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篇：Three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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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冰冷的狭窄小巷中，一个身影被打得往后接连退了几步，后背撞上龟裂的墙壁。

“喂，这小鬼真的就是那个什么音么？单人做掉伊藤他们，搞得一堆人被条子抓走的那个疯子？”

“绝不会错，对那家伙，我绝不会认错。”

染着一头红发的男人看着靠在墙边的身影确信道。

衣服已经被蹭破，绑着马尾的头绳绷断，白皙脸颊边也浮现着红肿，彩音扶着被绷带绑着的右臂咬牙切齿——就算废了一只手，要放倒这群小角色对她来说不过是几下的事。

但要真动手的话，好不容易找到的打工一定会泡汤。

“见鬼……”

为了明天的温饱，只好继续忍耐，反正只要他们让出够气就行了。也不是没挨过打。

摸了摸工作餐没有填饱的肚子，彩音轻啧一声。任由四五名混混嘲笑着自己的胆小与怯懦。

“切，没意思，我对光挨打不还手的人可提不起什么劲。喂，去找其他乐子吧？”

“啊？也行，那要去卡拉OK么，还是说是酒吧？”

听着混混们逐渐转移的话题，彩音不禁松了口气，以为总算要结束是——

嗒……嗒……嗒……

“在这里么。”

在阴暗气氛所笼罩着的小巷中响起的泠泉声响，犹如音符般典雅动人，差点让彩音以为自己幻听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电灯光芒无法照亮到的入口处，伴随回荡着的清晰脚步声，那道身影缓缓呈现在光芒下。

没有任何发饰装扮的漆黑长发散在肩边，比起一般女生要略显修长的躯体上套着一件不知道是哪儿的老式水手服。白皙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凸显着近乎完美的轮廓，澄澈的双眸平静如水。

“啊？你又是干什么的？”

“小妹妹，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地带哦。”

“对对，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离开。不……仔细看是个美少女嘛，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玩……”

轰！！！

轻佻的话语随着脑袋的突然着地戛然而止。

“快走！”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飞身而至的彩音将余下三人踹翻在地，穿过人群拉住少女的手朝小巷外面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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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

不知跑出了多远，大概是觉得安全了，少女站住脚步，抽出被彩音紧攥着的手。

“呼哈……呼哈……咕……抱歉……”

扶着手边的墙壁甩了甩发间的灰尘，彩音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脸龇牙咧嘴地回应少女。

“很疼么。”

“啊？哦还行，反正是不会比被我揍得那些家伙更疼的。”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进而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找你。”

“诶？”

少女简单的回应，让彩音心跳难以抑制地漏了一拍。

“为、为什么要找我。”

唰——地，一本小册子被丢了过来。

“唔诶？”

彩音接住，用并不习惯的左手生疏地翻开——东京武侦高一年生，神户彩音。

这是……自己的武侦执照吧？

“你今天落在学生会室了。”

“额……谢谢？”

少女低眸看了彩音一眼，没有再理她，转过身就要走。

“诶……等等，我有想问的事！就是那个……你的名字是……”

咕……

不合时宜的怪异声响打断了提问的话语，少女面无表情地注视下，彩音正感到自己红肿未消的脸上，温度正在迅速攀升。

“不……不是的！这个是那个……那个……我那个……”

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大概指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形。

“饿了？”

对以夸张动作想要说明“不是我!我没有!”的彩音，少女问道。

“没有！”

咕……

“……到刚才为止一直在搬东西，刚结束那群家伙就找上来了。”

要是贸然还手工作就又要没了，所以彩音选择了忍耐，结果就被白扁了一顿，偏偏还被少女看到了，真是见鬼。

“那走吧。”

“诶？”

临近傍晚时的天空，燃烧着静谧的晚霞，茜色的夕阳余晖撒落地面，披落的少女身影被晕染上一层淡淡的辉光。

一如那天，世界终末般的景色。

“呃……‘走’是？”

“晚餐，还是说你有不吃晚饭的习惯。”

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彩音，少女合上书问道。

“啊？没有没有!只是不知道要去哪儿才好……”

就算作为本地人、就算作为每日打工的必经之地，彩音也对餐厅、商店这种完全没有任何了解。

“我稍微知道一点。”

