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After·Story:时至今日,你仍是我唯一的光芒(1)
After·Story:时至今日,你仍是我唯一的光芒
***
夜深,泛黄纸页旁,油灯微光朦胧映照着洁白大床上依偎着的两人——低吟的音色喘息与身体的轻微晃动中,躺于枕上的短发女孩儿一手抓紧床单,竭力压低喘息,柔细的手指颤抖地抓着身上起伏的黑发少女。
晃神之间,白色的永生花发饰轻轻剥落,如瀑般的黑发散落而下,侵占视线。
“唔……啊……小桃……”
女孩儿十指收紧,低喃着赋予那个自己欢愉的少女名字。
“嘘……再让我呆一会儿……”
略带撒娇的音调,让她愿意闭上双眸,无条件地对其应允。
黑发向下垂于腰间,发梢轻扬撩过各处敏感,明明是为了身下之人才放轻的体重,但那小巧纤细的双手却毫不颤抖地支撑着自己,使少女得以从上方尽情欣赏双目微闭、轻细低吟的恋人。
纸笔工作所造成的薄茧掌心轻轻抚摸不愿顺遂的女孩儿俏眉,未做过任何处理的糙物,划过身下女孩儿尚且稚嫩的身体,刺激出难以忍受的愉鸣。
——真糟糕。
少女凝望着间宫明理满是色气的湿润双眸。
微皱的眉,轻启的双眸,栗色发梢间微微闪烁的汗珠。
出水芙蓉般的稚嫩娇颜,渗透着令人无法忍受的诱惑。
***
这可真是……
少女忍不住俯下身,轻吻明理的双眸。
胸口的烫简直像要灼伤自己。
这是少女绝对不愿承认但无可争辩的事实——自己彻底迷上这孩子了,真是糟糕。
最初明明只有单方面的掠夺,想要从她那里夺走一切的想法。
因为间宫明理的身上有着少女想要的东西。
渴望——在她的那里看到自己未曾拥有的东西。
妒忌——观望着她毫无迷茫前行的脚步。
怜爱——明明一人做不到,却拼命逞强的那副愚蠢模样。
少女实际上很清楚,在仅过去一年的三年之约中,自己在她身上窥视到的东西,并未倾注任何代价,就从自己这里夺走最重要之物的女孩儿——间宫明理。
所以自己把她抢了回来。
结果之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现在的关系。
毫无疑问的生理极乐,没有负担、完全契合自己性格的做法,加之女孩儿有着极具吸引力的身体,清甜声音在依偎时娇涩羞怯一面的色气,以及那对即使湿润也如水晶般清澈的双眸。散乱在枕边的短发十分柔软,汗液沾湿后紧贴出的颈部曲线更是足以让人为之倾倒。
少女将脱落的发饰别回头上,叹了口气——对,足以让人为之倾倒,不分男女。
清洗过身体,明理如过去的习惯那样,安静乖巧地枕在少女手边进入了梦乡。而少女则因工作习性越发清醒,偶尔甚至出现整夜未眠的情况,就只能看着睡相并不安稳的女孩儿——看着她躺在自己坏中,嘴里偶尔轻喃自己名字的模样。
……都是你的错。
***
第一眼看到间宫明理的时候就想过了,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是可惜。
可惜,是自己要掠夺的对象。
——这张可爱的脸蹭破了伤口,沾染着尘土与黑灰。
边想着,少女的指尖便从明理的眉间缓缓滑下,来到白皙脖颈。
——这道干净的声音会发出那样惨痛的悲鸣。
那时,在那个地狱里,女孩儿拼尽全力地叫喊着——想要活下去。
指尖持续往下,绕过锁骨,描绘胸部轮廓。
漂亮的形状,娇小的身躯,清澈的双瞳。
“……Akari……”
少女俯身紧紧抱住明理,鼻尖埋入发间。
要是怀中人儿所渴望的一切,自己都能将其实现的话。
“要是我迷上的不是那么笨拙的你就好了。”
赌气似地咬了咬明理的耳垂,引起不满的嗫嚅。
***
能给予她什么就好了。
干净的,清澈的,纯洁地就像她自己一样的东西。
少女保持被枕着的手不会因动作吵醒女孩儿,躺在床上,凝望着莹白色的吊灯天花板。
之前的拖稿让目前的手头并不宽裕,但是比起量更注重质的少女并不愿用差劲的状态去赶稿。况且明理也不喜欢贵重的东西。
明明自己也算个大小姐的,死脑筋的孩子。
想起最初约会时预定的法式餐厅被女孩儿摇头拒绝,那时少女简直想用武力把她绑在椅子上再在那张小嘴里塞满牛排。
不过现在回想,嘴角偏向的方向是轻颦的微笑,而非抽搐的怒意。
不解,疑惑,愤怒。
等这一切都归于平静后,沉淀在心的,只是无奈的妥协。
少女不认为自己至上的利己主义有什么不妥处——无力改变不满的现状却还是独自挣扎爬行的愚蠢行为才是。
然而,自己偏偏迷上了这样的她。
能让那样干净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不必担心其他——
“……有的话就好了呐。”
那样的世界。
“……有的话?什么?”
