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章(1)
──當你單獨時,你全部是自己的,有了一個伴,只剩半個自己,並且作伴的品行愈次,所剩愈少。
1
結束晚班並回到家的西木野真姬,看到絢瀨繪里雖然躺在床上,但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她就沒那麼顧慮地大方發出各種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沒了溫柔讓繪里還沒入睡,真姬洗好澡並拿著毛巾一邊搓揉自己的頭髮走進房間時,看到的是還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的繪里,讓她不禁心臟漏跳了一拍,以為對方呈現了假死狀態,好險還有看見身上棉被的起伏。
「妳在幹嘛?」
擺明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非得等到自己開口,繪里才會遲遲不入睡,真姬坐上梳妝台前開始保養後才詢問了除上的繪里。
「發呆……」
繪里也沒有轉頭望向一旁的真姬,她仍然盯著天花板開口。
「只是發呆?」
「嗯。」
「少騙人了。」
真姬一邊在臉上塗抹著什麼,幾乎是面無表情,語氣又沒什麼起伏地反駁繪里,其實她根本沒怎麼在乎。
「嘛……就是事情突然有了進展,又好像在白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繪里還是望著天花板,語氣有一種飄浮不定的感覺,讓真姬轉頭向她瞥了一眼。
「沒有人知道,所以才要你們去解決的啊。」
雖然不怎麼看好繪里當偵探,但如果不是推理而是有實際行動,又是以警察顧問的身分行動的話,真姬便很乾脆地將寄託放到了繪里身上。
繪里沉默了一下,直到真姬的臉部保養結束了以後,她才緩緩轉過頭望向要爬上床的真姬並開口。
「真姬相信我的判斷嗎?」
被這麼一問,掀開棉被,一腳已經爬上床,另一腳還踩在地上的真姬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停頓了幾秒。
「妳在說廢話。」
真姬用著平常的表情,盯著繪里說出來後鑽進了被窩裡,然後直接將身體挪到了繪里的懷中。
圈住真姬之前,繪里伸手去按掉了牆上的開關,在房間變得一片漆黑之前閉上了雙眼,嘴唇就像是會自動尋路般吻上了真姬的額頭。
「不過我現在還什麼判斷都沒辦法做呢。」
入睡前,繪里就像在說夢話一樣呢喃,讓懷中的真姬不禁向上伸手捏住了繪里的臉頰。
「笨蛋。」
從繪里的胸膛抬頭,真姬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看著繪里的輪廓,輕輕吻上了她柔嫩的雙唇──並咬下去。
要是西木野真姬不相信絢瀨繪里的判斷,那麼就等於不相信絢瀨繪里認為可以跟自己一起攜手共度未來的這其中一個判斷,所以她當然永遠相信她的伴侶。
「我期待。」
「什麼?」
「晚安。」
「欸?」
突如其來被真姬坦率地告白,繪里不禁睜開眼看著模糊的真姬,但她已經鑽回了自己懷裡。
臉頰在黑夜裡染上了微紅,到剛才為止還有點消沉的繪里微微彎起了嘴角,緊緊抱住了她最愛的人。
「這樣子怎麼睡啦!」
不過由於抱得太緊,最後真姬一把推開了繪里並翻過身朝著另一面,然而繪里可沒有放過她。
面對面擁抱的姿勢可是什麼也碰不到,從後面抱住真姬,能碰到的地方可多了。
2
即使前一晚與戀人有了個愉快的夜晚,絢瀨繪里今天的臉色還是有點不好,但也不是憤怒的嚴肅面孔,而是害怕的蒼白臉色。
身為前任法醫現任醫生的女朋友,繪里本身也是個崇尚科學的人,然而她有一個弱點永遠無法改變。
就是害怕靈異現象。
當然,她覺得這次牽扯的案件,應該不是什麼靈異現象,所以她們出發前往調查了──曾被上原良太、北浦杏子、橋口禮美、今川將輝以及朝日紗夜五人霸凌致死的女孩──三友智滿。
提供情報的也是他們六人的同學,小早川奈美,不過卻因為小早川跟他們沒有太多接觸而無法提供更多消息,所以繪里出動了津島善子。
「不行,沒有任何帳號,連新聞都沒有,明明是跟我們差不多年代的……」
結果換來了善子一句無奈的回答,不過這只是關於社交網站以及當年的新聞罷了,畢竟要做一個大搜查可不是那麼快的事情。
繪里相信小早川的所言,就是三友智滿已經死了,所以她不會是這幾起殺人事件的兇手,也不可能有什麼靈異事件,只是她直覺這整串事件跟三友智滿有些什麼關聯。
或許兇手不是現在所懷疑的朝日紗夜以及橋口禮美,而是充滿復仇心的三友智滿的朋友,繪里就是想往這點前進。
本來圍繞在五人之間的「好友」線索,一口氣晉升到了「共犯」線索,繪里的直覺告訴自己,一定要查清楚。
「出、出發!再次動身前往他們的母校!」
