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序：起始

序：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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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果像往常那样安静就好了。

是梦么……

因为眼前的景象过于超脱现实，以至于即使身处其中，自己也还是会对眼前事物的真实性抱有这样的疑惑。

宛如炽烈的炼狱一般……

映照在眼中的这份景象，在电视的动画节目中显得很司空见惯，但当这样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却又显得这样残酷……

这是命运么，亦或者是迟早会到来的试炼呢。

牵着自己妹妹的手，在这股呛鼻又熏眼的黑烟中拼命奔走时，间宫明理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想。

明明是处于为了甩开身后不知何时会袭来的致命威胁而拼命奔走的情况下，但眼下这幅过于荒谬的场景却让她感觉一切都虚幻地不真实。

“……呜……”

不断地奔走中，逐渐接近极限的体力与积累的疲惫让尚且年幼的明理发出呜咽声，身后的妹妹——间宫乃乃香也气喘吁吁地担心着她。

“姐姐，没事吧。”

那张稚嫩的小脸很是苍白，大概是因为不断奔走而积累的疲劳与未曾体验过的恐惧相互叠加的关系。

“没事……”

得振作点才行，自己可是姐姐啊。如果自己在这里泄气的话，那么谁来……保护乃乃香呢。

努力在心底为自己打气，用力深呼吸后，明理摆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拉近乃乃香的手：“比起这个，快……”

要快点逃走才……

行……

“————！”

准备出口的话语被扼住了，本该迈出的脚步也钉在了原地，仿佛被锋利的狱镰给抵住咽喉般，明理感觉自己全身寒毛几乎炸开，瞳孔也因压力而急剧缩小至极限的针芒状。

接着，嗖——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

“乃乃香趴下！”

“欸？”

在女孩儿还未理解情况而发出的疑惑声中，破空之物落在两人身前，水泥地板破裂，碎石飞溅。

轰——！

“乃乃香！”

明理下意识将妹妹护在怀中，两人扑卧在地。

“约翰福音第3章第16节——‘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予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随着眼前缓缓消散的烟尘，明理僵硬地抬起头，将视线从差点将自己切成两半的巨镰上移向声音传来的十点方向……

街道上因高温而略微变形的路灯上，有一位少女在———漆黑如墨的修身风衣包裹住全身，精心编制的淡色尾辫长发在空中缓缓摇曳，宛如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过的美丽面容上浅寐着的双眸缓缓睁开。

注意到视线的少女朝明理缓缓一笑，哪怕只是被身旁的火花灼到一点都会让人感到心疼的这份美、仿佛让时间都静止下来。将火光映照的深红晚空，浸染上明亮的色彩。

但与这份摄人心魄的美丽不同，明理从眼前少女身上感受到的——却只有下一秒脑袋被切断都没什么好奇怪的惊恐战栗感。

四周的街道几乎全部陷入火海，不时炸裂、爆开的石块和垮塌、陷落的房屋、依旧还在蔓延的庞大火势。

如果不赶快逃离这里，那被卷入其中化作焦土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的明理，却怎么也没办法抬起脚步。

“呼哈……呼哈……呼哈……”

连从这里逃走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快要跟不上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因缺氧而导致的头晕，视线连眼前的敌人都要看不清。

仿佛快要窒息般……

砰————！

“姐姐！”

“诶？”

与身后乃乃香的呼喊同时而来的，是令皮肤纤维本能颤栗的破空声，以及……某种金属制品撞击的细小声音。

嚓——！

与闪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长发少女一同落地的，是相互撞击变成一团扁平的金属子弹。

“不能杀，这是规定。”

玫瑰色的唇瓣轻启，少女直视前方，对蹦蹦跳跳朝自己走来，身着汉服，手上却拿着与那张可爱小脸怎么也不相配的机枪，笑得如孩子般天真无邪的黑色双马尾女孩说道。

“是吗？emmmm，但应该已经交涉过了吧。明明说过只要加入我们就会平安无事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不就是所谓的‘谈判破裂’么？那把不听话的人全部处理干净我觉得是常识才对哦！”

“我说过了，不能杀。”

“哈？哪算什么啊？”

“规定……”

“……”

对于少女机械式的答复，女孩只是用那双大眼睛瞪着她。然后大概三十秒后，便开始垂头丧气地拿起机枪朝天空一顿爆射，弹匣打空后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打起滚来：“啊啊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为什么你是队长啊！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啊啊真是够了！”

“啊~真受不了，本来硝烟的味道就够让人不舒服了。珂珂你能停止显摆你那破机械的愚蠢行为吗，吵死了。”

