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膝枕

葱白的手指梳过赤红的长发，梳至赤发末端时顺势向上轻轻撩起，沙耶加注视着赤发从指尖滑落，细细回忆一下对方头发顺滑的质感，嘴角情不自禁地上勾，又再一次从头梳起。

粉：……

黑：……

黄：……

白：嘎呜！

“是不是稍微注意一下影响呢？美树同学。”巴麻美脸上换上了和善的微笑。

“啊啊！抱歉啊麻美姐！”沙耶加宛如从梦中醒来，羞红着脸吐了吐舌头。

“果然是笨蛋。”晓美焰黑着脸第一百零一次按捺下扔下一打手雷带着小圆就走的冲动。

果然就不应该答应来参加这该死的茶会，与其在这看两个笨蛋秀恩爱，还不如用这时间在家里和小圆……

一旁的鹿目圆并没有注意到晓美焰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黑暗扭曲的气场。这位单纯的粉发少女看到她的挚友沙耶加一脸幸福地撸着趴在膝上的红毛犬——哦不，佐仓杏子——衷心地为朋友感到高兴：“杏子酱和沙耶加酱关系真好啊。”

那么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呢？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回溯一下。

两个小时前，红蓝粉黑四人受巴麻美的邀请，到巴麻美家开茶会。

沙耶加一脸黑线地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红毛。

“你就不能少吃一点吗？好歹吃慢一点啊！”沙耶加心虚地看了一眼主人巴麻美，颇有一种吃白食的不好意思。

“呜……没事的……咕”杏子口齿不清，还不忘继续扫荡桌上的点心。看到沙耶加杀人般的眼神后，杏子硬生生把后半句“你老公不会吃死的”憋了下去。

佐仓杏子，ATM机杀手，游荡在风见野和见泷原之间的红色幽灵，无数便利店的深夜噩梦……嗯，遇到沙耶加之后被驯服成了红毛犬。

但因为这只红毛犬本来是野的嘛，所以有很多“野习惯”保留了下来。用本人的话来说，“这可是享乐方式！”

当然，在沙耶加大人的口下，这“享乐方式”就变成了“你分明就是狂荡不羁，好吃懒做嘛！”

所以现在——

“呜啊……我吃饱啦！”杏子伸了个大懒腰。

沙耶加看着满桌空碟子，感受到背后黄，白，黑两人一布偶戳来的锐利目光，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还是小圆好啊……

所以说点心都是那边那个红毛吃的关我什么事啊！？干嘛看我！？我又不管我们家财政！！

沙耶加在心里掀了桌。

某只神经大条的红毛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诡异气氛，愣愣凑凑地往沙耶加那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再挪了一点……

然后直接扑在跪坐着的沙耶加的大腿上。

沙耶加：？？？？

沙耶加：〣( ºΔº )〣       ∑(°Д°)      !!!∑(°Д°ノ)ノ

“啊啊啊！！佐仓杏子！你干什么！快给我下去！大家都在看着呢！”沙耶加成了人型番茄。

杏子不管不顾，自顾自地趴倒在沙耶加膝盖上，一只咸猪手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放在了沙耶加大腿根上。

换来的自然是别扭的蓝发少女的一声娇呼。

大概是察觉到了巴麻美等人投来的耐人寻味的视线，恼羞成怒的沙耶加很果断地炸了毛。

“佐！仓！杏！子！！别闹啦！！”

一记爆栗敲在杏子脑门上。

“呜啊！”整头红毛瞬间萎缩了一下，杏子一手捂着额，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却仍固执地趴在沙耶加腿上不肯起身。

“……！”沙耶加瞬间没了方才的暴怒，又羞红了脸。至于为什么嘛……她才不会承认，她刚才被杏子的表情，稍，稍微萌到了。

“所以说——”沙耶加拉长音调，撇开视线以掩饰自己的害羞，“你好好从我腿上下来不就没事了吗？”

“不要！”一向被晓美焰称为没骨气的红毛犬的佐仓杏子难得地在沙耶加炸毛后还不好好听话。

“你！！……”沙耶加很生气，后果……

“啊啦啊啦，”调解了无数次学妹感情纠纷的巴麻美很懂得该何时出来打圆场，“美树同学不必生气，女生之间做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哦。”

“诶？是这样么……嘿嘿……”沙耶加陪笑。

“笨蛋情侣做这种事情却很容易吵起来。”某个面瘫黑直长用她一贯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陈述道——或者说嘲讽。