繪里坐在駕駛座,有些不肯定地開口,至於旁邊依舊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的松浦果南,她以為她們只是律師。
「說是再次……上次也只有繪里前輩去吧?」
「不過丸子覺得這樣也挺好玩的滋啦。」
相對於果南的吐槽,坐在後座的國木田花丸倒是興致滿滿,本來想脫口而出把這個當成員工旅遊,但地點還在東京裡,所以她就吞回去了。
花丸因為身形嬌小又有無法忽視的某個重點部位,也沒什麼體力,如果要打架可能都是她先輸,所以繪里通常不太帶著她出來辦律師以外的工作,但是這次──自己怕鬼、果南怕黑的情況下──只能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花丸一起前行。
她們所前往的國高中六年制私立學校──私立上風學院──位居距離秋葉原約一小時車程的世田谷區,雖然算不上名門貴族學校,但會選擇就讀這所學校的家庭也可以說是相當富裕了。
繪里對這間學校還不怎麼理解,她沒有事先做太多的調查,因為她交給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果南,要她在這一小時的車程內好好瀏覽學校的歷史以及沿革。
「看好了沒?」
「說有特色也是有特色,沒特色也是沒特色吧……」
操控著腿上的筆記型電腦,果南把學校的全部網頁都看過了一遍,也上網查了風評,就是沒什麼可以特別提出來的重點。
早就預料到如此無聊的結果,繪里並沒有因此挑眉,不如說一點都不特別或許才是最好的,不然就不像上次那樣可以輕易地進到學校裡面獲得許可隨便調查。
「那些很貴的學校會有的獎學金制度也都有啊……就是個很普通的有錢人學校吧?」
沒有繪里的允許,果南擅自將自己的功課告一個段落,她關上所有網頁,給了繪里一個與她的評價一樣普通的結論。
「嘛……果南學姊的任務其實是等下進到學校,誇獎給那些教職員工聽吧?所以才要好好熟記呢滋啦。」
「欸?」
「就是這樣。」
「欸欸欸!?」
錯愕了五秒後,果南一臉哀怨地再次打開了剛才的瀏覽紀錄。
3
「是誰下了這麼愚蠢的指令……」
園田海未看著辦公室裡唯一的一張白板,上面寫著也貼著許多資料,雖然說出了這種話,表情卻不像在是責罵任何人,而是相當無奈又懊悔的感覺。
至於在座的其他人,除了與之同輩的高坂穗乃果以外,都是面面相覷,要說為什麼的話──
「嘛……就是海未醬的說……」
穗乃果無畏地把大家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換來了站在白板前的海未身體一震,搞得所有的後輩以為大事不妙了。
「啊啊……我真是笨蛋……」
然而她們沒想到的是海未會如此簡單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看見海未是帶著懊惱的表情轉過身來也讓她們鬆了一口氣。
海未看著桌面雜亂的報告,不禁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吩坦尼貼布可以隨意購入,不少藥局都有販售,沒有會員制的店也不少,更別說會在櫃台設置監視攝影機的藥局了……我這都做了什麼?」
簡單地概括了自己這次的失敗,海未的問題不是真的要人回答,而是深刻的反省罷了。
為了鎖定犯人,她們採取了最基礎卻也最麻煩的手段,就是在東京一間一間檢查各大藥局,至少海未在差不多搜查完兩個區以後就中斷了這個行動。
畢竟還有個原因就是──也沒人說吩坦尼貼布只能在東京購買得到。
不過這個搜索行動並非由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人員執行的,她們不過是負責統整,真正的任務還是跟蹤以及保護。
「抱歉,我有點煩躁。」
「大家也跟海未醬一樣喔!不然我們怎麼會服從!」
看著好友的自暴自棄,沒能適時阻止她的穗乃果也出聲安慰了她,在座的後輩們紛紛跟著點頭。
眼看應該是兇手的人就在眼前卻沒有任何證據;以及能夠肯定下一個受害者的同時卻又無法保護她,這讓第三刑事組陷入了膠著狀態。
「總之,最有效的方法還是持續跟蹤橋口禮美以及朝日紗夜,將她們設定為嫌疑人的同時,也是下一個可能的受害者,但也不排除兩人為共犯的可能性。」
冷靜了一下之後,海未再次恢復了冷冽的神情,她看著面前的所有人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了解!」
所有人對於這個決定沒有任何異議,開始收拾了桌上到最後也沒派上用場的調查資料,海未則是轉身清理起白板。
看著大家帶著疲憊的面容,以及開始讓人感到擔心的海未,渡邊曜的心裡倒是升起了一個困惑。
為什麼現況好像沒有人去接觸自己和高海千歌曾經報告過與朝日紗夜有接觸的東條希?