放心跟我走就是了，大概是想传达这样的意思，少女径直向外走去，彩音也忙不迭地追了上去，生怕错过与少女的难得相遇。

下午记得似乎有过阵雨的样子，街道的空气远比小巷要清新许多，对打工期间从未细看过的灯红酒绿，彩音像个孩子般四处张望。

“唔……上面原来有商场的么。”

“诶？那座大楼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奇怪，这里不是蛋糕店么，怎么变成咖啡厅了……”

在彩音有些扰人心神的碎碎念中，少女依旧安静看着手中的书，一点没有嫌她吵或让她闭嘴的意思。

当然，也完全不和她交谈。

自己大概不在她的眼中，彩音理解到了这份事实。但也没有丝毫失落——虽然是偶然，但遇见了少女，还能免费蹭顿饭，已经算很幸福的一天了。

这么想着，彩音第一次近距离地偷看起少女——皮肤好白……睫毛好长！像洋娃娃一样，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离我远点。”

少女低眸瞥着彩音被绷着绷带的右臂按住的左手，泠泉般的声音多了一丝冰冷。

“额……”

彩音将手藏到背后，偏过头，不再去偷看少女。

无言的沉默一直到两人进入某间餐厅，甚至到少女轻车熟路地点餐完毕，都没有结束。

“就这样。”

瞄到与服务员交谈完餐点的时机，趁少女还没有拿起书，彩音迅速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对这没来由的突兀问题，少女抬眸看过来——很明显，她在问自己。

“在询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彩音愣了一下后迅速调整坐姿，意义不明地抓了抓耳边并未翘乱的发。

“彩、彩音，我叫神户彩音。”

神户彩音……

由尚未明确的未来，将空白的图板随意渲染上色彩的意思么。

“昂……正巧。”

“诶？”

看着眼前有些懵懂的女孩儿，少女鲜有地起了戏谑心。

“我也姓神户。”

“诶？！”

“开玩笑。”

嘴角淡然一瞥，少女转眸看向窗边的单面玻璃。

彩音顺着那份视线看过去，玻璃平静如水，清晰倒映着两人的模样。稍微的停顿，自己的目光与少女交汇而过。

＊＊＊

……好慢……

距离两人的餐点被端上来的半小时后，彩音望着自己跟前早已空落落的盘子与对面仍旧斯条慢理用刀叉切着牛排的少女，满是郁闷。

少女不跟她交流，彩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调节气氛。就算是用不惯刀叉的自己不小心在盘子上刮出了刺耳难听的声响，少女也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明明是难得的相遇，两人之间却丝毫没有进展。甚至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不过也算了，与她之间又多了一次相遇，自己的名字也告诉给了对方。同为武侦高的校友，以后也是能够靠日积月累的时间知道关于少女的一切的吧。

或许自己能和少女多说上几句话、成为无话不谈的友人，甚至……

“小姐，请结账。”

出神之间，服务员将账单放到了桌上。

“不是她给了么？”

“嗯……这位小姐给的是自己的那一份。”

彩音微愣地看看向对面的少女，巧的是，对方也正看着她。

“我有说过请你吃晚餐么。”

“唔……没有。”

“那是你有吃饭不付钱的习惯么。”

“才没有！”

“那你现在看我做什么。”

泠泉般的声音语气淡漠，平静的目光让彩音不禁脸红。

是啦，少女确实没说过要请自己吃晚餐，只是自己理解错了而已。彩音一边不禁在心底懊恼自己这么怎么粗心，一边将手伸进口袋，想赶快付钱走人，逃离这氛围诡异的餐厅。

“唔……诶？”

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后，空落落的手感让彩音愣了神。

“怎么了。”

“我……把钱包落在学生会室了。”

“我知道。”

“诶？”

“不过这里可以用刷碗抵账，不必担心。”

少女将手中的书本翻页，平静地提供着解决方案。

“……唔哦。”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餐厅留有刷碗抵账的习俗么，真是奇怪。

不过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个……你知道我钱包落在学生会室了？”

“嗯。”

少女点头。

“但还是带我来这里吃饭了。”

“嗯。”

