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十九.熱巧克力】
因為是派遣醫生,所以即便和某間醫院簽了合約,在沒有特別病患要掛心的假日、依舊能和他院病人簽下同意書,動幾個救人一命的手術。
「又下雪了。」剛踏出醫院的電動門,一顆顆的白色雪球又如同踏入醫院前的模樣、輕而緩慢地降到積雪未退的大地上,「不早點回去晚上一定很冷。」看了眼慢幾秒走到身邊的短髮女性,不帶任何褒貶之意的話在知曉前幾分鐘因為某人又在手術房變更術式拉長回家時間後,就能隱約聽出裏頭的埋怨意味。
「嗯,真的有點冷,那我們就快點回去吧。」沒聽出城之內的話中話,依然是短裙裝扮卻識相地用一件過膝大風衣包住自己的大門未知子,再次說了句令人懷疑她對溫度認知的話,「這種天氣回去吃火鍋一定很過癮。」並肩齊行,忽然飄進衣領的雪花瞬間使某人縮了縮好看的脖頸。
「大門桑的圍巾呢?」沒看見一起搭公車來時那條的深紅色羊毛圍巾,城之內不禁隨口問道,難得流露些許擔心的眼神、不知怎麼地有點像母親對孩子把東西弄不見那般關切。
「喔,不小心弄丟了…」似乎沒想到會被注意到、大門心虛地將視線轉到一旁並下意識拉了拉風衣領口,似乎想透過這個舉動讓城之內不要這麼在意,卻沒想到從她沒有急著要找回圍巾這個行為就已不攻自破地看出她在說謊,「沒關係啦,反正搭公車很快就能到家了,一小段路沒有圍巾也不…」
「會感冒。」知道大門想說什麼,城之內心中對於她失蹤的圍巾也有幾個底數,馬上補在後面的句子不冷不熱,卻是城之內些許無奈時會有的語氣,彷彿從某個一同外出的日子起、大門就成了小舞後第二個她需多加關注的人,「這個先借你吧,雖然回去的路不遠,但真的感冒可會煩惱的。」
「謝謝。」一邊接過城之內從包包裡拿出第二條淡褐色短圍巾,一邊不解為何有圍巾的城之內還要帶第二條圍巾時,城之內就像知道她眼裡的困惑,一句“怕晚上變冷,所以替小舞帶的"解開了大門的疑問,「…這怎麼用?」看了半天,始終找不到圍巾其中一端的大門一臉不好意思地問著。
「大門桑沒用過這種圍巾?」停下不快的步伐,對於大門的提問城之內明顯意外許多,不過看了看高自己三公分多的那雙抱歉眼眸,城之內嘆息外嘴角也牽起一抹不明顯的上揚弧度,「給我,頭低一點。」
「這樣?」
「再低一點。」稍微壓下那因為高跟鞋而又高了許多的肩膀,接著將本來就沒有頭尾的一圈短脖圍套到對方脖子上,卻打算套第二圈時發現大人和小孩身形上的差異,思了半晌,最後還是放棄因為脖圍長度不夠進而勒死外科醫的可怕舉動。
「先勉強將就一下吧。」推起低頭的大門,好讓自己能將多出些許的圍巾塞進對方風衣領內,絲毫沒注意到這個舉動有多麼親密,讓鮮少被這樣對待過的大門直直地盯著一臉認真幫她弄圍巾的自己,「怎麼了嗎?」後知後覺,卻還強迫冷靜地用一聲冷哼回問,完全不知自己的雙頰早已出賣她的紅潤許多。
「第一次知道,城之內醫生的眼睛其實不是全黑而是深咖啡色,很漂亮。」此話一出,城之內再也禁不起如此近距離對看,雙手一推、拉出應該保持的距離後轉身繼續前進,「等等我,城之內醫生。」
「吶,城之內醫生,這是什麼圍巾?直接用套的好方便呢。」和上一秒丟失圍巾的情緒不同,此刻的大門宛如一個含著到手甜糖的孩子,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彷彿能當歌哼起一樣,聽得原先害臊的城之內也漸漸不再緊張,偷偷將微笑藏在自己的圍巾裡,「而且質感好好,我也想買一條,這條多少錢?有沒有大人的?」