听到模糊呢喃,少女侧过头,望着蜷缩全身、整个人蹭在自己胸旁的明理。
此时的女孩儿看起来很冷,就像冬日飘落的雪花般……一触即碎。
但少女也没有再伸手揽她入怀。
自己可没有那么温柔,才不会无条件疼这孩子。
“明天想去哪里么。”
“唔诶……我明天有课。”
“真是可惜。”
“……真好呢,小桃不用去学校。”
“毕竟早毕业……”
了。
少女不禁噤了声,闭上眼枕着自己空余的另一只手,享受柔软床铺与肌肤相触所带来的暖意。
明理不知小声抱怨了什么,反正一定又是对少女随性发言又中途断句的行为不满。
“小桃,笨蛋。”
“嗯?”
对没来由的‘笨蛋’一词感到奇怪,少女低头一看,发现明理轻轻攥着自己的衣袖,小小的身子轻轻发着颤。
少女拍拍明理脑袋,示意她抬头,等抽出已经快酸麻无知觉的左手后,侧身抱住了明理。
“冷怎么不直说。”
“不想告诉你。”
明理翻了个白眼,把脸使劲往少女怀里蹭去。
***
清晨,女孩儿还在枕边一头乱发地睡着,少女已经起床穿衣,而当刚绑好头发与发饰时,床上的某团物体蠕动着翻过身。
“唔……小桃?”
明理坐在床上,小手揉着惺忪的双眸,迷糊地叫着少女的名字。清晨的寒意冷却了昨晚的激情,回归常态的意识,使她必须借助被单遮住上身才有底气望向自己那位已经变得衣装得体的恋人。
“我去谈谈工作,你也该快洗漱去学校了。”
明理蜷缩回被子里,蹭着枕头的脑袋上,栗色的呆毛来来回回地摇晃着。
“呜……我、还想睡……”
“你还得送衣音去学校才对。”
“…………姆~”
无言以对的明理,鼓起脸瞪着少女。
本来,少女对那个明明与明理没有任何关系却一直跟在明理身边叫妈妈的女孩儿知之甚少,在未查明真身只知道名字时,简直就像能随意忽略的背景图。不过,提议收留的明理对那孩子的重视,以及自己感受到的异样,让‘衣音’这个名字在记忆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当然,明理决定与女孩儿还有自己告别时的事,她也知道。看着在走廊门边蜷缩哭泣的她,也难怪自己会说出‘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告别’的赌气话语。但说到底,那跟自己的关系并不大,早已明白无法与她携手走过余生的自己,拥有不了如水晶般干净的她。
只是,在那之前数个夜晚,总能听到她在睡梦中呢喃‘衣音’的名字。
道歉的话语,不甘的泪水。
一次又一次地传达着,想要救助那孩子的心愿。
能想像么?深陷泥潭的人看着路边跌倒的孩子时,第一时间想要救助的是别人。
但那对少女来说,不是无法能理解的事。
只是,一想到明理只为那孩子露出的温柔笑容,那道声音在呼唤那孩子名字时甚至会出现高于自己的的暖意关怀。少女便很难再维持自己平静客观的心态,难以以自己的立场,指出间宫明理最愚蠢的自灭行为。
——为什么,不来依靠我呢。
“Akari。”
少女瞥着墙上的钟表时间走到床边,左手拉开暖和的被单,右手抚平恋人额边的刘海,弯腰吻上明理的双眉。
“别当个小孩,起床。”
看着呜咽着的恋人继续往被子里缩,少女转身打开衣柜,极为熟稔的拿出挂着的红色水手服、短裙以及领带。
包括贴身的白色吊带裙。
少女将这些衣物放到桌边,接着伸手无情地掀开被子,将惊呼的人儿公主抱起,直接丢入浴室。
“——好痛!姆!小桃!”
