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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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爽夏夜，聚集起來的攤販讓夜晚泛著不少橘色光點，祭典嘈雜的人聲又讓人覺得氣溫升高了不少，一行人穿著浴衣走在隨時都會和小朋友碰撞到的攤販街道裡，其實有點不習慣。

連前頭鬧騰的宇田川同學都像那些奔跑的孩子一樣，今井同學就像她另外一個姐姐顧著她，湊同學……從中途就不見人影了，今井同學並沒有為此驚慌失措，我想湊同學是跑去跟其他人匯合了吧。

我旁邊跟著白金同學，她似乎越走越慢，也一直低著頭，大概是很不習慣人群，所以我也配合了她的腳步。

但是一個沒注意，前方的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也都不見了，我拿出手機確認還有訊號就沒那麼擔心了，只是衣袖忽然有一種被拉住的感覺，我立刻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白金同學，確實是她拉著我的衣服。

「白金同學，怎麼了嗎？」

或許是人太多，她感到了頭暈目眩，只是我這麼問出口後，她卻是有點不知所措地盯著我，抓住我衣袖的手也多用了點力，像是有求於我一樣的表情，我的心臟不禁用力敲擊了胸口。

白金同學今天穿了白色的浴衣，長髮盤在後頭看起來有點厚重，又拉著我的袖子，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反而換我要不知所措了。

「冰川同學……」

白金同學的聲音很小，但是沒有被附近的聲音蓋過，被她用軟弱的聲音呼喚，我忍不住嚥下了口水。

「木屐……」

「木屐？」

不過白金同學忽然說出了和我以為的原因不太相干的詞，我立刻又清醒了過來，正要低頭去看的時候，她也同時開了口。

「繩子斷掉了……」

「啊……」

看見了白金同學的白色足袋上是鬆脫的木屐繩子，我立刻明白她剛才為什麼越走越慢了。

我毫不猶豫地蹲了下去，白金同學也放開了我的袖子，只是她似乎支支吾吾地說了什麼，但我只是要看一下她的繩子還能不能現場修好。

有點遺憾的是這樣子就是真的壞掉了，一時之間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只能站起來和白金同學說真的斷掉了。

「那該怎麼辦……」

白金同學並不是完全沒有想辦法，我看她一邊說著一邊四處張望，我也跟著看了一眼四周。

「在賣木屐的……我想是沒有吧。」

雖然這種事也不能說不常發生，但是發生的機率很低，這種專賣食物和玩具的祭典攤子，不怎麼看過有人在賣木屐──甚至會穿浴衣來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

白金同學看起來有點沮喪地要蹲下去把壞掉的木屐拿起來，我趕緊制止了她，換來了她困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不想要她光著腳踩到地板所以才下意識阻止了，但是不讓白金同學脫下木屐，又想要達成我的目的……

「白金同學，失禮了。」

「欸……？欸……！」

我直接蹲下來去奪走了白金同學的木屐，然後就這麼攔過她的腰和大腿，將她抱了起來。

「冰、冰川同學……！」

不過白金同學有點反抗，她的雙腳掙扎地擺了擺，雙手卻縮在胸前，看見她發紅的臉頰，我想我的臉頰也不是平常的顏色了吧。

「這、這樣比較快的。」

我把臉別到另一邊，努力抬著頭不想和路人對上視線，不管白金同學的掙扎，就趕緊穿過人群來到了最角落小販旁邊的休息處。

想要把白金同學放下來讓她坐上長椅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把臉縮在我的肩上，雙手就抓著我浴衣的領口。

我想我是惹白金同學不開心了、甚至是把她弄哭了……她頭也不抬，我開始有點慌張了，剛剛走了一些路，白金同學也快滑下去了，我沒辦法，只好稍微調整一下，更是不小心抱緊了她。

但是我手還是痠了，我趕緊彎下來要把白金同學放上椅子，她的腳願意配合，雙手卻還抓著我的衣服，臉也還是埋在肩上，我們的動作不得不變成很親密的樣子。

雖然好像是我造成的，我也想安撫一下白金同學，手才正要繞到她的背後去拍拍她的時候，聽見她用很小的聲音開口了。

「明、明明……用背的也可以……」

耳朵一瞬間熱了起來，連帶白金同學靠著的那一面都有一陣麻痺的感覺擴散開來，正想著好險她不會看見我的臉，她就這麼緩緩放開了我並退開，讓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白金同學紅著臉，有點埋怨似地盯著我的雙眼，明明因為罪惡感想要避開卻不敢看向其他地方。

