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章(上)
──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1
獲得了大型販毒集團的情報以後,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組長園田海未立刻將報告呈交上去給了上級,畢竟這不是僅僅一個地區分署的小組可以負責的事件。
但是總局不僅沒有立刻展開行動,還先責備了她們沒有在抓住犯人的同時將其他人一網打盡、在得知了事情以後讓機會跑了,沒有讚賞她們,還對只有女性的小組裡貶低了一波,然而海未對總局再怎麼感到氣憤,她也無法回擊。
唯一能做的就是,更早地比自己位階更高的警官得到更好的成果,就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超越了自己的權限。
壓下所有憤怒的心情,海未再次調整她的表情,換上了一如往常的工作態度──雖然冰冷但偶爾溫暖──現在只是把火熱藏在了寒冰之下。
海未走到了辦公室內的小隔間裡,黑澤露比正在對著電腦做著她的例行工作,海未輕輕將手搭上了露比的椅背。
「露比,能不能拿到宮林晴子的出航紀錄?」
「……我試試看!」
順邊監督部下的工作,海未的視線落在了螢幕上,露比卻只感到一陣寒意,她抖了下身子,趕緊點點頭回答。
滿意露比迅速的動作,海未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小隔間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旁人不用看就能感到海未的步伐就像掛著鐵塊,辦公室內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偷瞄她們正在逐漸化身惡鬼模式的組長。
就在這時候,西木野真姬成為了所有人的救星,她在氣氛冷到最低點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開了門走進來。
「嗯?」
沒料到除了海未以外的所有人都把視線放到自己身上,真姬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確認辦公室裡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後,她才慢慢關上了門。
「真姬醬……」
真姬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滿腹苦水的高坂穗乃果立刻走到了真姬旁邊坐下來,用真姬的身體微妙地遮住不遠處的海未──即使只是自己這邊看不到而已──穗乃果用哀怨的聲音叫著真姬。
「怎、怎麼了?」
雖然真姬也不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也不至於全組的人都沒事做,還弄得穗乃果現在這麼怕海未。
當然穗乃果現在不敢面對海未其實很正常,去逮捕久岡克始的時候,她身為當時位階最大的人,沒有察覺到那些屋子的異常還放過了搜查的機會,搞得被責罵的是她上頭的海未。
不過海未要生氣也不是生穗乃果的氣,不管怎麼說,她們的上級才是最無能的。
「海未醬,感覺還會生很久的氣……」
穗乃果在真姬耳邊小聲說完後就放棄了躲開海未根本沒投來的視線,她的上半身趴到了桌上,逮捕的場面歷歷在目,讓穗乃果的背後又一震惡寒。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所以說,那個……我要辭職了。」
在一旁聽著的渡邊曜和高海千歌根本不覺得真姬後面那句話跟這件事有什麼關聯,但是身為旁聽者,她們一臉訝異地看著如此平淡敘述著的真姬。
「欸欸欸!?」
穗乃果嚇得從桌上跳了起來,聽到這句話的海未也有點驚訝地往真姬的方向看,但冷靜想了想之後好像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她的臉很快又沒了表情。
「我要回醫院了。」
雖然無頭屍的案件對於第三刑事組來說才算是真正要開始的時候,但對真姬來說,她負責的部分已經結束了,她要離開了。