少女再点头，没有一丝否认意味。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得靠刷碗来抵账了？！”

“你没有不想付账，不是么。”

合上手中的书，看着露出懵懂表情的彩音，少女轻笑一声，漆黑双眸流露着‘终于明白了？’的意味。

这是彩音第一次看见少女笑，完美的曲线勾勒着精致的五官轮廓，樱色的唇瓣令人怜爱地勾起，展露着一副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

也许……神在衡量天使的标准时。

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差错也不一定。

一点点，就一点点。

“那么神户小姐，这边请。”

服务员走到彩音面前向她伸了伸手，指向餐厅中央收银台后方的一间房间。

对此，彩音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跟着服务员离开，没了再去问少女名字的心情。

＊＊＊

昏黄的灯光在不过三平方米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亮着，角落堆积着小山样的白色瓷碗，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要洗多少？”

“嗯……根据神户小姐的消费单，五百只就够了。不过一直盘子要洗三次，摔一只再洗十只，房间里有监控，所以还请不要偷懒。”

带着歉意的笑容提示过后，服务员转身离开，留下彩音一人面对满屋的盘子。

“见……鬼……”

用口癖调整好心态后，彩音从小山样的白色瓷盘中抽出一只，熟练地挤上清洗液，拿过海绵，仔细搓揉过后送到水龙头下冲洗。

这种工作对打工数是年龄几何倍的彩音来说，没什么难得。无非是熟练与否的问题，不是什么需要从零开始的难事真的太好了。要是那样的话恐怕天亮自己也别想弄完了。

心底有些庆幸，不用被少女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模样。但同时也有掩饰不了的失落，她实在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这样捉弄自己。

初遇那次，自己确实是当面拿着她的书跑路了，但那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少女没理由还记得她这个人才对。

那是没有及时归回她书的事了？

虽说是晚了一星期，但自己也确实去武侦高归还了啊，没必要这样捉弄自己吧。

出神期间，一只盘子从手中滑落，成了碎片。

看着脚底的碎片，彩音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又要多洗十只’的惩罚，而是自己与少女之间的联系是否也就像这只摔碎的盘子般到了尽头。

所谓的——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么。

＊＊＊

五百只盘子不是什么小数目，虽然也并不到需要通宵整夜的程度，但当彩音扛着困意和饿意走出餐厅时，头顶已经是繁星满缀。

深夜的天空显得格外明亮，零零点点的星光点缀着不见乌云的夜，皎白的月光轻轻撒落已经没有了行人踪迹的街道，冰冷的夜风吹过身旁，让衣装单薄的彩音不禁缩了缩脖子。

回去吧……

“辛苦了。”

正当做出这个决定的彩音朝公交站牌转过身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

迈出的脚步瞬间僵住，彩音像是没上油的机关木偶般，一帧一帧地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本该空空如也的街道转角，一道身影半依护栏而立。

散在肩边被風吹起的黑发，从制服衣领处能看见的脖颈是少女特有的纤细白皙，不加任何粉饰的精致五官在微亮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精灵般更加令人沉醉。

彩音忍不住看得心神晃动，而同时像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般，少女抬眸望向她的方向，合上手中书本，脚步轻抬离开了依靠着的护栏。

“别、你……你不要过来！”

对双手交叉在身前摆出‘拒绝’信号的彩音，少女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黑眸注视着她，波澜不惊。

“要送你回去么。”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般，彩音整个人炸起，忙不迭地朝身后的公交站牌跑去。

“衣音。”

“诶……？”

深夜的寒意潮水般漫过街道，微风吹过身旁，荡起轻柔平静的旋律，而在彩音的身旁，山间泠泉般的声音伴随近在咫尺的少女身影响起。

“衣音，间宫……衣音。”

间宫……衣音……

这是一份答案，也是迄今为止她最为渴望得到的事物。

而现在的感觉，就像不可能入手的藏品随着百货商店的大甩卖被随意丢到了手中般——为自己一成不变的灰色生活涂抹上鲜明色彩的那份答案，居然这样轻易地得到了。

宛如能填补一切空缺的拼图般，散乱的黑白音符组合在一切，拼凑成了令人不禁沉醉的美妙音阶。

间宫衣音。

那便是少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