惊呼声中,伴随啪嗒落地的撞击,明理的怒吼响起:
“人身攻击是犯罪的!”
“区区D级武侦跟我谈这个?”少女一手压住墙壁,轻松写意地站着,精致面容上的笑容邪魅而危险,锁在跌坐地板人儿身上的紫曜石双眸,深邃的湖底荡起明灭的火光:
“还是说……你希望被袭击后能以罪名逮捕我这个犯罪者呢,间、宫、武侦?”
明理的双颊泛起羞愤的红晕,随着飞袭而来的沐浴露,浴室的门被砰地观赏。
“色狼!不准看!”
嘴角的笑容缓缓褪去。
想要为她实现愿望——只为我自己。
望着偌大的房间,回忆着发生过的所有事,少女低声呢喃——
所以不要去看别人,请只看着我,只注视着我吧。
我仅此唯一的灯火(Akari)。
***
……与之相衬的东西,能找到么。
少女离开硕大的住所,出神地想着这件事。
自己那位看起来比谁都要天真纯粹,活泼元气地几乎不合常理的恋人,却又总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上比谁都要固执。
“糟糕的天气。”
视线所及的晴空,清澈如潭。
少女戴上早已准备的遮阳帽,性感的唇边露出一丝邪气。
那就先去吧,应付那位麻烦的编辑。
***
东京高级住宅街遍布的港区·白金台。
一名身穿红色水手服的少女已在此驻足了一小时之久,路过此地的人们或某别墅的门卫本想开口询问,但想想还是决定不对尚未有任何可疑举动的少女出言不逊。因为以红色水手服为标志的东京武侦高中作为培养与犯罪对抗的武装侦探·武侦的学校,聚集就读的大多不是什么寻常人,自然也不乏未能正常融入社会的名流子女。妄加猜疑地询问的话,说不定会丢掉自己赖以生存的工作职位。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每当少女身旁的女孩儿以‘妈妈’做开口语朝少女询问什么事时,人们就不禁嘴角抽搐地露出怪异眼神。
而当注意到其视线的少女回以抱歉的笑容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谁家的不孝子弟干的,简直丧病,虽然很可爱,但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啊。
“……真是的,到底在哪里啊。”
东京武侦高的一年生·间宫明理不知道第几次地翻开手机——六点,天色已经逐渐黯淡,却也还是没有看见少女的身影。
原本并不想跑来这边,一是怕打扰到少女的工作,二是不想让少女认为自己是爱粘人的孩子,但自己早晨淋浴完出来时,在床头捡到了一只手机。本想即刻送去,但紧逼的时间使得自己将衣音送到学校后连滚带爬冲到学校,才勉强赶上死线。
索性东京武侦高的下午是自由时间,所以才等到衣音放学时一起来到这边想要将手机交给少女。
但虽然少女说过今天的工作是在这里,但并未一五一十地交代哪一边哪一家的事情,所以明理只好带着衣音站在比较显眼的路口等待。
“额,衣音?”
正当明理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时,身旁的女孩儿蹲下身拾起一枚石子,用力朝远处丢了过去。
“诶……!”
对没看好自家孩子的大意行为感到失策,明理的视线也赶忙追着飞行的石子看去,生怕砸到什么人。
啪嗒……
小块的石子砸在地上发出声响,轻轻滚到了一双紫色跑鞋的脚边。鞋子的主人也因其响声朝这边看来——
“Akari?”