轰——地一声，一旁的某件房屋轰然倒塌……不，是被谁给推倒了。

巨大的脚掌踏在破碎的瓦砾之上，映入明理眼中的开大身影，根本无法用‘人类’来形容。

狼人？不，还是用‘怪物’来形容是最贴切的。

在黑夜中亮着瘆人红光的鲜红双瞳，野兽般的尖牙利齿，以及连喘息声都像是野兽的低沉咆哮。

而在它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带有黄金装饰但四处露着肌肤的比基尼这样让人不禁脸红衣着的女人在。

（没有……地方可逃……）

明理的心情几乎沉到谷底，这种完全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就算是再外行的人也能够明白一件事——从这四人手中逃走的概率……

只有绝对的零。

差距就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现在失落这一情绪的占比都要比恐惧来得多。

（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啊啦佩特拉，这种‘破机械’是否有拿出来显摆的价值，要不就用你这轻浮女人的身体来试试如何？毕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礼尚往来’。毕竟我也一直从丽莎小姐那里得到‘照顾’嘛。”

名为‘珂珂’的女孩儿甜甜一笑，把手中机枪枪口指向身旁的女人——佩特拉。

“呵呵呵，哈哈哈？就~凭~你？别引我发笑了。”高亢大笑的佩特拉身边漂浮起金色的细沙，绕着那妙曼的纤细肢体缓缓流动。

“我只是想让你这个一直睡在那个破坟墓里的老女人让你知道知道蓝帮兵器的质量而已，毕竟包括日本在内的许多国家都把我们中国当成什么‘山寨大国’了。这可是诽谤你知道吗！诽谤！会演变成国际问题的！”

珂珂越发显得激动，小小的身子不断蹦跳着，两条黑色的马尾也跟着蹦跶。

（这……好像是陷入内讧了的样子啊。）

那么就趁现在……

屏住呼吸——三、二、一……

砰！！！

明理将从袖间滑出的三颗圆形球体丢向四人。

“什么东西啊！”

珂珂拿起机枪指向朝自己飞来的球体。

“等等。”

一旁的少女虽然出声提醒，但珂珂还是把扳机扣了下去。

砰——！

子弹打爆了球体，巨量的烟雾轰然弥漫开来，瞬间使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咳咳咳！烟雾弹？可恶，耍小聪明的小鬼头！”

“你不也是个小鬼头么，有140么。”

“刚好啦刚好……喂！把你的立场朝这边放一点啊！”

“黄金最近很贵的，你也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

明理抬头看向在催泪烟雾弹炸开前一刻神速反应跳回路灯杆上的少女。

“乃乃香快走！”

发现少女并未有她们发动攻击的敌对意识后，看到一线生机的明理二话不说拉住乃乃香的手朝身后逃去。

“喂喂，那两个小鬼要逃走了。”

“啊？逃走？啊啊，随便她们吧，我可是还有秘密武器！emmmm……让我翻翻背包。”

＊＊＊

从街道的尽头拐弯，逃进某条尚未被大火所吞噬的小巷。明理按下一旁的某块石砖，打开了一个暗道。

“乃乃香！进去！”

“这是通道……但姐姐呢？”

“要是这里发现然后被追上的话就完了，所以我留下来引开她们。”

“怎么会……我不要！我要姐姐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都会没命的！”

明理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被妹妹照顾着的废柴姐姐，但……只有这次我不会骗你。”

明理摸了摸乃乃香的脑袋。

“我不会有事……只要没事就一定会去找你。所以在那之前……要稍微告别一段时间了，你要等姐姐。”

“怎么这样！姐……”

唰！

明理一记手刀砍在乃乃香的脖颈处打断了争论，将打晕了的乃乃香塞进暗道后。明理从外面将出口锁死，朝另一边跑去……

（啊……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逞起英雄来呢。）

在破碎的街道上奔走着，明理不禁问起自己来。

（嘛……也不用问吧……要是保护不好妹妹的话，还当什么姐姐啊。）

那大概是因为自己作为姐姐却一直被妹妹照顾着的缘故，在渐渐变得理所当然的日常破碎时，理解到间宫明理身为间宫乃乃香的姐姐该做的事情。

这种英雄主义想法连明理自己都觉得想要发笑，但那也并不坏……

＊＊＊

“哦？哈……找~到~啦~”

在第三个转角处的尽头，明理再次遭遇了先前的女孩儿——珂珂。

“啊嘞？少了一个？emmmm，‘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啊啊，猎物少了一个，真是无聊。”

珂珂将身后比自己还要高达的某样物体抗在肩上，对准明理……

“———？！”

