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九.禮物】
本帖最后由 ~月魄.狼~ 于 2017-4-1 18:16 编辑
「那個,城之內醫生…」
「嗯?」
「小舞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啊?」沒來由的,依舊沒有坐姿可言的大門未知子,今日一邊將自己整個人蹲臥在老舊沙發一角、一邊想到似地問著沙發另一端看著秋冬衣飾雜誌的城之內,當月的電視購物型錄也難得不在回收箱的攤開在她的膝上,「會回來過生日嗎?」
「不會喔。」聲音平淡,依舊彎在嘴角的弧度給人一種這不是要事的錯覺,就連大門也不得不因為這話而移開型錄上的視線、不能理解似地看著城之內,「那一天剛好是學校小型表演的首席競選,所以沒辦法回來。」再翻一頁,好讓她的嘆息可以被完美隱藏在書聲裡。
「咦?原來是這樣,有點可惜…」想起自城之內來到醫介所、晶叔充當保母地照顧小舞後,很少在為誰特別慶祝的他們幾乎每年幫小舞慶生,慶祝方式也跟慶祝特定節日一樣熱鬧,所以聽見今年無法一起慶生玩樂、大門難免開始想念兩個月前還見過的孩子,「那城之內醫生會過去幫她慶生嗎?」
「當然不會。」似乎不覺得這問題有什麼特別,城之內回絕的速度一如平常她和其他人保持的距離般明確乾脆,「那天不是特別假日,除非剛好醫院有麻醉科的國外研討或是晶叔意外接到國外的手術,不然我沒那麼多錢和時間出去,賺錢不容易呢,大門醫生。」
「這話不是這麼說吧?」小指掏掏耳朵,彷彿要把剛剛的話給掏出手術外僅存不多的記憶體內,這是大門在聽見不想聽到的話時會有的反應,「那禮物呢?會買個禮物寄過去嗎?什麼樣的禮物呢?」
「大門桑。」
「怎、怎麼了?」查覺到對方語氣和稱謂有變,大門馬上嚇到收回原先想伸展的手腳,愣愣地看著忽然眼神掃過來的城之內。
「不覺得問太多了嗎?」簡單的幾個字,馬上讓大門覺得城之內沒有改變的微笑很可怕,卻因為不到最後不會輕易道歉的死脾氣讓一句“對不起"只在心中閃過。
「難道大門桑想送禮物給小舞?」看出對方明顯驚嚇,自某個時候起、總會不知不覺對眼前有些孩子氣的外科醫生做出少許退讓的城之內,也在靜默幾秒後將視線放回雜誌,帶著幾許無奈和輕鬆的語氣反問,「所以才想知道我什麼時後送什麼禮物給小舞嗎?」
「嗯?…嗯、嗯。」連續三個不同音調的應聲詞,說明了大門同樣被這個退讓舉動給輕微嚇到,卻在意識到是一個可以逃命的台階後,不假思索地順著城之內的話趕緊下台,「因為生日什麼的,對孩子而言很重要不是嗎?」
「所以大門桑想送什麼東西給小舞呢?」沒有回答大門的問題、而是回丟問題給對方,被打斷閱讀雜誌的氛圍,看不下任何一張漂亮服飾的城之內依舊將視線假裝在那些字裡行間,「如果是娃娃之類的,她父親已經送很多了。」
「才、才不是那種東西…是別的東西……」像被踩到尾巴而驚嚇的貓,忽然臉紅撇頭的反應洩漏了大門的想法,似乎在大門的字典裡,秘密這個字是在年少時就忘記印上去的詞,總能很輕易地被人用幾句話給帶出心中想法、看透她的心思。
……真的嗎?