惊讶的叹声中,苍色的瞳与紫色的眸视线交换而过。
“小桃!”
“怎么到这边来了。”
“找你的,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
对快步走到明理身边的少女,衣音出声说道。
即使适度夸大有利于强调立场,但扭曲事实这一点并不会改变。对此,明理想要解释:
“不是,没有那么……”
“是么……抱歉,我现在有点走不开。”
对本就理亏的立场,少女也并没有提出‘这种不请自来的结果只能说是活该’的事实。
“……在做什么呢,还是……”又是危险的事?明理本想追问,但也收口了。如果接着追问的话,也许会将两人的立场置于不妙的地步。
“抱歉……”
所幸,少女也并不愿意深入解释。
如果少女想说的话,明理也很愿意倾听她的烦恼。
“小桃你还有工作的话,我就和衣音先回去吧。哦这个,你忘了。”
明理将捡到的手机递过去。
“抱歉……我会尽快回去的。”
少女接过手机,低声下气地道着歉。
“你先带她回去吧。”
“嗯……”
明理轻轻点头后,又放不心地说了一句:
“小桃……要早点回来哦。”
“……嗯。”
对少女的保证不情愿地点了头,明理带着衣音回到住所——开了灯,眼前的模样。是偌大的房,紧闭的房门,空无一人的客厅。自己和衣音的归来确实给冰冷的家增添了些许生气,但对自己来说……
还不够。
让放下书包的衣音乖乖待在客厅里做功课,明理则是鬼使神差地走到某扇紧闭的房门前——
与自己和衣音不同,没有用名牌写上主人姓名的房门,只是简单地在缝隙间夹着几朵已干的花朵标本。对无言地像是在诉说什么的暗色干花,明理轻轻将其取下,推开房门——
入眼的是早已有心理准备的昏暗环境,打开着间接照明,但光线依旧不够充足。
……植物……
……花朵……
房间如少女中意风格那样布置着种类繁多的盆栽植物与艳丽花束,就像一个小型的林园。
明理径直穿过林园,整个人趴上位于角落的软质大床,陷入沉睡。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劳或是出于对少女告别时留下话语的忧虑,明理朦朦胧胧间看见了一些东西——
笼罩着烈焰的故乡街道上,步履阑珊走着的小小身影。失去了故乡,与家人离别,甚至在刚才狠心切断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之间联系的少女,独自徘徊在这地狱般的废墟中。
想要活下去,仿佛倾尽所有力气这样呐喊般,那道身影将手伸向虚无的前方,渴求触及不远处的明灭灯火。
渺小的祈愿,玻璃似的幻梦,没有成真的资格。
降下的大雨浇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小小的身影跌倒在地,被大火吞没。同时吞没的还有作为旁观者的明理。
身临其境的感觉,那份灼热,那份绝望……
直到汗水打湿了刘海,才在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猛地睁开眼。
明理按住脑袋,剧烈喘息着,加剧的心跳声大得像是耳鸣一般。
下意识朝身旁伸去的手抓了空,些许地发愣后,明理屈膝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入膝盖间。
噩梦的源头来自于不好的回忆,源自过于被温暖所宠坏的人,也来自一无长进的人。
要是那天没有被少女救助、没有作为间宫明理而活下来的话……那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知道。
结果论让这种假命题显得做作且毫无意义,而对于弥漫着醉人香气和一片寂静的房间,明理也真的快一秒都待不下去。
救救我……
谁都好……
爸爸……
妈妈……
乃乃香……
衣音……
……小桃!