明理不禁瞪大双眼。

“给你的最后鉴别礼啦。应该在电视动画里看过吧——RPG，也就是所谓的‘反坦克炮’。emmmm，似乎给你解释也没什么用啊，毕竟你马上就要死在这儿了。”

珂珂甜甜一笑。

“再见……emmmm，你叫啥来着？”

珂珂歪着头，像是在思考明理的名字。但那小小的手指，却一刻不停地扳机按了下去。

砰——！

“呜哇！”

作用力把珂珂整个人吹飞出去。而且似乎因为身高没法完全稳定支撑的关系，导致飞弹的轨迹也出现了偏差。

虽然不会直击，但是看到朝自己飞来的导弹时。一瞬间，明理眼前像是放起了幻灯片一般，一幕幕场景闪闪而过。

这好像有在课本上看到过啊——人临死之前，会将一生的片段在眼前陆续重放……

（这就是那所谓的走马灯。）

什么的吧……

所以自己是要死了么。

可是不对啊……

‘姐姐。’

（自己还不想死……）

‘姐姐？’

（自己还不能死……）

‘姐姐！’

（自己还想要……活下去。）

在这个地方死掉什么的。

“才不要！”

明理这样叫喊着。

没有任何人期望受伤、没有任何人想要死去。但世界总是这样地残酷，总是毫无征兆地从人们的身边夺走重要之物。

可即使如此明理也想要把这份愿望，化作真实呐喊出来。

她想要——活下去！！！

刺啦——！

耳边传来像是用刀子在玻璃上用力刮拉时所迸发出来的尖锐声。明理捂住耳朵的同时努力睁大眼，看清眼前———朝自己飞来的反坦克炮，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止住了般，悬在半空中。

接着，外壳缓缓变形的炮身被高高抛上天空。

轰！！！

如同炸雷般响彻在天空中的轰鸣，照亮了这飘烟的夜幕。狂乱的爆風连同明理整个人一齐吹飞，摔在一旁的废墟中。

“咳哈！”

虽然只是从一两米高的地方摔到了满是碎石残砖的火焰废墟中，口中却全是铁锈和泥土的味道，稍微吐出一部分，就发现手连同视线全被染红了。

“呃……咳咳……”

吐出的温热液体越是增多，明理就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是下降，眼前的景象也越是模糊。

（头好晕……不行……不能……）

“我不能……死在这里……”

蚊吟般的低语连耳边吹过的微风都比不上。

啪嗒——双脚一软，明理栽倒在地上。

（好想睡啊……想就这样……一睡不醒……）

“呼~咳咳……没法呼吸了……啊哈哈，真是难受啊……”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神经坏掉的关系，明理突然笑了出来。

她用力支撑起上半身，费力地翻过身体望向天空。

周围的火焰依旧在烧，仿佛借此嘲笑着人类的脆弱不堪般，越燃越烈。天空早已染成了黑色，火舌卷噬着周遭一切。看着这样的场景，明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失去焦距的瞳孔泛不起一丝波澜。

（我会死这里吗……）

周围的建筑物几乎全部倒塌，可躺在这片废墟中央的自己却毫发无损，这该算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自己碰巧倒在了一个格外安全的地方呢？

有力气吗——大概还有。

那么走吗？离开这里？——啊，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了……）

明理相当勉强地支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自己所处的地方似乎似乎是火海的中心，比起外围来说，身边只是多了更为炽热的温度与火焰而已——现在还活着这件事实属不可思议，但明理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够得救。

但她也不想，就这样在这里结束一切。

（谁要……）

一分一秒间，踉跄的脚步让明理好几次险些跌倒，张牙舞爪的火舌几次舔舐到了自己，将身上几处部分化为焦黑。

（死在……这种地方啊……）

没法呼吸了，大概是因为氧气不足，亦或是吸收氧气的器官停止工作的缘故。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黑色，不过视线也已经完全模糊。

无神环顾着身边的硝烟与火海，明理在踉踉跄跄间无意识地朝前方伸出手——并不是想要抓住什么，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对不起呐乃乃香，姐姐……可能要失约了。

对不起……是这样没用的姐姐真的，很对不起。

视线完全陷入黑暗，明理失去力气的手缓缓垂落……

本该是这样才对。

啪——

“欸？”

“找到了。”

随着牵住自己小手的冰凉柔荑一同映入眼帘——少女模糊的面容与漆黑长发下的沁紫双眸……

明理微微注视着，并想要在意识跌入深渊之前，将其刻入心中。

那份宛如在夜晚悄静盛开，静静挺立的风信子般

照亮漫漫长夜——令人心醉的微光（Aka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