還是已經私底下談過了,然而什麼線索也沒有所以沒有像組員們報告?
不管怎麼樣,此時的曜在心裡偷偷地描繪了讓自己的戀人向希套出情報的計畫,當然,雖然想要確切的證據,但如果什麼事都沒有事最好的了。
抱著這種想法,曜和黑澤路比以及千歌一起整理好了資料以後,再次與穗乃果一起離開了辦公室,展開她們的跟蹤行動。
4
絢瀨繪里帶著松浦果南以及國木田花丸試圖進入私立上風學院,沒想到不像上次那樣輕而易舉地就說服了裏頭的教師,她們這次被拒之於門外。
畢竟手頭沒有真正關係到需要調查學生資料的案件,想了解的人物又是超過十年之前的畢業生,她們因此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可以進入學校。
她們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不為她們開啟的校門,但是也不打算用任何強硬的手段進到學校裡,而是改變了目的地。
其實進到學校能夠調查的事並不多,最主要的目的是獲取在校已久的教師口頭描述,不過對於霸凌事件,如果校方有意隱瞞,繪里認為是不可能套出口的。
既然無法獲取口頭消息,繪里早就有請津島善子獲取一些正常管道絕對無法入手的資訊──就是三友智滿的個人通訊錄。
死去的三友智滿不是轉學離開的話,她的資料確實還留存在該學校的資料庫裡,所幸也是所資源豐富的學校,才會有完善的網路數據。
然而這也都是十幾年前入學時所填寫的資料了,繪里她們現在要前往的便是通訊錄上所記載的地址。
「通常被霸凌者會選擇自殺,無非不是受到了旁人的漠視,所以要不是她沒有告訴家人,就是家人也不理會她……我們得再次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繪里開著車,一邊向車內的果南和花丸說,換來了兩人的些微皺眉。
「假設家人有積極想解決,那肯定會在孩子自殺前幫她轉學的,除非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假設的事情太多了,家屬也有可能為了離開傷心之地早就搬家了。」
繪里又繼續說出了她的看法,這回換她自己皺起眉頭,畢竟她也不想這趟路只是單純地開車兜風。
「如果是積極解決卻得不到校方的幫助,那三友小姐的家人,事到如今應該也很有嫌疑吧?」
雖然辯論以外不是自己的本職,果南也跟著說出了想法,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也開始加入了偵探遊戲裡。
「唔……確實很有可能呢滋啦,例如那五個人對三友小姐的家人抬不起頭,所以不會拒絕見面或是接觸?心裡抱著後悔的心情……不會去想到三友小姐的家人想殺了自己滋啦?」
聽到果南的想法,就連花丸也跟著推論了下去,但是繪里對於她們的推測並沒有太多反應。
「策劃了十幾年的完美復仇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不太合理,除非三友小姐的家人是跟蹤狂,不然怎麼能知道今川杏子那天去做了羊膜穿刺?這還真是等得非常久的復仇了……」
回應果南和花丸的猜想,繪里說著的同時還在想三友家族是否有糖尿病等疾病史,因為現在設定的兩個嫌疑人確實是跟胰島素完全沾不上邊,讓她們都很頭痛。
「話說……不能請黛雅或鞠莉找找有沒有三友家庭與上風學院或是其他五人家庭的和解案之類的嗎?如果被和解或是根本沒有走上法律程序,那就真的有嫌疑了對吧?」
「妳想讓她們幫忙的話也是可以,但是她們不是忙碌的大法官和檢察官嗎?要去把十幾年前某一天的和解案或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找出來,或許我們還會先解決事情呢……」
果南繼續著不自覺陷進去的推測裡,也開始往與自己的專業有關係的地方想,然而繪里委婉地否定了她。
「我們不應該擴大嫌疑人範圍的,或許三友小姐的家人有牽涉,但是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知道那五人還有什麼深刻的關聯性。」
「說的也是滋啦……」
這麼說的三個人,明明也不是警察,也開始不太像律師了。
5
「是嗎?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問問看的。」
櫻內梨子在上班的空閒時間接起了來自渡邊曜的電話,面無表情地對著放在耳邊的手機回應。