想要出声呼喊那个名字的想法在脑海中被摇头推翻。
她不要给那个人再添麻烦。
少女是个温柔的人,这份事实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有发言权。
撇开将自己从那个地狱里解救出来也好。
忘掉将无处可去的衣音留在身边照看也好。
忽视那份双眸每次注视自己时满溢而出的珍视也好。
少女是个温柔的人,无论谁怎么说,明理的想法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可是自己却是在利用她。
明理知道的,那样冷淡的少女,当有需要时就依赖她的温柔,当害怕想哭时就整个人藏在她的怀里,当不耐烦时就发疯不说人话——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的自己啊。
少女的温柔几乎让她觉得上瘾——身体已经变成这样的话,心也一定迟早会跟着坏掉。
“……小桃。”
好痛苦、好难受、好想哭。
想被人抱在怀里、想被人亲吻双眸、想被人珍视、想被人告诉——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就是自己。
所以需要少女的存在。
需要小桃……
她要小桃啊……
“为什么……还不回来……”
突然,昏暗的房间天花板亮起微光,明理接起屏幕显示来电的手机——
“Akari,你在家么。”
等候已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在。”
“怎么了。”
略显失落的声音让少女察觉到些许异状,对此明理努力摇头。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我马上做饭,小桃你快回来吧。”
“……知道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少女回来一定会肚子饿,不,就算不饿也一定要强迫她吃东西……
——她太瘦了。
想起某天少女偶然透露出比自己还不如的体重时,明理就在心底决定了这件事。
打开房内的照明,明理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乱发和湿润的双眸——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少女,让少女能因为自己而展露笑颜。
***
“衣音,晚饭想吃什么?”
明理从厨房探出头来对安静坐在客厅沙发上观看《非自然生存》的女孩儿问道。
“咖喱。”
“唔诶?咖喱就可以么,偶尔也吃点别的吧。”
“妈妈做的衣音都喜欢。”
“唔……哦哦。”
对那面瘫的话语感到嘴角抽搐——明明说好姓间宫,但明理总感觉自家女儿是在向少女靠拢的。
明理将头缩回厨房继续准备晚餐,而这也刚好使她没有看见女孩儿回望过来的视线——偶尔吃点别的是不错,但她的妈妈……并不会做。
所以就不勉强了。
间宫衣音将视线移回面前的液晶大屏,听着正到高潮部分的Lemon旋律缓缓落地,同时走廊的大门也被打开,是长发微乱、水手服也皱巴巴的少女。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将女孩儿完全棒读的迎接词敷衍过去,少女看着屏幕尚未熄灭的手机——只是过去了半小时。
一千八百秒的三十分钟居然会这么长。
赶稿的时候不管肝多久都觉得时间实在太少,但这种时候却又会让人觉得漫长地不耐烦。
“啊,小桃你回来……啦。”
明理从厨房走出,将盛满晚餐的餐盘放到两人面前的矮脚桌上。
“谢谢妈妈。”
“我开动了。”
没有对那乱糟糟的模样追问什么,明理只是将漆筷递给少女和衣音,在桌边坐了下来。
“小桃……”
“Akari,我一会儿还要出去趟,可能今晚不会回来。”
“…………嗯,知道了。那你多吃点好了。”
明理将餐盘中央的三明治递给少女。
“我不是很饿。”
“那也要吃。”小小的手心硬是把三明治塞到少女手中:“小桃实在太瘦了,作息还总是不规律,这样身体会坏掉的啦。”
这样说着的人,明明无论是外表还是年龄都比自己更小。
“你要去哪儿?”
就在少女接过三明治,餐桌氛围刚变得缓和些时,一旁安静吃完饭站起身的衣音的质问,又让气氛降到冰点。
“衣音?”
“…………”
对女孩儿的质问,少女没有理会,安静地咬着手中的三明治。
“果然,我没办法叫你做‘妈妈’。”
看着完全不愿给予答复的少女,衣音静静地说道。
“………”
少女咀嚼的动作随之一顿。
“衣音的妈妈只有一个,衣音会一直待在妈妈身边,不会让妈妈感到孤单……绝、对、不、会。”
像在宣示什么般,女孩儿渗透着决意的低沉语调,使得少女回望过来的视线也逐渐染上戾气。
瘆人的对视最终以无果收场,衣音将自己的碗筷收到水池边冲洗干净后回了房间,留下客厅继续咬着手中冰冷三明治的少女和无言的明理。
“小桃……没、没事啦!衣音只是小孩子,闹闹别扭很正常的嘛!她心底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小桃妈妈’,那孩子也一定想这样叫……”
“Akari。”
对用手舞足蹈的夸张姿势解释的明理,少女轻轻呼唤。
“你做饭时走神了。”
“额……何、何以见得?”