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辦公室,今天的室內溫度似乎比下雪的外面還要來得冷了些。
2
「唉……」
絢瀨繪里窩在自家沙發的角落邊,雙手捧著不斷冒出白煙的熱可可,連喝都還沒喝,在西木野真姬坐到她旁邊的時候像是刻意的一樣嘆了一口氣。
「妳幹嘛?」
真姬並沒有無視繪里這分明是要引起自己注意的嘆氣,身為一個好伴侶,她開口問了她,即便語氣有些不佳。
「沒有呀……」
身體向前傾把手中的馬克杯放到了客廳桌上,繪里又縮回沙發然後往旁邊一倒抱住了真姬,像隻想要主人摸她的寵物,繪里在真姬的頸邊蹭來蹭去。
「……工作不順利?」
交往超過十年的兩人,真姬早就知道繪里沒由來的撒嬌都會是些什麼原因,她微微轉頭吻上繪里的額頭,手掌撫上了繪里柔順的金毛。
雖然撒嬌被真姬接受了,但繪里還是有些懊惱,因為她的煩惱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嗯……今天被人委託找一隻走失的貓……」
「……哦。」
曾經是鼎鼎大名的王牌律師,轉職之後竟然被人委託找一隻貓,真姬想到差點就要笑了出來,為了給自己的戀人留一點面子,她忍著保持原本的表情。
「我想做一些更有正義感的工作嘛……」
「那妳怎麼不好好當回律師,還要兼這麼多職?」
也不是不知道繪里的抱負,但是當年淺間大吾的事件,真姬並不覺得有嚴重到要讓繪里放棄一樣可以追求正義的律師工作,轉而變成一個沒有名氣的偵探,而且還要跟自己分手,說起來,她其實有點生氣的。
「我、我現在也還是個律師喔!只是沒有讓人委託的途徑而已……」
從真姬的身上爬了起來,繪里像個孩子一樣跟真姬爭辯,語氣最後還是弱了下來。
看著自己的另一半就算年過了三十還是如此的可愛,剛剛在心裡稍微升起的怒氣又全消了,真姬捏了捏繪里的雙頰。
「反正繪里的事務所這麼大,改成偵探律師事務所,然後把果南跟花丸都挖角過來,就像以前的妳們一樣,這樣不是感覺不錯嗎?」
真姬正經八百地提出了意見,讓繪里不禁愣住,就算真姬再怎麼捏她的臉頰也沒有感覺似的,真姬這才放下了手。
「繪里當初只是為了治療憂鬱症跟躲我才毅然決然轉職的不是嗎?跟律師沒辦法講求正義沒什麼關聯吧?不然妳為什麼當了這麼久的律師?妳當初能做的,現在也做得到,但妳當初做不到的,妳現在做得到了。」
看繪里愣得不發一語,真姬繼續講了下去,雖然繪里要當什麼她都會支持,但如果是像現在這樣會來抱著自己說她不想只是做一份找貓咪的工作,真姬寧願天天勸她繼續當一個會上新聞版面的知名律師。
繪里的嘴巴微微張著,想說什麼卻又都堵在了喉嚨,她很開心真姬對她說出了這麼一段話,如果當初真姬也這麼鼓勵她,繪里或許就不會生病了。
「我……我考慮……」
再次抱緊真姬,繪里沒注意到桌上的可可早已發涼,但她的心是溫暖的,她腦裡的畫面是自己和松浦果南以及國木田花丸再次聚在一個小空間裡歡談的情景。
才不需要什麼考慮,愛人說的話繪里只會照做,她已經躍躍欲試了。
3
「唉……」
同樣的一天,園田海未回到與南小鳥同居的家中,也是先嘆了一口氣。
不想多過問些什麼,來到門口迎接她的小鳥只是露出的欣慰的笑容,在玄關給海未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辛苦了。」
親吻了海未的左右臉頰,小鳥牽著她的手帶她進到了浴室,早已替她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洗澡水。
幫海未脫下外面的西裝外套以及襯衫,小鳥隨後遞給了海未她的浴巾,直接把她推進了浴缸的隔間裡,不許她回到家後立刻又是工作,一定要讓她先放鬆。
海未沒有泡太久,但還是有讓身體休息到,她將毛巾覆在自己的頭上搓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走回了房間。
「唉……」
然而坐上床的瞬間,海未沒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地嘆起氣來,讓身旁的小鳥嘟起了臉頰。
這種事很常有,所以小鳥更能體會海未的工作到底多辛苦。
「海未醬、」
「嗯?」
轉過頭後肩膀被小鳥的兩隻手給扣住,小鳥突然認真盯著自己讓海未有點訝異,她安安靜靜地等著小鳥接下去開口。