「那曜醬……上班專心一點呢。」
『欸欸?我很專心的啊!』
接到戀人的電話並不難得,回家也見得到對方,所以梨子並不留戀這種時間打過來的電話,間接地表明了她沒有要多說幾句的意思。
「現在不就是在偷懶嗎?」
『那梨子醬也是囉!』
「我要掛電話了……」
畢竟梨子也確實是在上班時間接起來的,聽到曜這樣回她,她便立刻結束了通話。
掛掉電話後梨子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猶豫地看向了門邊。
曜打來拜託梨子去詢問東條希關於朝日紗夜的事情,雖然病人的資料本該是一切保密,但是這種情況下希不可能不告訴她們。
只是她不知道希今天什麼時候才有空,即使關係漸漸變好,也不是那種會互相知道班表的程度。
現在打院內電話過去詢問對方又怕再次打擾到她與病患的診療時間,所以梨子只好打開了電子信箱,發了一封院內信給希。
梨子沒有提及自己為什麼要找她,只不過是問了希有空的時間,也要順便看自己什麼時候有空。
但她怎麼樣都沒想到的是,希很快就回信了,而且還說要自己過來找梨子,讓她緊張了一下。
一直以來都是預約比較少的梨子去打擾希的診間,沒想到也會有希來音樂治療室的一天。
沒有過太久,希就真的來到了音樂治療室。
「呀──梨子醬。」
「希前輩,今天沒有什麼患者預約嗎?」
「現在是咱的休息時間啦──」
意即還是跟往常一樣有不少病患預約,讓梨子感到了一些罪惡感,因為她也不是要跟希閒話家常的。
「這、這樣好嗎?占用到希前輩的休息時間……我都還沒跟妳說目的……」
所以梨子乾脆早點把自己感到抱歉的部份說了出來,反正她從曜的電話裡也沒有覺得這件事特別緊急,要是真那麼有問題,怎麼會是讓梨子來問?
「嘛……沒關係的呀,說什麼都好,咱就想跟梨子說說話呢。」
注意到了後輩的顧慮,希溫柔地露出了微笑,並且擅自坐上了治療用的躺椅上。
得到了希的允許以後,梨子便將椅子拉過來坐在希的旁邊,讓治療室裡播放輕柔的音樂,不打算浪費時間,她直接切入了話題。
「就是,希前輩有個患者叫做朝日紗夜嗎?」
聽到梨子這麼問,希挑眉了一下,但是她並沒有任何疑慮地回答了梨子。
「哦?有是有,咱不說她是病患,就是喜歡找心理醫生聊天來釋放壓力的人唄?」
希的回答讓梨子立刻明白,除了自己以外,似乎還沒有其他人向希詢問這件事,不然她應該是會別有意思地微笑才是。
「所以……是心理狀態沒有問題的人嗎?」
「咱覺得只要是人,心理狀態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吶──所以不能這麼說唷?不過梨子醬為什麼會提到朝日小姐呢?」
梨子想拉長話題卻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句才好,所以又讓希再次挑了眉,這次她也總算反問了回來。
「那個……希前輩什麼都沒聽說嗎?從海未前輩、或是繪里前輩那邊?」
「唔……?繪里親是什麼都沒說,而且海未醬更不會跟咱說啦?發生什麼事啦?是曜醬拜託梨子醬問我的唄?」
明明應該已經確信自己是第一個問的人,梨子還是好奇地問了希,換來了希的歪頭,也立刻被希戳破了。
「是的……聽曜醬那樣說,我以為她們報告上去的話,前輩們應該會直接找希前輩的。」
「嘛,其實咱們見面或聊天的時候呀,很少提工作的,更何況領域不一樣呢……但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梨子醬可以告訴咱嘛?」
「當然可以,就是為了和希前輩交換情報所以才找妳的。」
知道希願意透漏朝日紗夜的訊息以後,梨子鬆了一口氣,她不再畏畏縮縮,兩人開始了彼此的情報交換。
6
津島善子今天沒有什麼心情工作,特別是繁瑣的搜尋作業,這會讓她感到更煩躁,所以她難得在平日的午後,窩在沙發上無神地看著不斷傳來笑聲的電視節目。
電視裡究竟在播什麼內容,善子一點也沒有看進去,甚至不會跟著搞笑的地方一起笑出來,她的心神全在思考一件事──說是思考也不太對,只是一直反覆想著沒有原因也沒有結果的事實罷了。
──我喜歡黛雅。
──黛雅……
──黑澤黛雅……
腦裡全是喜歡的人,想著她與自己互動過的每一刻,想著她的臉、她的聲音,在心裡無數次告白,但本人卻只是窩在沙發上。
善子覺得自己快不行了,明明做過決定就保持這樣也不錯,但她還是好想說出來。
可是說出來又怎樣?她總有種對方其實早就知道的感覺,然而卻也不會和自己更進一步,所以那不就是對方也傳出了要保持原樣的訊息?