“………”少女安静地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接着将自己的手指伸到嘴边,从吐露的粉嫩舌尖上,抽出了一根栗色的发丝。
“这个混进去了。”
“额呜……”
少女审视般的视线几乎直白地让人不敢抬起头,明理低着头轻轻回答:
“吃个三明治而已干嘛这么仔细嘛……我也不想的啊……谁、谁叫是第一次做嘛……而且手机上的教程那么多……一步一步搞清楚都要忙不过来了,哪儿还有时间去……别、看、了、啊!”
被无辜牵连的坐垫砸在少女脸上。
“事实不会改变。”
“那就不要说出来啊!”羞愧和窘迫化作了战斗力,羞红着脸的明理扑到少女身边拿起坐垫捶打这个罪魁祸首。
少女轻啧一声,抓住了明理的手腕,止住坐垫攻击:“那下次掉进去的可能就不是头发这种东西了。”
“所、以、说、了……干嘛说出来啊!”
“纠正错误。”
“啊啊啊啊……”
不理你了!
以带着这样威胁的眼神,明理瞪视少女。看着眼前人儿羞红的脸颊,少女不知为何觉得空空如也的肚子也被填满了。
“安静点的话,说不定还挺像大和抚子的。”
不哄人反补刀?!你还是人么、唔!
明理刚想生气,少女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娴熟地吻住不听话的唇瓣。
“放、开……”没用上多少力气的推攘显得十分无力,嘴里的抱怨也在吻中变得断断续续。
“晚上,真的不回来么。”
“…………嗯。”
“是么,那……一路小心。”
完全放弃的抵抗,使得少女的吻更加深入,修长纤细的柔荑探入衣间,紧贴着的距离让明理能清楚闻到少女身上不同于往常醉人香气的鲜血气味。
是了,能让过着随性生活的的少女丢下时间去处理的事情,自然跟‘正当’二字挂不上钩。
“小桃……”
Akari按住少女的手,起身坐开距离,望着那双平时比海更深邃、此时却笼罩着一层阴影的眼睛。
“我要去看看衣音。”
明理站起身,但想离开时脚却在毛毯上打了滑。
这样倒下的话……
会撞上矮脚桌!
哐啷声之间,少女一脚踢开身旁的矮脚桌,伸手抱住了明理,没让她受伤。
这就是少女,有着与那致命的毒花相同名字的——‘Nerium indicum MilI’,是自己能交付一切的存在。
明理惊魂未定地躺在少女手臂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视线。
“抱歉!稍微有点、没站稳。”
“……脚。”
“诶?”
“有伤。”
少女俯身撩开怀中人儿的裤脚,让先才不明显的淤痕显露了出来。
“唔……这是那个、在学校练习时扭到了!”
不听解释,少女抚摸着淤痕,紫曜石的瞳笼罩着阴郁。
“你还是没有相信我。”
“我相信!”明理挣开少女的怀抱,拉下裤脚遮住淤痕。
“我相信的,小桃相信,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少女看着眼前不愿直视自己的女孩儿,轻声说着:
“Akari,无条件的相信,我不要。我只想要你说,你相信我。”
但那温柔如水的语气对明理来说却也不再那么万能了。
“不要。”
“但请在现在对我这样说。”
“做不到——”
“不行——”如出一辙的话语,少女抓住明理的肩膀,强迫那双清澈的眸与自己对视。“至少现在,在这里,对我这样说。拜托了,Akari……”
明理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抬头,不想看少女的脸,不想看任何东西,甚至觉得这个世界现在就毁灭好了。
“为什么……连小桃也不明白。”
我要回去休息了。明理推开少女,想起身回去房间。
“Akari……”狭长刘海落下的发丝遮蔽神情,此刻的少女显得安静又危险,紫曜双眸不知何时会如那个名字般溶掉一切。
“我明白的,也见识过许多次了,你的顽固……与干净。”
随着语尾略带讽刺的话语,少女伸手摁住明理的脖子,将那小小的身体再次压在身下,修长漂亮的手指,其中一只的指甲微微弹出——
“每次看到这份景象时,总会这样想——”
好想弄脏你,好想玷污这份……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干净。
又是这种眼神……
明理无法反抗,只能愣愣注视着上方,展露着那堕天使般笑容的少女。
那是最初交谈时,那让自己从心底厌恶抗拒的人——她都忘了,那时这个人让她几乎陷入疯狂的敌人形象。
“……呵,这算什么?我还以为你不是个浪漫主义者呢。”就算被足以夺走生命的毒蝎尾钩盯着,明理的嘴角依然满是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你要创作的……结局么、就这种……Bad End?”