「海未醬很厲害唷!年紀輕輕又是女性,卻已經爬到了那麼高的地位!全都是因為海未醬很努力!妳的努力才沒有被忽視!海未醬就繼續照著自己的信念前進就好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吧!」
戀人忽然就認真地鼓勵起自己來,整天皺著的眉頭忽然感到了放鬆,海未總算笑了出來。
海未回家嘆氣很常有,但小鳥鼓勵她也很家常便飯,不如說她就是需要戀人的支持,她才能繼續走下去。
她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女性身分在政府裡工作並不太吃香,海未咬著牙一步步往上爬,即便有時候會踰矩,但她仍然做了她認為自己可以做到的事,做了那些高層寧願擱置、逃避、丟皮球的麻煩事,才讓她有了今天這樣的地位。
所以,生氣以及喪氣過後,她又要前進了。
海未並不是喜歡麻煩,只是崇拜著絢瀨繪里交給她的信念──為了正義,做自己覺得對的事。
「小鳥,謝謝妳。」
輕輕吻上小鳥的鼻尖,海未繼續搓揉自己頭上的毛巾,站起身來走到櫃子前拿出了吹風機。
走神地吹著自己的頭髮,她已經想好了明天的下一步。
──既然高層嫌麻煩不願意做,那麼由我來做,他們應該很樂意。
背對著小鳥收起了微笑,海未的臉上只剩下覺悟。
4
「海未前輩,這是宮林晴子所有的出航紀錄,露比覺得這個也順便找出來比較幫得上忙……這份文件是她三年來所搭乘的船隻的成員名單。」
隔天一早,黑澤露比在園田海未一進到辦公室,連大衣都還沒脫下的時候,就抱著兩份文件埋伏在更衣室前等著她。
海未先是站在原地毫無反應地看著她,接著才面露笑容,一手接過文件,另一隻手朝著露比的頭頂伸去並拍了拍。
「露比,做得好。」
趕緊掛上大衣,把圍巾也一同塞進了置物櫃,海未急急忙忙地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看了眼時鐘上所表示的時間,距離警署所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五分鐘。
對於自己部下的成長感到相當開心,海未手中雖然握著這份對於未來行動相當有用的文件,但她還沒向上級交出「挑戰書」,她首先要趕緊寫一份報告。
「早上好──!哇啊啊!?露比醬?這麼早來真少見……」
「早安啊啊啊!」
緊接著在分針走到十二之前,進到辦公室的是高海千歌,後方似乎還傳來了很急促的腳步聲,渡邊曜在下一刻氣喘呼呼地跑進了辦公室。
這些小後輩幾乎都忘記了昨日她們組長的低氣壓,今天上班的情緒跟往日沒什麼差別,不如說這樣海未還比較放心,不想因為自己的態度影響到了其他人的工作效率,海未各看了她們一眼後小聲地道聲早又繼續專注在報告上。
至於最後一個進到辦公室的,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
「早安!」
而且本人似乎完全沒有遲到的自覺,不過海未其實也沒有計較這一兩分鐘,畢竟要算起來的話,海未勉強把高坂穗乃果踏進警署門口的那瞬間,就算在出勤裡了。
「穗乃果,趁我把報告寫好之前,去查清這名單上的每一個人。」
「欸欸欸欸!?」
只是海未當然也不會錯過把工作交給穗乃果的時機,千歌和曜才剛換好衣服走出來,就看到了才一大早卻已經擺出了一臉疲憊的穗乃果。
穗乃果接過海未遞給她的一疊文件,接著立刻換了一副表情,手指捏著文件的力道漸漸加深,她無聲地走進更衣室,不到一分鐘就換好衣服又走了出來。
穗乃果把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擺上會議桌,現在時間九點零八分,已有兩個人開啟了工作狂模式。
沒有被分配到工作的小後輩三個人默默地替兩位前輩泡了熱咖啡,安靜地開始著手今天發到第三刑事組的公文,露比想著剛剛交給海未的文件,海未甚至連翻都沒翻就交給了穗乃果,還以為是又有什麼比這個更重大的事件了,她在心裡替組長喊著加油。
「海未醬……」
「什麼事?」
然而原本進入了專注模式的穗乃果,在把文件上的名字全部閱覽了一遍以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慌張,膽怯地叫了聲海未。
「這些名單上,沒有久岡克始……」
抬起頭對著穗乃果睜大雙眼,海未知道,這件事要說也可以算在預料之內──但如果真的變成了這樣,那這件案子還真是天殺的難辦!
