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一次买下同班同学】大学生仙台与初中生宫城的二三事

第15章 草莓味牛奶(中)

03

属于宫城的气味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的各个角落。一种像是沐浴露与洗发水的混合香味裹挟着刚踏入这个空间的我。

我不由得感到了一些紧张。

我已经不知道该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以正经的名义踏进过她的房间了。上一次进来这儿,还是修学旅行结束后的那次。不过,这一次的气氛总该与上一次如同冰块一般的不一样,至少宫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向我表现出怎样抗拒的神情。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找到桌子旁边的坐垫而后坐了下来。

“我还没让你坐呢。”

“难道站着吗?”

“也可以。学校老师不就是站着上课的吗?”

宫城正一脸无表情地说出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话。我分辨不清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本就性格如此,只好顺着她的感觉走。

“至少你这儿要有块白板才行吧。”

不过,说到底,我并没有抱着真的要像正经老师那样来给宫城上课的心态而踏进这个房门。如果宫城真的非得让我站着写白板给她上课的话,说不定我会变得手无足措。

“那块垫子是我常坐的,你要坐的话我另拿一张给你。”

“啊。哦,抱歉。”

她迅速切换掉话题,起身往柜子里拿出来一张款式相同但颜色不一致的垫子,扔到我这儿。我抱怨着她扔的力度小一点又不会怎样,同时也在她即将关上柜门的时候,瞟到了里边那顶我送给她的贝雷帽。

原来她有好好地保管着的啊。

“我说,宫城。”

“怎么?”

“那顶帽子,穿来看看,现在。”

我指了指她已经关上的柜门,而她只是俯视着我,没有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想必她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老师你是不是来上课的。”

“只是占用一点点时间啦。刚开学,课也不急,这几分钟的时间有没有其实也无所谓。”

我迅速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尽量没有在语气语调上出现什么差错。宫城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藏在壁垒之后的内心。这种时候我总不能急着躲闪,不然这就相当于我在自首了。我只好迎上她的眼神,随后感到一阵酥麻在心里翻腾。

“我说不呢?”

“衣服给你,不穿的话拿来干嘛?”

“我现在不想穿。上课吧。”

她移走视线,一屁股坐在软绵的坐垫上后,开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袋,撑着腮看向桌面,等待着课的开始。她的脸上写满了对我的请求的不感兴趣。

我也只好叹气,不过这股气没有流出体外,而是被我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我知道这种时候继续追问她想必是无果的,但是我又很想试一试究竟怎样的请求才能让她欣然答应。不,欣然答应也已经算是个高要求了,于她而言。

那就降为普通地答应吧。

大概,就像刚才喂我吃吐司一样的感觉。脸上并没有很开心,但是她的手却反常地递到了我的嘴边。

真拿她没办法,我很想知道她这副冰一样的表情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如果真的能像老师一样,以大人的名义和她聊这些事情就好了,这就好比老师训话学生一样。不过,她倒是不可能真的把我当做一个老师来看,而我也同理,并没有真的把她当做一个学生来对待。

“你是想先做再讲还是先讲再做?”

“你来定吧,你是老师啊。”

“呃...”

如果只是单纯给她讲知识点什么的,应该会是一件枯燥的事,我可以如此断言。我就算已经成为大学生,高中的东西理应是也忘掉很多的才对,但自己准备资料的时候也不得不觉得这些东西过于简单,更何况对于刚开学跟着学校学的宫城。

所以,我只好额外拿一些难的题放进来,不然我觉得我这个家庭教师的工作也许会在一开始就因为上课无效的这一原因而被辞掉。

但是,简单的东西我记得,并不是一件怪事,不过难的东西不代表我就一定会,因此我又得在大学课程之外的时间里挤出来一点分给为宫城准备资料的这上面。

如果可以让她先做一做的话,说不定我可以更好地清楚接下来自己该怎么教。

万一呢,万一我觉得难的题她都觉得简单,那我存在这里的意义就真的化成灰了。

于是乎,我没有回答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宫城,而是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资料,递到她面前。

先让她写了再说。

“全部做完吗?”

她没有问我为何选择先做后讲,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好事。

“先做完我勾好的题吧。”

“嗯。”

初中的时候,她似乎不擅长学习,不过倒也没到差的地步。但是,现在的她竟没有发出什么怨言,只是挖出笔袋里的自动铅笔,便已经开始思考我给她挑出来的题了。

虽然说第一节课就抱怨这抱怨那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这么乖的宫城也的确是少见的。

她写题的时候,我借着窗外的晨光,看着她。

她的短发随着她下低的头而下垂,几根丝一般的刘海悬在额前,让我很想伸手将它弯到耳后挂起来。她的头发与几个月前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并无两样,还是乌黑中透着些深蓝的及肩短发,周围似乎还飘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我找了个借口,伸手去抚摸她顺滑的刘海,顺势把她的头往上推了推。她皱着眉问我在干什么,不过并没有将我的手拍开。我说,头不要那么低。她不满我说的话,不过却没有继续反驳我,而是保持着现在这个姿态,继续着被我打断的写题过程。

“学校讲的东西难吗?”

“不难。”

她解题的过程中未免有些无聊,单看着她书写说不定又会被她狠狠地瞪一眼,于是我只好找一些没有意义但是足以充当话柄的话题,来过渡一下略显枯燥的时间。

“那我给你出的呢?”

