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篇：Eight

E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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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晚霞般，柔亮浅淡的短发。

夕阳余晖般的茜色双瞳。

总是元气十足、却不乏关怀担忧的直率心情。

然后是，让那张可爱面容如花绽放的笑颜。

“唔……”

彩音从午间浅寐重回现实时，这便是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慵懒地抬起手，轻抚好似好奇宝宝般攀在桌沿边缘、嘟嘴凝视自己的女孩儿脸颊。

“好软啊……”

“……嗯？”眼前的女孩儿微垂眼帘、歪了歪头，没有拨开彩音的手，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阿彩喜欢软的？那我也有更软的！”

“……唔诶……绫？噗哈！”原本犹带睡意的双瞳猛然睁大，被友人胸前的重物抵到眼前，彩音双颊随之速染上红灼，慌忙从座位弹起后退“……好痛！”

撤退行动在脑袋撞上坚实墙壁时，摔倒在地，宣告结束。

本以为只是梦境，结果却是远比那要真切的现实，不免被惊了一跳。

“小彩？”左手扶着撞到墙壁的后脑勺，指尖覆在同样疼痛的手背处，一旁的羽耶轻皱着眉：““倒是注意点呀。”

……略显清雅的嗓音，安稳而又内敛。对此彩音不禁苦闷地摇着脑袋将脸蹭到友人大腿旁：“羽耶你听我说啊！绫她又带球撞我！两次啊两次！”

羽耶脸红地抽开大腿，像是在烦恼应不应该说出什么般微微咬住下唇，视线也在绫和彩音之间切换。

感觉有些奇怪，彩音刚想开口，一旁的绫却已经问了出来：“委员长大人你咋了？脸好像……唔！”

与之相同的疑惑还没说完，便被羽耶用掌心捂住嘴巴。

绫不解地眨巴着眼睛，注视脸颊涨红的羽耶。

“请安静！九原同学！”

在不好意思的情绪之外，还有执拗和愠怒，让那总是温和得体的态度，霎时变得稚气生涩，十分可爱。

“唔——”但是，绫明显不明白，于是继续试图开口，但羽耶也不让她说话，最后，绫只好张嘴轻咬掌心边缘。

“呀……！”没料到会遇到这种反击，羽耶低声惊叫，双手立刻收回胸前。而重获自由的绫本想继续话题，但看到委员长惊慌的模样，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

“姆……”虽然被取笑有点不甘心，但看着绫大笑的样子，羽耶也不禁捂嘴轻轻微笑。

两人的笑声交织成平淡无奇、却又朦胧虚幻的景象。

彩音站在原地，视线无处归放，倦意写满双瞳，小脸满是疲惫神色——眼前的画面像是电影倒带般在眼前不断重现，挥之不去。她伸出手，为了不让那被丢下的悲伤记忆重现浮现而伸出手。

什么都握不住的右手无意识地凭空做着擦拭的动作，当发现自己像个妄图水中捞月的小丑样重复着那无意义的动作后，彩音停下了动作。

“阿彩？”

“小彩？”

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友人之间的距离越发遥远。

遥远到让她觉得任何努力都是白费功夫的这份距离，让她想起当时，在海边的那个十字路口闯入自己生命中，那个少女的身影。

那干净澄澈，也无比孤寂的深邃黑瞳。

以及任何言语和感情都无法传达到的……孤高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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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样么。

彩音发现绫和羽耶离开前，脸上闪过的那抹担忧与不安。

……又让她们担心了呐。

自那次测验战后，彩音没有再见到少女了。

顺带不能见到的，还有学生会室的另一位前辈。

羽耶最近做的便当分量也变多了，似乎听说是最近学生会室的门一直紧闭着的缘故。

当友人离开，只留自己孤身一人时，彩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没能赢过她……

果然，是离自己太远了么。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时候的记忆——被灰蒙色的晨曦微光映照成淡金色的长发，红色水手服下的白皙柔嫩肌肤。

修长指尖，轻握手中书本。

本以为相仿的年纪，淡漠的心性、难以言喻的言行。

所谓年少老成，她想不过如此。

但让彩音讶异的是，这样的少女却悄然吸引了她。

想触碰那俏丽英气的眉宇。

想打量那轻颤睫毛的长度。

想感受那遥远身影所处的世界。

不想就那样被丢下……

到底是为何变成这幅样子的呢。

半年前，在无数夜晚祈愿这份决定，从灰暗的生活中踏出脚步、得到了朋友。

半年后，踌躇不前的心绪，让她忽视友人的关心，自以为是地想要窥探少女的世界。

——我的决定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么。

彩音将脸埋入掌心，吐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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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恋情？

