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tor-X】【城門】 記憶

第68章 【五十八.攤牌】

【五十八.攤牌】



喀喀。


碰。


唰──




伴隨一連串的聲音之後,是鮮血啪噠啪噠落地的可怕場景。


「嘖…」緊掐右腕抑制血液和痛覺的大量衝擊,還未開槍就被子彈射穿掌心、打落槍枝的突發狀況,再次印證男子踏入醫院後就有的不安預感。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打算這麼做呢…」似乎沒感受到上一秒的生命威脅,輪椅上的女性深深地嘆口氣後輕聲提問,「明明你有改變結果的權利不是嗎?為何…還是要開槍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聽著女子的提問,男子也不再止聲地忍著劇痛、步伐踉蹌地迅速撿起槍枝打算再次行凶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兩枚高速子彈在指尖碰到槍枝前倏地將短槍擊遠。


「碰!」剛聽見第三發子彈打到槍身,槍枝瞬間爆裂地讓男子措手不及地用手擋住面容,卻仍反應不及地在臉上劃出多條血痕。


「會爆炸的槍枝啊…雖然這威力不足以致命、頂多廢了右手一兩年不能使用,但只要開槍就會自爆的情況來看…」持著槍口還在冒煙的長槍,一名全身黑衣的金髮女子從男子接近輪椅女性的反方向位置緩步走出,「你仍自認是那個人的衷心部下嗎,E.M組織高層之一的Mr.Nevohteeb(內維帝布先生)?」


「當然,爬到這個位置,相信組織內也有不少敵人想要用這類小手段影響你,更別說這也可能是你想影響他人地位特殊安排的插曲。」略帶輕視的鼻哼,似乎暗示目前局面已由她掌握,大量反射城市光害的鏡片僅能在一個仰首角度隱約瞥見右眼裡的犀利。


「但比起後者可能得到的微小利益,用這種自殘和懊悔來紀念亡妻大門優音,說不定才是你故意讓槍枝爆炸的原因對吧,高木青葉先生?」不是猜測,幾乎肯定的語氣和忽然扯動的單邊嘴角再次暗示這個人多麼相信自己已知的情報,「還是該稱呼你為大門青葉?畢竟你那時候是那麼的…」


「隨你怎麼稱呼。」打斷自覺過多的問題,男子倒熟練地拿下西裝口袋內的裝飾手帕用嘴將受傷的右手迅速包紮,只是不到幾秒就染紅的白色布料再次凸顯這樣的作法並沒有實質的止血效果,「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尾音低了幾個音階、保留態度的頓了頓,卻在一個措手不及的瞬間舉槍用瞄準器對準男子左肩開了兩槍及右小腿一槍,迫使剛打算舉步逃離的男子踉蹌地跌倒並用力地撞在頂樓冰冷的水泥地上,「那就聽我說說如何?說不定聽完了你還會跟我補充說明些什麼。」




──我不想讓我們的合作關係複雜,再開槍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條。


──況且任務失敗的你,還能逃到哪裡去呢?




「…我跟你沒有任何合作關係。」


「如果說合作關係是要白紙黑字簽定,嗯,對,我們是沒有合作關係。」確定眼前人不會再做無謂的小動作,女子也暫時放下槍枝開始自顧自地說起來,「只是你"不小心"和我一起將你的姪女也就是失憶的大門未知子,以及妳的女兒大門未央成功的再次送回日本而已。」


「…四年前…一場車禍,扭轉了大門未央和大門未知子的生活。」冷風侵襲,刺骨的寒意吹散突來的寂靜,「若不是大門未知子上前抱住大門未央避開第一輛公共汽車,卻意外地被第二輛汽車猛力撞倒,或許被人忽然推上馬路的大門未央已經在天堂和母親相認了吧?」


「之後,因為某些機緣,你從人口販子手中買下了失憶且還在住院治療的大門未知子,即便那時的消息是你不知道你女兒在兩天前差點被人謀殺,也不曉得你買下的女人真實姓名身分或救命恩人這件事,但…」