是什麼讓自己快要崩壞的?
是善子發現了她並不知道關於黛雅的太多事情,好比說黛雅在加班時間可以出來吃晚餐。
想要更了解對方的心情卻只是化成了無數思念,讓善子覺得有點難受。
『叮咚』
偏偏就在這時候,手機發出了通知音效,還以為是絢瀨繪里又來拜託自己什麼,沒想到卻是黛雅傳來的訊息,這讓善子差點把手機往電視的方向丟過去。
不過她只是手滑讓手機掉到了地板上,心疼了一下不知道受損第幾次的保護套,善子的心跳代表了她又驚又喜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螢幕,確認黛雅剛剛傳來的訊息。
是一個問句,而且是會讓善子的心情瞬間變得很微妙的問句。
『今晚想吃什麼?』
伴隨著無數的小花在心裡蹦出來的同時,善子也覺得心臟狠狠地揪了一下。
善子擅自把對方的行為當作是對待妹妹的舉動,所以無奈地點開了黛雅的訊息。
「黛雅煮的都好。」
本來也想回一些開玩笑的菜單──漆黑迸裂細捲──墨魚義大利麵之類的,善子沒主見地這樣回覆了黛雅。
畢竟這種問題擺明就是黛雅會回來煮晚餐,輪不到自己煮一頓豐盛晚餐給黛雅的餘地──反正也不是很會煮,所以既然對方有這種意思,那就完全按照她所想的。
當然善子不會知道黛雅其實非常想要個明確的答案,她想知道善子想吃什麼,對自己有什麼要求,顯然地她們又擦身而過了。
『那我今晚煮什麼都請不要抱怨呢。』
黛雅並不知道她傳訊息來之前與之後,善子的心情,隔著螢幕帶著一些開玩笑的意思回應她,讓善子只好敷衍地回了個「OK」的貼圖。
就裝做自己忙著在工作吧──善子心想,所以她關掉了電視,拿著手機離開了客廳,又回到了只有冰冷螢幕與鍵盤的房間裡。
雖然不是想工作的心情,但她還是可以慢慢搜尋、慢慢瀏覽,反正現在也挺無聊的。
於是她打開了私立上風學院的地下討論版。
7
絢瀨繪里感到慶幸的是她們順利找到了門牌是「三友」,而且似乎還有人在居住的公寓。
這是棟房租看起來算便宜的公寓,外觀雖然稍顯老舊,但是沒有進到裡面的話,繪里還是無法輕易下評論。
她們抱著忐忑的心站在三友家門前,由帶頭的繪里伸手按下了門鈴。
明知道如果對方願意接受訪問,就是一件撕開他人過去傷疤的事情,繪里還是沒有退縮。
不過繪里其實沒有料到平日的白天,會有人來應門。
對方不僅沒有透過可以對話的門鈴詢問來者是誰,大門也沒有扣上鍊條防止來者不善就直接敞開,繪里因此判斷住在這裡的三友家庭,並沒有在戒備著什麼。
但是當開門的婦人看見繪里、松浦果南和國木田花丸時,錯愕地楞了一下,或許也因為三人的面容都不像壞人,她的反應相當慢。
「請問是?」
雖然看起來不像壞人,三人都穿著正裝,還是讓婦人有些害怕。
繪里對這一幕設想了很多次,在這裡回答是律師的話該怎麼問到關於三友智滿的事情?拿出刑警顧問的證明是不是又會嚇到應該什麼壞事也沒做的老人家,但她兩個都說了。
「妳好,我是刑事警察特聘的顧問律師,最近發生了一點事,我們想和您打聽一些情報……」
婦人的眼睛盯著繪里掏出來的證明,再疑惑地望向她們三人,心裡確實就是跟繪里預想的一樣有點嚇到。
「是跟我沒關係的事吧?」
以防萬一,婦人還是向繪里確認,畢竟她根本沒有自己牽扯上了什麼麻煩的印象。
對於婦人的提問,繪里覺得有點尷尬,這就像是得站在門口揭人傷疤,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沒關係是沒關係……是關於您女兒,三友智滿的事。」
「……什麼?」
果不其然,婦人感到了一絲絲驚訝與錯愕,但是從單純只是驚訝的表情來看,繪里又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驚嚇到您了,如果提起您的痛處,我們先道歉,但是請您務必協助我們……」