“……”沙耶加额上暴起一个十字，笑容僵在脸上。

晓美焰面无表情地盯着沙耶加。

“……”沙耶加额上暴起两个十字，喉咙间蕴酿着暴风骤雨。

晓美焰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沙耶加。

“……”沙耶加突然看到一旁小圆用纯洁无邪的眼神不解地看着晓美焰和自己，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对峙着一样。

然后，听到小圆用软软嚅嚅的声音怯怯出声：

“难道……不是吗？”

死寂，长久地死寂。直到怀里那只躁动的红毛不安分地蹭了一下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晓美焰快说！杏子给了你多少钱！！你们绝对是串通好的吧！！！

还有你！小圆！平时总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结果绝！对！是个粉切黑吧！！

名为美树沙耶加的蓝发少女发出绝望的哀号。

“喂，你没事吧？”杏子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沙耶加的脸。

“你现在还是不要出声比较好呢，佐仓。”金发学姐端起红茶抿了一口，一如既往的优雅。

总之，杏子总算是安然趴在了沙耶加膝上。

结果，佐仓杏子就这么趴在沙耶加膝上睡着了。

“呼……呼……”睡得倒是安稳。

真是的，吃了就睡，简直就是头猪嘛。沙耶加盯着那张在她看来分外欠揍的脸，愤愤地想到，完全没有自己这个样子像极了怨妇的自觉。

不过嘛……

杏子在沙耶加的膝上安然入睡，呼吸平稳起伏。

那双平时总是如野猫一样上挑的，显得十分凶戾的眼睛闭上了，眉眼间竟也显出几分柔和来。虽然无缘无故对刚认识的人大打出手，但联系上这孩子的经历，一切都不足为奇了。

沙耶加这时候才细细思量起杏子的过去来。

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本应享受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家人关心朋友环绕，自在而真心地大声欢笑着。然而杏子却因为自己的祈愿毁掉了自己的家庭。这样的女孩子，本来应该变得很脆弱，很让人心疼，很需要人保护才对。

结果，却是她保护着别人。

是啊，这家伙，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嘛——注视着杏子平静的睡颜，沙耶加恍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自和好以来，沙耶加刷新了对杏子的认识：佐仓杏子是个强大且十分温柔的人，不然她就不会在她哭泣的时候把她紧拥在怀里；就不会在她即将被魔兽伤到时跳出来把所有攻击挡下；就不会亲吻着她的苍发对她说：沙耶加很漂亮喔；就不会对着做了那么多错事的她说：沙耶加是个好孩子呢…………

于是沙耶加就把杏子当成了自己的依靠。被心意背叛的自己，坚持不了信念的自己，做了很多错事的自己，愚蠢的自己肮脏的自己笨蛋的自己全部都被杏子接受了。依靠着这个火一般的女孩给予的温柔，沙耶加才慢慢走出了绝望。

但是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总是被自己依靠着，在战斗时总是把自己挡在身后，显得很可靠的杏子，也只是个脆弱的少女啊。总是一昧地向杏子讨要着温柔来治愈受伤的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对方早已伤痕累累。这样的自己，果然是个笨蛋吧。

这样想着，怀着救赎，感激，心疼，怜惜的复杂情感，被一种朦朦胧胧的冲动驱使，沙耶加自然而然地伸手抚上了杏子火红的发。

于是，回到开头的一幕。

巴麻美笑着看着那边一红一蓝的二人，手中依旧端着一杯红茶。

杏子幽幽转醒，发现沙耶加露出迷之慈爱笑容抚着她的发，惊地一把坐起，同时红透了脸。

“喂喂喂！你想干嘛！”

所以当然，沙耶加也红透了脸。

“我我我，我才不想干嘛呢！倒是你啊，现在知道害羞了！？”

两个人都是别扭的傲娇笨蛋。蓝色的是，红色的也是。

杏子啊，大概也是很想向沙耶加撒娇，却又别扭得说不出口，才会一言不发地直接趴上去吧。

明明两个人都在互相渴求对方，也明明互相接受对方，却总是别扭地把心意藏起来用行动来表现呢。

不过这就是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吧，虽然还不能断言是爱，但却也离不开对方了呢。

“我只是想趴在你膝上睡个觉而已嘛！”

“那你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而且啊，并肩作战也好，互相争吵也好，一起欢笑也好，相互慰藉也好，与对方一起的全部，都很甜蜜呢。

“又吵起来了呢，真是有活力，”巴麻美苦笑着摸了摸环在自己颈间的布偶，“是令人羡慕又头疼的后辈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