼鞠莉,不像她們兩人忘了本分直接叫著自己的名字。
但是鞠莉也因為被這麼叫所以以為黛雅還在生氣,她立刻原地立正。
「妳跟松浦律師,回家不會吵架吧?」
「欸……?那倒是不會……」
沒有料想到黛雅突然的關心,鞠莉整個人鬆懈了下來,做錯事的罪惡感瞬間被來自黛雅的溫暖填滿了整個心。
明明感覺前一秒還在暴怒的黛雅也偷偷揚起了嘴角,給她的好朋友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
「那就好,妳們不准吵架哭著回來說要跟我住喔?」
「哇,黛雅──」
「這種就免了。」
於是黛雅又在法院的走廊上狠狠地用斷掉的木槌敲了差點抱過來的鞠莉。
7
從被委託後過了一個星期,絢瀨繪里帶著下班的西木野真姬正坐在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所經營的拉麵店裡她喜歡的座位上。
今天工讀生有上班。
「冷嗎?」
繪里說著就逕自往旁邊又靠了過去,她的臂膀碰上了真姬的,而真姬只是搖搖頭,然後稍微轉頭與繪里對視。
「店裡有暖氣。」
像是在吐槽繪里,但是真姬的頭倒是靠上了繪里的肩膀,兩人相碰的手掌偷偷地在長椅上十指相扣,她們面對牆壁,背後才是其他顧客的座位,但是肚子餓的客人們才不會有心思去注意她們在做什麼,除了店員。
『喀擦喀擦喀擦」
「欸欸!?」
回過神來才發現花陽站在自己的面前拿著手機拍了很多張照片,真姬趕緊抬起頭來表示她的訝異。
「呀──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美如畫嘛,就、就讓我拍起來當作寫作的參考……!」
「哈……?」
也不廚房的凜端出了其他客人的餐點,花陽就站在兩人的面前癡迷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螢幕,雖然繪里和真姬的交往已經十幾年了,又是從高中時代看到現在,但是到了今天在花陽的心裡仍舊是一對養眼的情侶,她不會告訴這兩人,除了妮可的偶像之路外,有些故事還拿了她們兩人來參考。
「店長特製拉麵──」
在花陽像是偷懶一樣站在一旁看著手機時,工讀生的宮林加織將兩人的餐點給端了過來,似乎工讀生也習慣了自家店長夫人的這種模樣,她當作沒有看到,帶著微笑將拉麵放到了真姬和繪里的面前。
「謝謝。」
向加織道謝後,繪里接過了拉麵,將另一雙筷子遞給了真姬,在加織離開他們的桌子後,她抬頭與花陽對視。
「……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嗯……」
前一秒還沉浸在照片中,下一秒花陽的表情忽然沉了下來,感覺在擔憂什麼,看著加織工作的模樣,她也放心地坐到了繪里她們的對面,但是她也不敢在這裡直接談起工讀生的事。
宮林加織已經被雇用一年多了,繪里她們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到了繪里得到她的個人資料以前,繪里並不了解這個人,只知道這家拉麵店的工讀生是個很勤奮的孩子,而事實上也是這麼回事。
「昨天又來了……」
餘光看著加織走進廚房,花陽小聲地開口,眼裡充滿著憂心,沒有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發生什麼事的真姬只是默默地吃著她的拉麵,想著等下回家再問繪里就好了,她沒有太放在心上。
「今天大概就知道原因了,妳們放心吧,我相信她是個好孩子的。」
「嗯……繪里醬,謝謝妳。」
話才剛結束,花陽就被其他桌的客人給叫走,繪里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跟著真姬一起安靜地享用著她們兩人才能點的店長特製拉麵。
「真姬也有話沒有跟我說吧?我們回去談談?」
「嗯。」
沒有看向真姬,兩人像是很有默契一樣,同時往嘴裡吸進了麵條。
這兩個人習慣不把事態嚴重的案情告訴對方,明明不想讓對方擔憂,但又總是會寫在彼此的臉上,到了最後,她們還是會互相交換自己手上的案子,好求一個慰藉,畢竟,她們可是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