5
西木野真姬也知道這麼多年來,沒有過問醫院裡的事、甚至只專門解剖屍體的她,要回到自家父母所經營的西木野綜合醫院並且突然就當管理人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一直以來拿著手術刀切下去的都是早已沒了生命的屍塊,她也沒有信心能夠以精準的刀法做一場完美的手術,所以一開始,她選擇進到了急救小組裡。
畢竟當了多少年的法醫,退下來成為急救醫的她至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分析出傷勢或是病情,透過急救讓其他醫生和護士看到自己的能力並慢慢信任自己,這個選擇,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不過西木野父母可不會放她做著這麼單純的工作,即使沒有受到信任,她還是得進院長辦公室處理文件、參加術前會議、巡診,關心醫院裡的大小事,替那個更忙碌的院長打雜。
但就算是這樣,她覺得這些都比她當法醫的時候好太多了。
無時無刻都在奔波的忙碌、因為拯救了一個差點消逝而去的生命感到喜悅;跟當法醫的時候只能分析死者背後是怎麼受害而造成的情緒低落,簡直差太多了。
「真姬,這個患者是長期住院,純粹是身體衰弱,所剩的日子大概也就兩個多月,可以的話妳每天幫我去看看家屬就好。」
「看看家屬?」
在院長辦公室,真姬的父親坐在辦公桌,用電腦開啟了一個病例,接著把可轉動的螢幕往面前的真姬轉去,雖然父親交給自己的工作,她沒有拒絕的權利,但是這份工作聽起來未免太沒有難度了。
「唉……患者是個資產家,這沒什麼,我們醫院裡有錢的病人多的是,沒錢的也不少,重點是患者的太太,整天喊著因為她丈夫已經純粹是在等死了,所以我們這些醫生都不關心了什麼的,都上訴到院長這了。妳知道爸爸工作很多,妳就代表院長的繼承人,每天趁著沒有急救的空檔去看一眼吧。」
真姬一邊看著病歷一邊聽父親的解釋,就照病歷上寫的,該名患者就如同她父親所說,的確只是在等死罷了,沒有什麼特別疾病,就只是身體衰老、消化器官衰退、排泄有時無法好好控制、呼吸有時會暫停──他的子女們只是為了拖長時間好準備搶走遺產,才讓他住進了醫院。
雖然說自己也算是有錢人的範疇,但是有錢人還真是難搞──真姬慶幸著自己是獨生女,而且還不能直接繼承父親的工作,她是很腳踏實地的。
「我知道了。」
簡單地記下了房號以及患者的姓名,畢竟是份不需要操心的工作,真姬也不覺得有什麼。
看著父親把螢幕轉回他自己那一側,真姬就要離開辦公桌退到自己的小區域,沒料到父親又緩緩地開口叫了她,讓真姬的腳頓了一下。
「真姬。」
「什麼事?」
西木野院長雙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扣在嘴唇前,一副要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似的,讓真姬不禁嚥了嚥口水。
「最近……跟繪里怎麼樣?」
「……!?」
沒想到公事接下去竟然是講起了私事,真姬有些驚訝,聽見繪里的名字從父親口中說出,讓她覺得臉頰有些燥熱。
「沒、沒怎麼樣啊,一直都很好……問這個做什麼……」
讓彼此的家長接受彼此的關係,在大學那段時間也是煎熬了很久,最後多虧繪里一次就考上律師以及之後表現的福,本來不太接受的西木野院長也漸漸開始接受了起來,其中甚至還有委託繪里成為西木野綜合醫院的顧問律師的提案,那時的繪里才剛起步,她以自己沒什麼經驗而拒絕了他。
但至少這幾年來,除了分手的那段時間以外,都不再是問題了。
「爸爸只是想,繪里要是再跟妳分手,我就要去告她耽誤妳的人生,錯失了尋找其他對象的機會就要來到了三十歲──」
「才不會!多管閒事!哼!」
真姬當然知道父親是開玩笑的,只是對父親拐彎抹角的關心感到有些好笑罷了,她紅起整張臉對著院長大喊。
的確都是要逼近三十了,還這麼幼稚地跟父親回嘴,真姬的父親也就笑了出來,看來她家女兒真是對方被寵得不得了,所以他也放心了。
6
園田海未不得不佩服上層推卸責任的速度,明明呈交久岡克始殺人一案並同時遞上追緝販毒集團的報告的時候,回覆還是三天後才收到的。
她昨天花了整個早上寫的報告,下午交出去以後,隔天早上來上班就已經獲得了批准。
關於久岡克始所屬的犯罪集團的搜查,就由這個批准,確定了整件事將由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承辦,並且可以請求支援──不用說海未也知道只是些下級警力。
當然,除了接受這份任務以外,上層也給了海未拒絕的機會。
畢竟這可是麻煩到上級也不想出面處理的事情,他們可不認為由五個年輕女性組成的主力可以完全偵破這個案件,也不覺得區區一個秋葉原的小組需要扛下這個任務,但海未都提出了申請,所以上層才給了她們一個機會以及一條後路:比起著手後的失敗造成各種資源浪費,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執行,避免她們再次被譴責。
但是園田海未才不允許自己後悔,她當然要接下這份任務,不然她花了一個上午打的報告是為了什麼?