「這是我親手織的。」
「…咦?」十分沒禮貌的頓點,卻很符合突然停下腳步的大門內心收到這份資訊的震撼,雙眼瞪大,同樣因為天冷而沒什麼血色的雙頰此刻也微微紅了。
「快走吧,不然下一班公車要二十分鐘。」不亞於後方外科醫的臉頰熱度,燒在臉上的紅潤讓前方的麻醉醫忽然覺得今天天氣也沒新聞氣象說的那麼冷,而聽見城之內話語裡的催促,大門再次說了兩聲喔跟上,只可惜…
「啊…公車…」才剛走到她們下車街口的轉角處,對向車道預備要搭乘的公車就這麼剛好開離站牌,甚至不讓她們追逐有機會的給了公車一路順暢綠燈,看得習慣在緊急情況奔跑的大門也懶得邁開長腿在這樣的天氣裡和公車競速,「…抱歉,都是我,讓公車跑了。」
「沒關係,反正下一班二十分鐘就會到,慢慢過馬路也比較安全。」看著大門對自己舉單手抱歉,再怎麼想回家的城之內也只能因為對方是大門而沒理由的原諒,「走吧,綠燈了。」
「危險!」瞬間拉回身子一半在斑馬線上的城之內,差一秒鐘,抱在懷中的人就會被一輛毫無減速的重機騎士給嚴重撞上,兩台鳴笛警車也在幾秒後出現在重機後方追逐,接著再消失於遙遠的路口街燈後。
「沒事吧?」行人號誌閃爍幾次後再度變回紅色,禁止通行,大門也在確定周遭沒有剛剛那般出人命的危險後,才鬆口氣的放開力道,笑容淺淺地看著半趴在懷中的城之內。
「沒事…謝謝。」反應略慢,不知是被剛才的生死一瞬嚇到、還是聽見大門在抱緊她後超過標準速度的心跳所致,短暫空白的腦袋只好奇大門衣服的味道是哪個牌子,接著才總算正常地想起彼此不太恰當的距離,「我沒事了,大門桑,可以放手了嗎?」
「好。」不同於那些驚訝單音,大門這聲應答似乎藏有幾許失望,卻在城之內站好身子、準備再次過亮綠燈的斑馬線時,「走吧。」不管會不會被拒絕討厭、大門便主動牽起城之內的手,似乎不想讓城之內的雙頰退去可愛的紅暈,而沒想到會有這樣發展,城之內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的任由大門牽著走。
「城之內醫生。」
「嗯?」
「你的手好冰,沒帶手套嗎?」伴隨這問題,大門也在走到站牌後抬起她牽在手心的手,「還是你穿的不夠暖?應該沒生病吧?」這話從這種天氣還穿裙子的大門嘴裡聽來,意外地讓人有些微妙。
「沒有,我沒有生病,手套早上給小舞戴走了,謝謝大門桑關心。」收回自己的手、收回心中還想貪戀對方體溫念頭,聲音刻意冷冽,是想藉此欺騙大門自己不喜歡這樣。
偏偏要是她真的不喜歡,也不會到站牌那麼久才記得把手抽走,大門的提問只是個收回手心的契機,也算是大門沒有明說給城之內知道的一種惡趣味後的貼心。
「還有十分鐘啊……」沒有理會城之內用來偽裝自己的情緒,沒有手可以牽的大門依舊如禁不起等待的小孩般唉聲歎氣、左顧右盼,「我去一下便利商店,要是公車來了,我還沒出來城之內醫生你就先上車,不要等我。」語畢,也不等城之內說好或不好,就咚咚咚的跑進身後的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店員朝氣的聲音傳來,拉走大門一秒注意,「需要什麼幫忙嗎?」這句話則被沒停下腳步的大門給忽略。