「從聽說你當下直接開三倍價金額、且全數現金交易的小道傳言聽來,買下大門未知子的原因我猜不外乎是…」沒把話說明,女子只是淡淡地瞥了輪椅上的女性一眼後,就繼續注視著倒地後就一動也不動的男子,「雖然買下後以"夫人"身分居住在豪宅內的大門未知子並沒有受到太差的待遇,你卻也不敢讓她比之前的任何一任"未央母親"還要好過。」


「尤其在治療一個半月、大門未知子可以開始下床行動後,漸漸發現她一如你前妻那般剛烈、不輕易服從任何人的個性時,一向不太對女性動粗的你也開始對她每次的錯誤行為"親自"拳腳相向、給予警告。」


「雖然無法知道這之中有多少次是發洩不滿情緒,但從後來新增在書櫃上的人體構造、肌肉剖面等醫學書籍看來,相信大多還是想保護大門未知子所做的障眼法。」


「就算很多時候還是會打得她吐出幾口血水、舊傷未退便添好幾個新傷,甚至瘀青好幾個禮拜才總算從身上消失,但在沒有死的前提下…仍是件好事對吧?」忽地笑了,卻是一種無奈又無情的冷漠笑聲,倒在地上的男子依舊不予回應,「若換做你身邊那些部下,依照她第一年所釀出的麻煩,現在應該不意外地成了第二個姓氏為大門的亡靈。」


「之後,正當你以為只要那個女人學會安分守己,就能一切平安地代替亡妻好好照顧未央長大成人時,那個人得知了大門未知子擁有外科醫生身份的事情,再次改變了你的期望。」不知是說到了重點還是失血已到了某種警戒程度,男子忽然在這話後大力地顫抖身軀一下、右手拳頭更彷彿要把掌心的血液擠乾用力地攥緊許多。


「要不是當時恐攻不斷、各國維安警戒拉高,唯有人體器官藏毒運送這方法還暫時能有效通過海關,也不會在知道她有能力進行這類高難度手術後,刻意下令要求你在一年內達到近兩年才完成的毒品運量。」


「你清楚,大門未知子一如你去世的妻子不會為了任何人做壞事,所以為了你的女兒以及避免過往悲劇重演,你利用她的善良天性,從人口販子手中買下大量癌末瀕死的窮人、脅迫大門未知子執行藏毒手術。」


「縱然這樣的事情對她的天職是種侮辱和精神傷害,卻仍在告知這樣做是給那些人多了些活下去機會後,藉由幾個癌末病人在她面前痛苦死亡,達成後續她不願在目送誰死去地同意為你做運毒手術。」


「若不是半年後發現大門未知子失憶的情況加劇、已影響到日常生活的記憶,或許你沒有理由用三個月一次高質量的運毒手術且讓大門未央體內也藏毒運送作為條件,停止那個人對大門未知子的高度關注和期待…你說是吧?」


「…說完你的猜測了嗎?」仍是常見的淡漠情緒,緊貼在地板的臉漸漸地感受不到深夜低溫,失血持續,卻沒有半點移動身軀去止血的想法和動力,「如果說完了…」


「很可惜,話還沒說完,而且…那些不是猜測,至少有部分我親眼見過。」一句話,男子那雙早已渙散的眼瞬間犀利起來,身體也在這時艱難的一邊喘著氣一邊坐起來,「還是說用這個聲音你比較能認得呢?」不再是陌生成熟的女性聲線,而是那個人身邊器重的一名左右手的聲音。


「Notab(諾托布)…」忍著扯動肩膀而有的劇痛,滿是驚疑的雙眼絲毫沒從對方身上離開,吸收過飽和血液的深藍西裝此刻則變成更難在光害中和夜色分出的墨紫色,「你到底是…」


「你覺得我是誰就是誰,反正身分不過是這盤賭局裡隨時可以棄用的棋子,您說是吧…老爺?」又換了一個聲音,卻比剛才警戒還要令男子錯愕的清亮嗓音,原以為一切如預料中順利的安心此刻已完全被惡意欺瞞懷疑接下來的可能發展,「若不是大門未知子第三期癌症快要無法控制,你也不會和大門未央合演這場住院戲碼。」