雖然升官不是她的目的,但是除了升官以外,沒有方法能夠獲得更大的權力做更大的事,再加上,有這些夥伴,她可是相當有自信的。
即便,她後來才發現這將會是一場越權的海上戰爭。
「穗乃果,昨天交給妳辦的事情,辦好了嗎?」
海未昨天把名單交給了高坂穗乃果之後沒多久就發現她們所抓到的犯人之一的名字並沒有在名單上,所以海未後來又讓穗乃果去查清這些名單上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每個都要查清楚。
「多虧了千歌醬、曜醬跟露比醬,辦好了!」
當然分工下去也沒有什麼問題,她們可是一個團隊,穗乃果一臉開心地看了眼辦公室裡的其他人,把她手上的結果交給了海未。
「非常好,然後,我需要妳們的意見。」
然而想歸想,就算自己的夥伴再怎麼優秀,覺得負責這個案件很荒唐的人肯定還是會有的,以防士氣一開始就不高,海未姑且還是詢問了一次。
「妳們願意跟我一起負責偵緝這個未知的犯罪集團嗎?這不是什麼簡單的事,雖然以往的案件也都不簡單,這個程度相差太多了。」
海未將上級的回覆列印了一人一張給她的組員們,讓大家知道她們如果同意了,即將會面對什麼極為難辦的案件。
接過文件的四個人先是低頭專心地瀏覽了一遍文件,隨後像是非常有默契似的全部同時抬起了頭,認真地盯著海未的雙眼,接著所有人點頭。
「我永遠追隨海未前輩──!」
「我也是!」
「露比也是……!幫得上忙的話……」
「海未醬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嫌麻煩甚至畏懼的神情,她們的上司所擁有的自信全部渲染給了她們,即便知道自己的力量沒有海未還要來的大──
但可沒有人說她們只能依靠這間辦公室裡僅有的五個人的力量。
7
「……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絢瀨繪里,本職律師,自稱偵探,實際上還是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顧問律師,全員都要參與的任務,當然不會少她一人,更不用說因為她是園田海未最信任的前輩了。
被呼叫到第三刑事組辦公室並聽取了海未的說明,面對眼前這麼大一個難題,繪里的眉間稍微皺了起來,再次確認這間辦公室裡所有人的意向。
如果僅僅只是一個律師,這件事在解決之前她是幫不上什麼忙的,但是脫離了律師框架的繪里,在辦案方面上絕對優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繪里並沒有不想插手,懲戒壞人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只怕其他人沒有做好覺悟。
「我們都是認真的,只差……一個方向。」
除了海未的手上還拿著文件以外,其他四個人全部立正站在坐著的繪里面前,炙熱的視線全部集中在繪里的身上。
「……船開的方向?」
「這不是開玩──繪里,妳說真的?」
海未原本只是說著希望繪里指引她們下一步,例如要往哪方面偵查,沒料到繪里有點苦笑地這樣回答,讓海未不禁想再次強調她們的認真,很快的也發現了繪里話中的蹊蹺。
「欸?我以為妳們想好了,要辦這件案子,就得航海不是嗎?」
「……」
原來如此──海未終於才知道上級為什麼完全不打算行動,這不是在陸地上就能捕捉到的犯人,就連繪里最先想的也不是去追捕那些從海岸逃掉的未知人物們,而是直接從海上著手,讓她瞬間又開始猶豫了起來,但很快地又再次恢復她的立場。
「繪里覺得這個犯罪集團沒有陸地上的據點嗎?」
但是以防萬一,海未還是把自己在意的事情問了一遍。
「有是有吧,但他們的貨品絕對不在陸地上,即便找到了那些人,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逮捕,再說那些毒品分散開來裝上船以後,運送到下一個國家,肯定又會馬上被分裝卸貨送到各個地方……況且他們的據點也不一定是日本吧?一網打盡的方法,就只好當個漁夫囉?」
「的確……若是沒有那顆頭,也無法逮捕久岡……」
繪里早已沒有看著文件,她記得久岡克始的筆錄,他說他是個送貨員,但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所以必定是集團的一份子──如果跟宮林晴子一起出航過的名單用的才是假名,那麼就代表他們的人數之多,並且有能力這樣犯案,還能夠種植大麻並運輸到別的國家──這樣的人,必定不會定居在一個普通人會想到的地方。
既然能夠在海上這麼逍遙,那除了出海,還能從哪裡抓他們?
