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与剑

也许是骑砍世界观……

————————————————————

杏子看到了面前女孩腰间闪动的银光，以为她会冷不防地将那锋芒刺过来，做足了躲闪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穿了一件相当漂亮的布面甲的家伙堂堂正正地把剑拔了出来，向她发出战斗的示意。

“最后说一遍，报告你的身份。”

杏子耸了耸肩，一声不答。她穿着一身稍显破烂的布衣还带着武器，看起来确实像个危险份子。但她不是那些流亡的暴徒，尽管她的确是想悄悄溜进庄园“借点”粮食的来着，但她真的不是那些武装集群的暴徒，并不想干些烧和杀的事情。

这个态度延续到了面前这个固执地拿着剑横在她行路上的女孩身上，杏子决定只把她敲晕然后继续行动——这不会太难的，看她那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和手里拿的那柄可笑的细剑就知道了。

沙耶加看到这个形迹可疑的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骑士长剑，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沉声道：“我的名字是美树沙耶加，你的名字是……”

然而对方仍然没有搭理她的话，直接攻了过来，完全不讲决斗礼节。

惊怒交加，沙耶加连忙提剑应对。

剑术课她上得很认真，也被老师夸过很有天赋，但这次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更糟糕的是她今天还恰巧没带配用的匕首。

对方力大剑沉，直身刺来。沙耶加急抖细剑挑偏刺来的剑锋，未及反攻，对方小臂手腕轻旋，骑士剑迅速回转从斜上方又是一斩。

自觉斩击力道无法用剑术课上学的招式挑开，沙耶加立刻放弃章法，扭腰整个上半身发力把细剑像鞭子一样向骑士剑狠狠抽去，总算抽开致命危机。细剑六棱柱状的剑身保证了它在这样的对抗下不会断裂，却没法阻止强烈的震动使其主人右手发麻。

两招下来，这个危险份子已进细剑剑身范围，而且脚步扎实、迅捷，难以通过后撤步拉开距离。沙耶加知道这样算是输了大半，然而对方却面露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后撤一步跳出剑身范围。

“搞什么啊这个人。”一头雾水的沙耶加这样想到。

纳闷在对方再次攻来时变为了愤怒。倒不是因为攻击行为本身，而是因为那家伙的攻势明显放缓，力道减轻，脸上还一直挂着那个该死的笑容，这让在放水的攻击中依旧左右难支的沙耶加感觉受到了戏耍和侮辱。

杏子现在就是单纯觉得好玩，这个叫沙耶加的女孩让她起了很大兴致。一身装扮像个贵族小姐，却跑到庄园边缘做了拦下自己这种巡逻卫兵的活儿，而且还挺有天赋。“反应速度很快，战斗意识不差，只可惜用的是细剑。”

细剑软弱无力——难道指望一根小铁刺劈斩和横挡么？但是这个女孩硬生生凭着这样一根小铁刺，或者说凭着她的战斗直觉和灵活应变支撑了下来。

杏子早就不是那种连剑都拿不稳的菜鸟，沙耶加想挡开她的每一记斩击都要用上很大力气，这带来的是体力的快速消耗和较长的僵直时间。玩兴大起的杏子因此放慢了进攻速度，以给对方喘息和调整的机会。她想看看这个人能凭一根小铁刺做到什么地步，另外她也有点恶趣味地觉得这家伙满脸涨红气喘吁吁的样子还挺可爱。

“可惜我的步战长枪放在马上了，不然倒想看看这家伙用细剑对抗长枪的样子。”杏子一边挥剑一边想着，感觉这会像用树枝把小猎犬逗得团团转一样好玩。不过按这家伙遇到可疑份子还堂堂正正拔剑决斗的作风来看，杏子觉得如果自己提出去换武器的要求，她搞不好还真会蠢到同意用细剑来对抗一把十英尺的长杆武器。

愤怒和挫败，这是现在盘绕在沙耶加心里的情绪。她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羞辱，自己想要抵挡对方玩笑般的进攻都难以做到，更别提反击战胜她了。强烈的自尊心打消了她逃跑的念头——而且以对方的速度也未必逃得掉，沙耶加咬着牙艰难支撑着，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有点被气哭了。

但是对方发现了。

“糟糕，好像有点玩过头了。”看着眼前这家伙双眼含泪还愤怒地死死盯着自己的模样，稍微产生了点歉意的杏子决定继续原先的打算。

在沙耶加再一次试图挡开她的斩击时，杏子迅速发力震开细剑，欺身再入细剑剑身范围，同时持剑手快速完成正反手的转换，剑柄后端圆钝的配重部分对准沙耶加，准备给她的下巴来一记狠的。

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使她轻敌了。沙耶加在她第一次进攻时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和她保持距离，此刻见她近身，立时鼓足气力，不退反进，迎头狠狠向她撞去。

有如五雷轰顶，杏子顿时感觉自己的下巴遭受重击，浑身僵直，脑袋迷迷糊糊。“该死……”她在这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沙耶加好像把眼泪蹭自己身上了。