从未对这个有无数方法大做文章以此作为素材内容的薛定谔话题感到茫然。在自我主义为中心的理念中，难以称为社会栋梁的自己只是安然执行着自力更生的秩序。

难以被称为房屋的空间内，古檀色的木质地板上散乱着无数勾线的白色纸张。而更深处的古典桌面则摆放着描图用的彩笔与水墨，一旁放在钉装完毕的图册，一切安然静好。唯有桌前埋头在忙绿与封闭工作中、不断描绘纸中构图人物的少女显得并不轻松。

毫无自觉地在日夜颠倒的时间感中渡过了三天的时间，如果所谓拖稿一时爽的话，那对无法一直拖稿一直爽的少女来说，便未免稍显不公了些。

脚边的垃圾桶塞满了快要溢出来的速食拉面还有零食纸袋，虽说想要出门补给，但正到高潮部分的关键构图却让少女停不下手。

而这当另一位的房间钥匙持有者打开房门将那些垃圾收拾整理干净，并将香甜诱人足以引起腹部器官咕咕叫的热粥放到手边时，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心理生理双方面的饥饿。

“喂我。”

娇小玲珑的人儿‘诶？’了一声，清甜可爱的五官呈现出呆萌，小巧的嘴唇微微嘟起：“自己吃啦。”

“没空。”

“那不就得饿着了么？”

“本来就饿着。”

“所以你倒是吃呀！”

“没手。”

姆……！

女孩儿嘟嘴看着那道背影，一双苍瞳瞪得滚圆，蹬蹬地跑到少女身旁，伸手端走了那碗热粥。

“干什么？”

“等你画完这本都该凉了，我先放到微波炉里去！”

狠狠瞪视了少女一眼，女孩儿玲珑小巧的五官张牙舞爪，显得十分滑稽可爱。

“是么，但我想不必了。”

向来冷静的思维停滞了，但习惯多线程运作的大脑依旧勉强运作着。勾好最后一笔线稿的少女放笔起身，撒娇般将头埋入女孩儿的发间，贪婪吮吸那阳光般美好的清甜气息。

身体突然陷入温暖柔软的拥抱，女孩儿不禁微微挣扎，但少女却将她抱得更紧，下巴置在纤柔肩边，修长手指沿着背脊轻轻划过，指尖停在外套表面隆起的内衣搭扣边。

“唔……别闹了。”

嘟嘴抬头对上少女由柔润转为灼烫的沁紫眼瞳，女孩儿的小脸皱成包子，小小的身子更往少女的怀里缩了缩：“冷掉了啦……”

“嗯，抱歉……但让我再这样一会儿。”

耳边呼来的慵懒话语不禁让女孩儿翻起白眼，但担忧的心情依旧让她抚摸比自己要高的少女脑袋：“……为什么就不能给那孩子对等的温柔呢。”

女孩儿轻柔的语气，带着些许困惑。

“该去那样做的人不是我。”

樱色唇瓣咬住发烫耳垂，摄人心魄的沁紫双眸随着怀中人儿的惊呼呈现半眯状态，让少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废的慵懒感。

“也不是你。”

微灼吐息吹抚颈后，女孩儿的视线穿过客厅，投向落地窗外静静燃烧起晚霞的茜色天空，咬紧唇瓣。

＊＊＊

放课后的教室，彩音待在座位前，整理余下课业和打工时间的安排。秋季时节，气温的变化较为显著。当穿过窗户的風带上丝丝凉意时，彩音收好课本准备起身离开时——

“神户彩音。”

泠泉般的呼唤带着嘶哑的阴郁气息从身后传来，被惊到的彩音愣愣地回过头，看向依立在门边的少女身影。

夕阳微斜，轻风扬起窗边的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

“间宫前……”

“喵……”

一道叫声，打破了彩音与少女之间尚未开始的交谈。彩音低眸看去，便发现少女的脚边屯着一团白色毛球般的不明物体。

“这是？”

“猫。”

对彩音的疑惑神情，少女安静回答。

“唔……看上去是这样没错。”

彩音蹲下身凑近去看——不明物体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尾巴在胖乎乎的身下缓缓摇摆，一双黑眸藏在雪白毛发之间快看不出来了。

……间宫前辈喜欢养猫啊。

“我最近得出门，她需要人照顾。”

简洁的话语表明了来意，没有铺垫、没有请求、也没有半分逼迫。少女总是这么淡漠如水，让彩音觉得无从适应。

“优没有那么多空闲，所以我想到了你。”

泠泉般的嗓音，将话语的原意表达得暧昧不清。彩音轻轻抚摸脚边慵懒叫着的猫咪，低声问道：“间宫前辈是认为，我一定会接受么。”

“你会。”

“为什么。”

“因为……”修长指尖撩过耳畔发丝，少女抬眸注视半蹲着的彩音，语气笃定：“你喜欢我，不是么。”