「抱、抱歉……」

最後擠得出來的，就只有這一句話而已。

明明有點生氣的感覺，白金同學卻對我搖了搖頭，我看見她抿住了嘴唇就低下了頭，把垂下來的頭髮撥到了耳後並盯著腳，我的視線也跟著向下，看著她輕輕碰著木屐的腳掌。

我想著究竟要去碰碰運氣找有賣木屐的攤販，還是傳訊息求救，有點為難地又抬起頭四處張望，下一秒卻立刻被白金同學輕輕拉住了衣服，我又看向了她，她卻沒有抬頭。

我不知道白金同學想做什麼，但是我想做的事情讓我心跳漸漸在腦中震了起來，我又屏住了呼吸，舉起來的手無法克制地輕微顫抖，直到我握住了白金同學纖細的手指。

她輕輕反握住了我的手，血液隨著心跳都振奮了起來，嘴角不聽使喚地翹了起來。

「要休息的話……還是先找個可以看見煙火的地方吧？」

「嗯……」

她才抬頭對我笑了，正想蹲在她面前，讓她爬上我的背，手機就響了起來，是今井同學打過來的。

那一刻，白金同學的手抽了回去，才剛感到微熱的夏夜，又發涼了起來。

心跳沒有平緩下來，倒是脫離了激動的感覺，而是有點害怕。

我還是坐下來把電話接了起來，今井同學聽起來很無奈地問著我們都跑到哪裡去了，我才把白金同學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本來想著這種情況下，今井同學是不是也會有解決辦法，不過她倒是告訴我，她和宇田川同學已經在看煙火的地方鋪好了墊子，要休息的話可以在那邊，所以我掛掉電話後，就立刻告訴了白金同學。

白金同學的反應很薄弱，但是她算是同意了，我讓她拿著壞掉的木屐爬上了我的背，她的雙手扣住了我的脖子，木屐就在我胸前搖晃著，一整路我們都不再說話了。

白金同學的身體很軟，我有點不好意思。

沒辦法繞過攤販前往目的地，我已經不想去在意路人的目光了，或者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我的心跳遮掩了大半的喧囂聲，除了小孩高分貝的聲音，就聽不見什麼了。

到了今井同學指定的地方後，很快就看見她們對我們揮手，我紅著臉把白金同學背了過去，但是把她放到我今井同學野餐墊上，卻沒有人說什麼。

「真是的，快要開始放煙火啦！友希那跟另一個人迷路啦，就不管她了！」

因為背著白金同學，走得有點慢，確實花了一點時間，沒發現時間都快到了，湊同學連這種時候都沒有回來我確實是有點驚訝的，但是今井同學特別強調的地方，好像是讓我們都不要在意。

可能是有點抬不起頭，白金同學坐在了野餐墊的邊緣上，我便坐在了她的旁邊，另一邊才是還在繼續喧鬧的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

「冰川同學……謝謝……」

依稀在許多聲音中聽見了白金同學向我道謝的聲音，我也很小聲地回答了沒什麼。

欣賞煙火的位置是河邊，河堤上一直有風吹過來，我今天也把頭髮綁了起來，所以沒有什麼大問題，倒是旁邊白金同學垂下來的兩搓鬢髮，一直隨著風微微晃動，眼角忍不住一直偷看著她。

附近準備來看煙火的人變多了，再沒幾分鐘就要開始今晚的煙火秀，我放鬆身心抬頭仰望夜空，本來也隨風飄動的浴衣袖口，卻緩緩被擠壓，甚至有重量靠上了我的肩膀。

我完全不敢動彈，今天第三次屏住了呼吸，假裝沒事一樣繼續睜大眼睛凝視夜空，心跳撲通的聲音讓我沒聽清整個活動區域的廣播。

一道火光迅速上升，隨後傳來的聲音掩蓋了另一邊宇田川同學的驚呼，光點像無數花瓣一樣在空中綻放，煙火炸裂的聲音讓胸口也跟著猛擊，我悄悄往靠在我身上的人也交付了一些重量。

放在膝蓋上的手默默朝旁邊垂了下去放到了墊子上，碰到的卻不是和草皮只有一片帆布之隔的觸感，而是溫熱的肌膚，她緩緩張開了手指，讓我輕易從手背扣了上去。

又是一片五彩繽紛的火花在上頭綻放，另一邊的眼角瞥了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她們正興奮地拿著手機想要把這副景色永遠保存下來。

而我卻是偷偷轉過了頭，看著她白皙的臉頰隨著盛開的煙火而被染上一層又一層顏色，微微張開的嘴唇和認真凝視我的模樣，令我不禁握緊了她的手。

在煙火打上去的瞬間碰到了她的額頭，從明亮變成漆黑的時候覆上了她的嘴唇，夜空下一次亮起的同時抬頭看向了同一個地方。

正好是粉紅色的煙火像層層花瓣飄散了開來。

染在了我們的臉頰上，遲遲沒有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