沙耶加是用额头撞的对方下巴，自己虽然很疼但是并不致晕。见对方僵在原地，沙耶加立刻后撤一步，调剑向前刺击，脑子里却回忆起对方刚刚向自己攻来时的画面，除了那张依旧很欠打的脸之外，她还看到了对方剑柄末端那银光闪闪的配重球。“她不想杀我。”这样想着，细剑剑尖所指之处由对方胸口转移到了右肩上。

事后沙耶加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抗击打能力和调整能力。那家伙刚承受了一记致晕重击，现在还能立刻行动。只见她侧身探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刺来的细剑那六棱柱状的剑身。沙耶加心下一惊，用力抽剑，然而传来的力道却让她感觉像是在同一匹挽马拔河。

明白此时退则败，沙耶加舍剑为拳，松开细剑握拳直轰对方面门而去。对方脸上表情看起来还晕乎乎的，却只轻轻一偏头，沙耶加的拳头便擦着她的耳朵而落空。

一击不中，没有受过搏击训练的沙耶加正欲抡拳再打，却发现对方的骑士长剑已高举欲劈，无奈只好后退。

武器被夺，已无任何胜算可言。这番交锋后沙耶加已经从方才的羞怒中冷静了下来，开始思量接下来的对策。这里离城堡一二英里远，离最近的卫兵定时巡逻的路线约半英里远。自己先起步，若路程一长是跑不过这个人的，只能一赌有卫兵现在在巡逻。

“等等！”见沙耶加拔腿欲跑，杏子连忙出声阻止，“算你赢了好了，不要命的家伙。”

在对方戒备的目光下，杏子甩了甩头放松下巴，把手中那柄有着圆弧护手和金属剑柄的细剑拋回给对方。“不错的工艺品，但你应该试试真正的骑士长剑，而不是这种贵族小姐用的绣花针。”

不明不白地接回了剑，沙耶加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依旧警惕地看着她，说道：“我也想用骑士剑，但家里只允许我用细剑，剑术老师也根本不教其他的。”

说到这，沙耶加想起了家里那些亲卫兵们拥有的、自己向往已久的那些敲起来啷当作响的板甲和足有一掌多阔的骑士长剑，不由忿忿不平，抱怨了起来。

“真是的，说着什么‘用骑士剑容易损耗身体’，就是只给我用轻飘飘的细剑，难道那些卫兵们，那些上战场的士兵们，还有那些用着铁制工具的平民们，他们就不损耗身体了吗？凭什么我就要被当成什么娇贵的存在来对待？”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喋喋不休的一面，杏子轻笑，第三次改变了自己的打算，道：“你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运很多了。既然你那么想要一把骑士剑的话，喏。——不过要小心，没掌握发力技巧的话用长剑确实挺容易受伤的。”

“诶？”下意识接过对方抛来的骑士长剑，沙耶加手中一沉，她还没拿过这么重的武器。“你这是……这怎么行！”

“放心，我还有一把剑。而且这剑也不是白送你的，去帮我换等价的干粮和水，哦还有一套新衣服来吧。实不相瞒一开始我就是想来偷点食物的。”

杏子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我的马儿——它就停在不远的地方——行路数日，我还好，但它驮着两柄骑士长剑，一杆步战长枪和一把骑枪，已经快累坏啦。”

听见对方轻轻松松地说出这些话，沙耶加有点愣神。这个人有马匹，有能够上战场的兵器，穿着却破破烂烂，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你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不知道，我居无定所。”这个人好像不愿对此多言，催促道：“好了，你快去拿吃的来吧。”

将细剑插回腰间，沙耶加看着这个已经开始自顾自看风景的家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一种莫名的冲动使她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语：“要不……留下来吧？”

“诶？”这回轮到杏子愣住了。

“你也说了用长剑容易受伤对吧，我的剑术老师肯定不会教我怎么用骑士长剑。还有骑术老师，他至今都只允许我由他牵着马骑马走路，一副小心翼翼怕我摔着碰着的模样。你应该会骑马吧，我聘请你当我的剑术老师和骑术老师，这样可以吗？”

没料到沙耶加会出此言，杏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支吾着挠头。目光游移间她看见了沙耶加真诚的双眼，那是一双湛蓝的澄净的眼睛。

“……好吧，也不是不行……”她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下来，内心都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决定。

“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也不错，而且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不是么？奥菲莉娅也该更换马蹄铁了……”她在心里这么为自己的决定找着理由。

沙耶加闻言露出了明显的开心的表情，张口想叫自己的时候，杏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哦，还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呢！说起来这家伙也太单纯了吧，把一个想偷东西的、攻击过她的、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留在自己身边，居然就能高兴成这样。杏子在内心默默扶额。

“那么，我的名字是佐仓杏子。”她说道，“既然……要留下来的话，我先把我的马一起牵过来吧。”

佐仓杏子么。沙耶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好不容易从城堡里偷偷溜出来转悠，拦下了一个形迹可疑的怪家伙，竟然就有了这样一段奇妙的遭遇。

“父亲母亲是善良的人，他们会接纳她的。杏子有马匹，有剑和枪，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也许她是个落魄的骑士，而我应该帮助她。”沙耶加这么想到。

带着那柄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余温的沉甸甸的铁剑，沙耶加跟着杏子的背影一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