「那會是什麼呢?最新的智慧型手機嗎?」忽略心中突然冒出的質疑,不去探究這比問出大門過往還來的難以得到答案的問題,看見對方翻在腿上購物型錄一角的手機樣式,鮮少買禮物或送禮物的城之內也轉移思維的打趣提問。
因為比起那些用錢能買到的奢侈品,城之內知道對小舞最好的生日禮物,其實是每天忙碌的自己能有一個不用繁忙的假日好好陪伴她,像其他孩子一樣能有個聽她說話、陪她成長的父母。
即便城之內也知道,現在這個單親家庭是她和前夫情感上自私而造成的局面,但不代表她就會因為醫生身份而忽略孩子所需事物與關心。
她只是,體會過現實殘酷,所以試圖在她有限的時間和生命裡讓孩子提早脫離依賴、明白獨立自主的重要性,才不會在遇上命運裡不得不碰上的事情時失去處理事物的能力。
「真好呢~有人送小舞手機~我也想要一隻新手機呢~」故意打斷大門準備脫口的否認,城之內一邊自顧自地哀嘆的翻下一頁、一邊用大門不會注意到的角度、偷偷觀察忽然闔上嘴的大門會有什麼下一步反應,這是城之內在無事時少有的惡作劇,「如果還有人幫我買好一個月長途話費就好了,不然下個月只能多接幾台手術了。」
「…打給小舞這麼貴啊?」視線再度回到購物型錄,忽然認真起來的表情不知是在思考什麼,就連這句聽似隨意提問的問題、都在看見大門瞬逝的皺眉裡變得不太輕鬆,「因為講很久嗎?」
「其實不多,三分鐘也沒有很貴。」不去猜測那份認真在思考什麼,城之內倒是說出了這個有點熟悉的數字,「只是…偶爾會想小舞。」忽要開啟的惡作劇,又在自己的考量中簡單收尾停住,這讓大門有些不明白,卻也沒有多問這些年來她一直都不是很明白的城之內。
偶爾會想小舞。
一句聽似簡單,說出來卻十足貪心又自私的言論。
將孩子送到國外的是她,在期盼獨立和自主成長的心態下送離身邊,卻發現那些不見的日子裡自己已不如預期地跟不上那些成長時,在不脫離本質意義地漸漸動搖原有的信念。
她害怕過度依賴的孩子無法面對人生殘酷,卻也同樣害怕壓上心底的錯過會堆砌成一座讓懊悔進駐的高塔,所以面對大門偶有的幼稚,城之內也會忘記這個年紀和角色被限定的樣子,恣意地說出那些壓抑在心底的任性話語。
其實真正在依賴的不是孩子,而是父母。
不知何時入住記憶的句子,在經過那些長久分離後、總算讓城之內漸漸明白寫下這話的人內心當時的情感,但那又如何?任性並不是這個身分的自己可以隨意取得的玩具了,不是嗎?
「所以…讓小舞常常回來不就好了?」不如城之內為人母後徒增的思考和煩惱,大門倒是認真的思考了下後說出這番依舊任性的話,得到的卻是對方輕微搖頭哂笑的反應,「如果考慮機票錢太貴,那回來日本唸書也行,至少通車費比機票錢還便宜,不用這麼辛苦。」
「可是小舞的夢想不在這裡,出國念書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的自私念頭呢…」一語點破外人常有的迷思,彷彿為自己平反的說詞不是城之內常做的事,也無意糾正可能誤會她的大門未知子,這麼說,不過是說給此刻又想念小舞得自己一個藉口聽聽而已。
「是這樣嗎?」不信那刻意輕描淡寫的語氣寫下的情感痕跡,總認為哪裡不對勁的大門未知子、再次看透什麼似的凝視著僅有兩個手臂遠的城之內, 卻在城之內下意識迴避前、收回過分踰矩的目光,「好像只能是這樣呢…」沒人能捉摸的句子,背後藏著的似乎是一種沒明說的體貼。
「雖然…我還是不是很明白,城之內醫生想小舞不要太依賴你而送去國外念書的邏輯…」歪著頭靠上抱在懷裡的膝蓋,和城之內關係不算太近的大門,最終還是一句維持兩人距離的嘆息,「但她依舊是你的孩子不是嗎?偶爾給自己或她一些想要的事情應該不為過吧?又不是很嚴重的事…」
「啊…孩子什麼的,好幸福啊,無論是嚴格的父母還是寵溺的父母,都讓人覺得幸福呢…」聽不出這話的情緒,也來不及讓忽然分心的城之內匆忙捕捉大門離開沙發前的表情,唯有那時常看見的背影在放下手中購物型錄時,悶悶地與桌子撞出和這個空間相似的一聲孤寂。
對話沒有後續,只有兩個人在一份禮物的定義和解答後各懷心思,沒有對錯分立、誰也不說誰,繼續維持彼此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好,多的,擱置一旁、有空再來思考。
用包裝紙包起來的東西,除了心意,有時還多了些沒被特別思考過的情緒和顧慮。
生命特徵都為彼此的會出現些許不規律,卻依舊在那些早已設定好的數據裡平靜沒有警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