“不知道。差不多吧。”

应该不只是差不多吧,我觉得还是挺难的呢,相比于学校的来说。

“你看上去似乎还挺喜欢学习的,宫城。”

“不,如果我没有付给你家教费,我现在就可以罢工不干。”

她把铅笔在手中转了转,随后写下了一个错误的答案。我悄悄地松了口气。而我也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她。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老师会因为看到自己的学生做错题而感到欣慰吧。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说我并非把她真的当做一个学生来对待。

“我说过,你不给家教费也是可以的。”

“那老师你赚什么。”

“可以再去外面找份工做一做吧。譬如说,哪家店的服务员亦或者前台工作员,什么的。”

她沉默,没有接上我说的话。

“总觉得老师你去打那些工的话会有些麻烦。”

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从她的嘴中传出。

“麻烦?比如呢?”

我正托着腮看着解题的她,谁知她竟突然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因此而晃了晃,把我的视线搅乱了,在慌乱中跟她投过来的目光相撞,而后又向一边闪开。我不知道她的眼睛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我竟无法好好地直视。等我重新对好焦看着她时,才发现她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老师,你穿这身衣服去快餐店咖啡店什么的打工试试。”

“会怎样?”

“自己想。”

她又把头埋下去,而后将学案翻了个页。

“是好看的意思吗?”

她没回答,也没有看向我。

我承认,我来到这儿所穿的衣服是我认真挑选过的。倒也不是因为什么,毕竟这儿也不是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只是我想做好一个老师的人设罢了。

倘若像先前那样随便穿一件休闲衣来这儿的话,说不定宫城就真的越来越不把我当一个大人来看了。这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也不知道宫城的这番话是不是也有暗示这身衣服挺好看的一层意思,所以我向她询问。如果是的话,那我以后也干脆以这样的服装来上课算了。

我并不是在吝啬她对我的穿着的夸赞,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的话里似乎透露着这样一层意思。

“我要是去打工的话,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穿的正式。随便挑一件就好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说,你在我这里也没必要穿的这么正式。像真的老师一样。”

“我现在不是真的老师吗?”

“是真的老师就不会让学生喂你吃面包了吧,这说出去说不定得登上头条新闻。”

宫城弹了一块橡皮到我手上,打得我的手背有点痛,像是在发泄她对我先前的行为的不满。

“我没有强求你那样做,最后把吐司塞我嘴里的还是你不是么?”

“是的。”

“所以说,要是登上头条新闻,那么你也有罪。”

“别给偷换话题了。我是说,你可以穿的随便点的。”

“这样不好吗?”

前面还在说我的着装好看,现在又让我不要以这样的着装来上课,真是搞不懂她的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当然,也许是我会错意了也不奇怪。虽然我不希望是这样。

说到底,我并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在乎她对我的打扮的评价。我本身就不是一个会常打扮的人,对这方面的感觉只是凭着自己的审美能力而已,而我也自认我的审美不差。

“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是凡事都需要理由的。”

她喝了一口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代替了她不想说出理由的回答,用以敷衍一旁的我。

“那要穿什么样的过来呢?”

“我也没有让你采取我的意见,我只是表达我的意见罢了。”

她把铅笔从手中弹到桌面上,随后它在上边咔哒咔哒地滚动着,撞到我的手肘后便停下。我正想问她是不是已经写完了,她抢在我将话说出来之前便说:到你批改的环节了。

话题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被她扔给我的自动铅笔给截断,我还想继续问一些其实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要是现在继续纠结那个被她打断的话题,说不定会被她多说几句。

我咽下自己的不满,将坐垫往她那边移了移,坐在了她的旁边。

错的题不多,而出错的题也确实是我准备好给她的难题。

我顺便往其他地方看了一下,基础难度的她似乎也没怎么错。这样一来,倘若我没有往这里面加进来那几道难题,那么我是真的很可能被她轰出家门。

我接过她传给我的铅笔,开始从那几道我精心准备好的题开始讲起。宫城没有往我这边靠过来,只是托着腮看着我书写的东西。与她之间相隔着的距离不算近,但是倘若在一个并不算大的空间里,这样的距离也可以称得上是近了,我也因此而感到了紧张。

也是这种时候,我才会突然间觉得自己像个老师,而她像是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一股没由来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与她过近的距离,它粗鲁地将这层朦胧的师生关系撕破,张扬地告诉我:


正常的老师是不会因为学生的靠近而心怀鬼胎的。


心里戏太多,扰乱了我的思维。

我深呼吸,将废物全部沉进肚子里后,再继续为她讲题。我一边讲,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她的神情。好在她并没有体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我的内心戏并没有暴露在外。

“懂了吗?”

“大概。”

“不要用这么模糊的回答啊。”

“你可以坐回去了。”

“就让我坐在这里又不会怎样啊。”

“那我自己移开吧。”

她正准备起身挪开自己的垫子,我连忙按住她即将站起来的身子,催促着她坐下,而后便自己起身抓走刚才靠她太近的垫子,扔到了一旁后再重新坐下。

我接受得了我自己远离她,可是我接受不了自己被她嫌弃。

我真的有那么惹她讨厌吗?

前几秒钟还在为她讲题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本应该已经没装着这茬了,可是现在又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重新占据了我的大脑。

是我出门前有喷了点香水的缘故吗?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与衣领,并没有闻到什么强烈的味,只有淡淡的薄荷味,这应该不会导致她反感才对,至少在气味上。

难道真的是我的服装问题吗?

她否定我是很常见的事,放在以前。可是总有些时候,我也是想听到一些来自于她的夸赞的。可惜,这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我有些不爽,伸手想抢走我送她的那瓶牛奶。虽然并不是真的抢来喝,送给她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来的,我只是想做个动作泄一下气而已。谁知她却赶在我的手触碰到盒子之前便按住了它。

我问她为什么,她反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想喝。她说,自己要喝就自己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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