「找到了。」總算在轉角發現她要的東西,愉悅又再度拉起大門嘴角,「我看看……」沒忘了時間限制,大門倒快速的在一堆商品中選好她要的東西後走去櫃台結帳。
「一共三百二十圓。」店員說,大門也聽見的點點頭、打開錢包準備掏錢時發現扣掉公車錢還差二十圓,一瞬間,臉上的笑容被煩惱的皺眉取代。
「請問…您是大門醫生嗎?」還在想到從這裡走回去大概需要多久時間,一個有點年紀的婦女就這麼從櫃台旁邊探頭詢問,從服裝上的名牌職稱看出是這裡的店長。
「嗯…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牧野良人的媽媽,還記得嗎?去年得到急性腹膜炎的那個孩子,要不是您剛好在附近還幫他動手術,我家小犬可能就沒命了。」似乎總算找到救命恩人一樣,店長開心地地向大門鞠躬。
「哪裡,我只是做該做的事情,不用這麼客氣,倒是令郎要繼續注意自己的飲食和作息,才不會再次復發。」點點頭回應對方的感謝,內心卻著急外頭公車是否跑了,「那個,牧野太太,能不能先借我二十圓,我明天再來這裡還你,我身上錢不夠,但我需要這罐熱巧克力,抱歉。」
「那您直接拿去吧。」直接掏錢替大門結帳,瞬間害大門有些不知所措,「小小心意、不成敬禮,還請大門醫生接受我對您拯救小犬的感謝。」
「哦,好,謝謝您,牧野太太。」沒時間和對方互相推讓,大門也坦然接受店長款待,「但我明天還是會來還錢的。」臨走前不忘這句,一如去年的拒絕讓店長不由得對這名醫生的執著微笑。
「抱歉,我回來了,公車還沒來對吧?」看見城之內還在站牌前等待,大門不禁慶幸自己時間抓的準。
「不,公車跑了,下一班要一小時。」指向遠方那台剛因為亮起綠燈而起步的公車,大門的表情明顯又從天堂掉到地獄那般錯愕和抱歉,「大門桑呢?去便利商店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不是,只是剛好遇到病患的母親。」一聲嘆息,大門再次不解站在她身邊的城之內沒上車的理由,雖然大部分的時候她也確實沒懂過城之內在想什麼,「給你,喝一喝身子會暖一些。」
「謝謝,我不喝咖啡。」
「這是熱巧克力。」
「沒關係,我……」
「真的感冒可會煩惱的。」學城之內在醫院門口對她說的那句,手中的熱巧克力也順勢送到對方手中,甚至怕對方不拿、在城之內接過同時雙手包覆對方手背,早已被熱鐵罐溫熱的手忽然燙得城之內不知怎麼回應,「吶,城之內醫生,那台是不是我們的公車?」遠遠看著一台公車向站牌駛來,大門的問題馬上轉移城之內的情緒。
「對,那是我們的公車。」馬上揮手要公車停下,原以為還要在多等一小時的大門也匆匆跟在城之內後方上車。
「你騙我。」一坐上位置,大門就露出被騙的不甘表情,逗得城之內嘴角短暫下不來。
「有嗎?可是我記得大門桑只問我公車是不是走了,沒問我是不是我們的公車不是嗎?」雙眼無辜的看向窗外,躲避大門後續追問的視線,「好甜。」打開手中的熱巧克力罐,滋潤味蕾的第一口是城之內在離開愛吃糖的年紀後久違的幸福滋味。
細雪紛飛,卻怎麼樣也無法再讓搭上回家公車上的兩個人感到寒冷。
生命特徵因為體溫升高些許浮動,卻是警戒線內最適合維持生命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