“诶？”瞪大的双眸眨了眨。“间宫前……”

“你喜欢我，不是么。”

“……唔诶……我……啊哈……”红霞渲染白皙脖颈，维持脸上僵硬笑容的彩音埋下头，将自己的侧边马尾与猫咪的毛发揉得一团糟。

为什么……为什么间宫前辈会知道啊。

优前辈……是优前辈给她说的吗。

……可是我也没给优前辈说过这种事啊。

“咕……”

感到脸颊温度飞速攀升的彩音更加埋下头，不敢去看少女的样子。

现在……该怎么办啊。

＊＊＊

……又是这幅表情。

看着眼前蹲下身子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女孩儿，少女紧抿双唇，黑眸深处微光流转——

为什么，大家都对这感到稀松平常呢。

害怕被孤立、害怕被抛下、害怕被落后、害怕被遗弃，唯有顺应规则不断获胜前进的不对等游戏中，难道真的只有自己未曾明白么。

“为什么……”

心绪化作话语表达了出来，对那样诉说的少女，彩音抬起头——

“间宫前辈……呜哇！”

少女伸手紧紧攀住她的肩，精致五官流露出焦躁，澄澈双眸满是不解。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诶？”

“这太不公平了。”

低缓略哑的口吻，溢满着悲伤与无措，少女低垂双眸，望着呆滞凝视自己的彩音。

“那个人是，优也是……就连神户彩音……你也是。”

“为什么大家都能轻易懂得对自己而言的‘特别’呢。”

明明自己……也是想明白的呐。

闇哑阴柔的低沉桑音中，两人的距离化为零，彩音双手绕过纤细白颈，用力抱紧少女。

“我喜欢间宫前辈。”

静静聆听着那份告白，少女轻轻摇头——她明白的，眼前的人儿没有说谎的事、以及自己是对她而言的‘特别’的事。

意思的话，不用特意去思考也没关系，能理解的，只不过是自己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罢了。

最初窥视到的时候，时常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自己成为了谁的特别；谁需要自己去成为她的特别；自己必须去成为谁的特别；想了很多、真的很多，但始终还是觉得不对，那大概是因为，看到的远比得到的要来得多的缘故——看得到却得不到的‘特别’，本质上便与绝望无异。

“神户彩音……”

而她却不是自己的‘特别’。

想到这里就不免觉得有些寂寞，耳畔还回荡着彼此的呼吸声——很安静，连微弱的心跳与算不上叹息的喘气声都一清二楚。

“我不会说想要立刻和间宫前辈开始交往，因为优前辈说……间宫前辈对谁都不会抱有那样的感情。”

是呐……那就是异质的存在，明明不被‘特别’所需要，却被其不断左右着人生——少女那样自嘲着。

她与那个人、与优、与神户彩音都是不同的——特别并不会来造访她，她……间宫衣音无法成为任何人的‘特别’

没有人想要成为那样的存在，只是站在了那个位置上，便理所当然般成为了那样的人

………宛如一个笑话。

“但……我想试试！”柔和的、却带有执拗的坚定语气与吐息一同摩挲耳迹，让少女微微发愣。

“我……在遇到间宫前辈之前，对很多很多的事都望而却步，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感受着萦绕身旁的温热气息，彩音更加用力说下去：“但……遇到了间宫前辈后，我开始有勇气去做那样的事了。”

那时与少女的相遇，是彩音可以踏出最初步伐的无谋勇气。

独步前行的道路上，想对难以承受的困境低头认输的时刻，是有的。但那时，像是放弃般躺下来仰望这片天空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少女的身影。

然后……就能故作坚强地让逼迫自己再站起来。

从那时候开始就能明白了，自己前行的方向、理由以及目的——就算再难看也好，就算一点都不帅气也没有关系。只要伸出的手能抓住对自己来说的光芒……那一定就是属于自己的特别。

“所以，请相信我。只要间宫前辈愿意相信这样的我，我……我会成为间宫前辈的特别的！”

仿佛用尽一切来倾诉这份感情的女孩儿身影，烙印在少女眸中。

“是么……”

少女拥紧彩音，其实心底还有许多疑问，像是比起相信你不如相信优之类的，但却都在心底，变得不再重要。

“那……我就相信你好了。”

“神户彩音……”将脸庞渐渐贴近对自己许诺的人，少女轻启那樱色的唇：“……要成为我的特别呐。”

在迷惘中寻求着的身影、祈愿的话语、想要一直注视着的特别。

哪怕明知那是无法实现的奢望，也还是……

“会的！一定会的！我一定会……成为间宫前辈的特别！”

小小的手心给予了她勇气，停滞不前的道路上，少女对女孩儿交托出了心愿。

一如多年以前，渴望止住那份哭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