「哼,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可沒有隨意讓人昏倒的能力,更別提讓救護車指定送往這間醫院。」不去回憶最後聽見的聲音出現在哪次場合,一聲冷笑掩飾此刻對失控的不安,左手也彷彿在摸索什麼地伸到身體後方,而這點,單邊紅外線瞄準鏡下的眼並沒有忽略。


「但如果想要未央馬上回到身邊,你不可能不知道怎麼做,況且沒有任何下屬看守醫院會不會太冒險了點?萬一那天城之內醫生並沒有即使發現未央的狀況,那麼…」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停止那些不可能再發生的負面猜測,男子這聲詢問多少聽出動怒的火藥味,左肩瞬間出力,似乎摸到了想要的東西,「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沒有聽見槍響,卻已準確地在男子拔出備用短槍時從手中打落,突如其來的強烈力道痛得男子再次皺起整張臉,「我們的目的…就是除掉你。」再次確認女子的長槍沒有半縷射擊後的煙絲,男子才總算看清早在踏入屋頂時自己就自動進入對方射擊範圍。


「至於利用組織再度和日本交涉、協助大門未知子回國治療癌症,以及讓大門未央受到公安保護遠離組織控制,說穿了都只是為了將你引來這裡所做的附加手段。」再次,女子流利的用那名為"Notab(諾托布)"義大利口音男子的聲音,「畢竟,你太不守規則了,就跟Beethoven(貝多芬)一樣開始不聽外界聲音、創作自己世界的音樂了。」




──組織裡不需要這樣的人。




「雖說…事情還是有圜轉餘地。」向前幾步、彎身撿起男子第二把被打落的槍支,「畢竟從你還是打算開槍的情況看來,你仍沒有勇氣違抗那個人的命令。」


「一次機會,殺了這個女人,然後就終止這純屬測驗的交易、回到組織裡重新開始。」檢查完槍膛內的每發子彈,拿著長槍的女子毫不避諱地將槍支遞到男子面前,勝券在握的語氣和姿態再次強化這場交易後哪一方會得到勝利女神微笑的可能,「決定在你,期望你會做出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選擇。」


「…如果我的決定…不是你們所期望的那樣…」


「那就照一開始的決定,將你和那些不該知情的人事物一併從這個世界上移除。」半強迫地將短槍按進男子已攤開的左掌心後,順勢調整舉槍姿勢地將槍口對準輪椅上的女性。


「…當然,這包含那些你以為死去卻還沒有真正死亡的人。」語畢,男子才明白輪椅上的女性側臉眼熟的原因,那些進入組織多年後就被迫壓制心底的恐懼、悲傷和懊悔也瞬間湧上喉嚨,「時間不等人,流星雨即將開始,許下令人滿意的願望吧。」




…優音?


…青葉。




「…我知道了,我的決定是…」因失血而顫抖右手靠著意志力撐起左手槍托,不到一公尺的近距離瞄準,接連三聲槍響補足了那些沒說出口的答案。




──青葉!


──Chris(克莉絲)!




倒地,已是滿地鮮血的水泥地上,此刻不差一人大量失血地更加腥紅,摀著被連續射擊的左腹部,當年因為愛情而自願入贅大門家的高木青葉﹐今夜總算不負大門這個姓氏做出十一年前就想彌補一切的選擇。


「都說了…表面看到的不見得是真相,別人的話有時多留意比較好。」同樣壓著腹部,因防彈衣而只有輕微瘀青的女子,再次用著他人難以理解的句子表達情緒,「即便能親眼見證事情的真假,沒有能力守護,徒留於世的也僅是一席沒有他人夠安撫的悲傷。」




The Diamon meteor shower is over.(Diamon流星雨結束。)


Target confirmed death.(目標確認死亡。)




生命特徵,


在遠方的狙擊手同夥拿下單邊紅外線瞄準器喘息後,如同仰首看不見任何繁星般的平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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