“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我的Happy End,不要怀疑我,Akari。”嘴角的邪笑,渗透着少女不似人间真实的妖冶。
维持没有减轻力道的压制,少女用另一只手扯掉明理的肩带。
“放开—!放开我!”
明理挣开少女的双手、少女按住身下的人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两人之间的力量不再像那时的一面倒了。少女与明理都咬紧了牙关、拼尽全力地想理解对方。但那却也让两人的心封上了锁,少女与女孩儿的面颜没了精致的美丽与青涩的稚嫩,只剩下绝不向这个人认输的扭曲执念。
不要……/不行……
不要不要不要!/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要!/绝对不行!
我跟你是不同的……/你和我是不同的……
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为了夺去别人的笑容才这样的!/不是为了让你露出这幅表情才这样的……
“放开啊——!”
忽然,激起皮肤颤栗的电流声在两人中间炸裂,即使率先察觉到的少女从衣袖中放出了能分散电流的极细纤维,但无法规避的震动1依旧将少女的右臂衣袖整个粉碎,最后将少女弹飞了出去。
砰——!
强烈的撞击感让少女不禁想吐,用力撑住手边墙壁站起时,才发现女孩儿的手势已经完成了‘鹰捲’的动作,错愕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少女在手中灌注力道支撑发软的双脚与身体。
你怎么了,Akari……为什么,要哭呢——
“我、我……”愣愣地看着完成秘技的双手,明理抱住自己的双肩,不断后退“对不起、我不是、没想这样做的、我……小桃……我……”
少女右手臂的衣袖被完全粉碎,飞散的电流烫灼白皙肌肤,留下了数道难看的痕迹。窜过全身的电流麻痹了动作神经,这也使为了安慰眼前人儿的不安而抬起的脚一直停在原地。
等过去了数分钟后,少女深吸一口气,确认已经恢复了的神经,开口:
“我没事的,这种的,实验时发生很多次了。”
习惯了……这种事当然是骗人的。无论内在如何,少女也还是如明理眼中所看到的这般——是人类的模样,不比任何人特殊,甚至作为宅来说,较少外出的少女体质,比平常人兴许还要来得弱。
真是糟糕的发展。
“小桃……”
“不用过来,我没事。”
少女将右臂藏到身后。
“很快就能好的,不需要什么大费周章的治疗。”
“但你受伤了!是我、是我伤到的、是我的错、是我……”
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说呢?清澈珠雫浸染苍日晴空般的眸,明理语不着调地说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
“没事的。”少女轻吸着气强压伤口传来的的灼瞳,让自己恢复往常的平淡语气。“是我的错,做了越线的事,”
用手背抹去泪水,看着眼前的少女起身离开客厅。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为什么我……就是不懂这个人呢。
这样,大概会被世界所背叛……不,是一定会被世界所背叛。
……不,怎样都好了。
不用去看你所珍视的人多么悲伤,不用去看这条前路的荆棘和泪水,别回头,别停下,闭眼低头走到终点就好了——
在眼前缓缓合上的门扉前,少女闭上双眼,接受一切因果,一如过去接受所未曾憧憬的自己时。
Akari……
——我会让你看到Happy End的,一定会……
所以,为什么不肯给我这份支撑呢。
我明明是……只有你才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