繪里雖然畢恭畢敬,卻也顯示出了她的急躁,就是想在對方拒絕之前先表示她們非常需要幫助。
婦人望著繪里和另外兩人沉默了些許,不過臉色沒有因此變得難看,即使感覺有點尷尬,她給出的答案還是讓三人開心了起來。
「好吧,請進來吧……」
婦人側身讓開了大門的通道,繪里向她點頭致謝,本來懷疑三友的家人會是嫌疑犯之一的果南與花丸則是突然有點訝異。
率先走進了屋內的繪里隨便看了下屋內的擺設以及模樣,是傳統的日式房間,過了玄關便是榻榻米,樸素不過算不上是清寒,也感受得到家庭的溫馨感,但不管怎麼說都太怪了──上風學院是有錢人念的學校。
三人被招待坐在應該算是客廳的地方,她們對著小矮桌正坐,看著婦人為她們各沏了一杯茶。
「謝謝。」
「……都過了十幾年了,怎麼這麼突然?」
在繪里向茶致敬的時候,婦人主動提起了繪里她們帶來的話題,而且非常直接。
「這該怎麼啟齒呢……直接說出來可以嗎?真的不會觸動到您的心情?」
繪里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並不認為面前這位應該是三友智滿母親的人有牽扯到這次的案件中,但是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向她說明整件事。
「……沒關係的,我比較好奇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妳們會想知道?」
婦人看起來明明猶豫了一下,但是身為在座最年長的人,她倒是擺出了親切的表情。
「那麼我就直說了……您的女兒,三友智滿,是被同班同學五個人霸凌,所以自殺的嗎?」
繪里的直率讓一旁的果南和花丸也瞪大了眼,她們甚至不太敢去看婦人會有什麼表情,而是盯著一臉嚴肅的繪里。
只是婦人並沒有露出什麼悲傷的神色,先是疑惑再苦笑了起來。
「五個……嗎?智滿確實是自殺,那都怪我們做父母的不好……那段時期雖然覺得她哪裡怪怪的,問了也沒事,唉……因為不是被逼著自殺,校方當初保護了那些霸凌女兒的學生。」
「……什麼?所以就連您都不知道事情始末嗎?」
繪里先不去在意對方看起來沒什麼失去血肉的傷痛,而是對她好像不知道真相感到驚訝。
「我知道的,從小跟智滿一起長大孩子在事後哭著跟我說過了,我想……智滿的離去,對於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孩子更是打擊吧……」
婦人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欣慰,好像在說還有人會為了自己女兒痛哭,她就沒那麼悲傷了。
「青梅竹馬?也是同個學校?可以告訴我您所知道的事實嗎?」
聽到婦人的這番話,繪里倒是感到了關於那名青梅竹馬些微的嫌疑,對方很有可能只是每天聽三友智滿的抱怨而不是知道真實情況的同學,但如果不是同學,就不可能輕易靠近正在連環殺人案之中的那五人了。
「啊……嗯,是的,跟智滿在高中的時候一起轉進上風的孩子,她們是同班同學,或許妳們去問她會更詳細?雖然這個年紀已經出社會工作很久了,她每年都還是會寄賀卡來,我有那孩子的地址跟電話。」
就憑這幾句話,繪里突然覺得訊息量瞬間多了不少,她擺出驚訝的神情,看著起身似乎就要去翻找賀卡的婦人。
「如果是智滿小姐的同班同學的話,我也知道聯絡方式的……可以請問她的名字是什麼嗎?」
繪里的語氣有些顫抖,已經站在櫃子前正要翻卡片的婦人大概是沒想到繪里知道其他同學的聯絡方式,這就停下手邊的動作轉回來與她對視。
「是紗夜呢,朝日紗夜。」
這個當下,在場除了婦人以外的三人,內心都只有那麼一句話蹦了出來──妳在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