「所以,問題來了,妳們的上級並沒有支援我們任何船隻,如果交出報告說因為要出海而請求任何船隻的話,我覺得這次就會被駁回了。」
直搗問題的核心,她們要前往下一步,似乎還有點困難。
8
『鈴鈴鈴鈴──』
「哇!哇啊啊啊!」
津島善子身為一名高級駭客,再次接到了國家級委託,專注到忘我的她幾乎沒發現自己將近三天沒睡了,為了對眼前的這份工作一心一意,加上本來就不太有人找她的常態,她的手機是設成靜音模式的,卻被這個唯一一個設成通知但不可能會響的鈴聲給嚇得差點對剛寫好的程式碼按下了刪除鍵。
左手觸碰到手機時,善子幾乎是頭暈腦脹的狀態,一不小心就將手機摔到了地上,然而通知依然沒有斷開,她這才明確看到上面顯示的是「黑澤黛雅 來電」,楞得她捏住了自己的臉頰,想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
但事實證明這並不是夢,疲憊的身子從椅子上彎下腰要去撿起手機時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她的臉貼到了地板,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她的雙手握著手機,用拇指滑開了通話鍵,然後緩緩地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喂……?」
善子雖然內心實在是很開心黛雅主動播了一通電話給自己,但是身體還是誠實的,即便想很開心地打招呼,從喉嚨裡冒出來的還是只有相當微弱的一個字。
『善子桑?怎麼了?聽起來不太好?啊,莫非妳是生病了所以才都沒有打電話過來?』
黛雅在說什麼──一連串的話語炸進了善子的耳朵後,趴在地上的她已經負荷不了連日的疲勞,保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就這樣昏睡了過去,也不管對面的黛雅之後叫得多麼用力。
沒有記得黛雅說了什麼,善子當然也不會知道這通電話是黛雅因為她沒有打電話過去而主動打過來的,至少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
□
善子幾乎是睡了整整一天,二十四小時,她睜開眼的時候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前是再熟悉不過的天花板,然而房間裡的聲音,似乎有點異常。
在善子的意識完全清醒過來以後,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書本翻動的聲音,非常清晰地從她的右側發出,這讓她內心有些發毛,畢竟她是一個人住的。
不知道要閉上眼假裝還是睡著的狀態轉過頭再慢慢睜開眼確認旁邊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是就這樣睜著眼迅速地轉過去與那東西面對面,善子的內心糾結了一陣,最後在她總算要下定決心的時候,硬生生地被打斷了。
「善子桑?醒來了嗎?」
「欸欸欸欸欸欸!?黛雅!?」
這個聲音直擊了善子的腦門,她連思考都還來不及,身體又先做出了反應,她驚訝地從床上跳起,讓坐在一旁看著書的黛雅也不禁嚇得把書蓋上。
「妳、妳、妳怎麼、在我家!?欸欸欸欸!?」
完全不記得自己睡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就連自己正在進行一份機密工作也暫時忘了,善子的腦裡現在只裝著面前坐姿端正的黛雅。
「我打電話過來,善子桑接起來後微弱地打了聲招呼就再也沒反應了,我怕妳是生病了,趕緊跟露比她們要了妳的住址,沒想到妳的備用鑰匙也在她們那裡,我就直接進來了。」
幾乎跟善子成了對比,黛雅非常冷靜地陳述了一段事實,讓原本站在床上的善子像是受到刺激一樣慢慢坐下,不久後她的臉整個綠了起來。
「我、我睡了多久!?今天是幾號!?啊啊──!不管了,我還沒完成!」
工作的優先順位瞬間勝過了面前活生生的黛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都還沒有進食,善子緊張地就要跳下床,身體不太受使喚的她幾乎是在腳軟要跌倒的同時被從椅子上站起的黛雅用雙手扶到了懷裡,淡淡的香味傳到了善子的鼻腔,甚至有種比被窩還要舒適的感覺。
「……善子桑,妳需要先進食,然後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妳的生活態度。」
要不是只是暫時的生理反應,這一刻,善子還以為自己發高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