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篇：Nine

N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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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真的是有些自私的事。

她知道的，对从未得到过的‘特别’伸出手时，仿佛会压垮全身的那份沉重。为了那不成熟的扭曲欲望，自己逼迫她做出了那样的抉择。

那个时候——

在想要得到与不想得到之间彷徨无措，眼前女孩儿的保证，却宛如多年以前朝自己伸出的那双手般，将这个世界都渲染上了色彩。

但比起那时的颠覆，此刻的自己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份答案像是过去所追求着，却从未触碰到过的东西，跟女孩儿某天对自己悄然伸出的手一样——是如海市蜃楼般虚幻缥缈、只要回头看就绝对抓不住的幻影。

剩下的只有留存在脑海中，作为一切原点的那个公园，不知不觉地，间宫衣音从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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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少女轻缓的脚步在人迹渐少的公园小径行走，老式说是份很奇妙的感觉。

逐渐进入深秋的时节，让栽种在一旁小溪边的梧桐树叶镀上一片灿金。溪流轻轻滑过，暖意的光芒落在水面上，泛起摇曳着涟漪的点点金鳞。沁人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水汽拂过，让一直绷紧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

踩着满地剥剥苏碎的金黄色落叶走到公园中心时，当眼前的少女不再前行时，彩音的脚步也随之在某棵高大的梧桐树前缓缓停滞。

“间宫前辈？”

即使淹没在这片醉人的秋日风景中，少女的姿态也依然是那样显眼。对眼前停滞的身影，她开口问道。

“不是要回去么，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彩音不禁歪了歪头。而注意到少女出神地在注视什么时，便走到她身旁，顺着那道视线向上望了过去。

树枝的枝条边……似乎绑着什么。

对那在轻風中缓缓摇曳的长条装纸质物，彩音不禁向上张望想要看得更清楚。

“这里……是我得到一切的地方。”

少女突兀地开口，惊到了身旁彩音诧异地‘诶？’出一声，疑惑的视线望向那张略显落寞的精致脸庞，她问道：“那是指，这棵树为间宫前辈实现了愿望的意思么？”

那道身影沉默不语，对此也思考不出结论的彩音走到树前将双手合十。

“你干什么。”

灿金叶片剥落的树下，少女抬眸轻瞥她，一双黑眸微微皱起。

“这个么，是祈祷啦祈祷。”干净的小脸纯洁无瑕，彩音轻展笑颜，。“间宫前辈不相信神的存在么。”

“有什么好相信的么。”

提问被抛了回来，彩音睁开双眸对身旁的少女浅笑：“没有哦。”

“那为什么………”

“有能够祈愿的地方，能让人活的比较轻松。”

尚且稚嫩的羽翼，只能存在于她人的庇护之下。但世间一切，却都皆无法长久。羽翼终将丰满，温暖的小巢再也阻挡不了渴求宏大世界的心。

展翅的那一刻，不安、彷徨、恐惧都是必然。作为‘神户彩音’她从未轻信过神明这种虚物，但也从不质疑。

“呐……间宫前辈知道么——”

没有人想要长大，只是没办法继续当一个孩子。

轻晃双脚踢开铺满地面的落叶，扫出痕迹。眺望远处地平的深邃苍穹，女孩儿低垂小脸如此低语。

＊＊＊

沿街的咖啡店，两人选着靠窗的位置坐落了下来，点餐的问题交给了少女，彩音则是伸着懒腰靠在沙发上观望街边的风景。

一如既往、未曾改变的惯例景象。

她反感这座城市。

即使在此处停留的时间有整整十六年之久，也从来未曾喜欢上这里。那与‘新鲜感’这种缥缈感无关，只是纯粹的反感。

店内播放着悠扬婉转的轻音乐，茜色光霞穿过窗台洒落满地，带着令人心神放松的暖意，彩音不由顺势打了个哈欠。

放由少女与服务员小姐交谈点单期间呆坐着的这点时间，居然让她有些想睡了。

将点单交给服务员后，少女朝她看来。

“困了？”

“唔？不……没什么。”彩音揉着发沉的双眼：“只是感觉有些累。”

“侦探科的体力有这么差么。”

从服务员手中点单的烤薄饼和热咖啡以及橙汁，少女低眸扫过彩音。

“唔……我、我去洗把脸。”

没了细细品味的悠闲，彩音将放到自己面前的橙汁一饮而尽，站起身想去洗手间洗个冷水脸。

而就在她起身的时候，视线余光与街边的人流交错而过——一抹明亮的栗色从视线处掠过……

极为强烈的预感，像是齿轮终于咬合了一般。彩音转头朝刚才视线晃过的窗外望去——拥挤的人潮里，各色相间的发色中，那抹色彩消失不见。

轻微的咂舌声中，彩音推门走了出去——

“………”

将那份视线抛之脑后，彩音挤开眼前动的人群，踩着满地的金芒碎叶站到刚才视角所望及的地方。

时节已经入秋的现在，即使只是微风也会带上些许的凉意。因逐渐入夜而气温骤降的现在则更是如此。抚着还会感觉到些许刺痛的右臂，彩音将视线投向涌动的人群中。

………不见了。

呼出的白雾融化在空气中，彩音的视线追逐那早已消失的白雾望向逐渐燃尽消逝的晚霞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其实……也并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就像之前与少女再会时的场景那样，熟知与否，人们总会在对上视线后点头问候、交换话语。只是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是敌对之间，也总会有开场的垃圾话时间。

有在期待么，没有在期待么，觉得不用去期待么，觉得不该去期待么，想去期待么，还是没想过要去期待呢……

被脑内的文字游戏不禁弄得有些头疼的彩音轻揉眉心，吐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而同时，也恰巧是这一刻——

“唔……？”

闻到了某种味道。

是一种让人感觉十分舒心、甜美的诱人香味。虽然能闻出其中明显的烟草味，但作为其中成分的薄荷占比似乎要更为多。

这是……

彩音下意识转头朝香味的源头望去，看到了安静靠在街边长椅上的某道身影。

款式稍显保守的黑色水手服衬托着并不高挑的纤细身形，少女头顶别着用大朵永生花制成的纯白发饰。柔长漆黑的发直直落在肩旁映衬着白皙胜雪的漂亮肌肤。提着塑料袋的左手戴着一直纯白色的手套，虎口处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装饰。右手则是拿着一根装饰十分精致的雕花烟管。

细碎光影与树荫阴影之间的视线感存在着些许模糊，但彩音想这不足以成为阻碍那份令人心颤的美丽的理由。

那个位置处在街角拐口和树荫的阴影交汇处，是一个如果不仔细注意就很难发现的地方。

少女的存在并不强烈，但那道身影却着实让她着了迷。

对着点燃的烟管轻轻吐气，让烟斗中的火烧得更旺后，少女以右手托住左手的动作将烟管送到嘴边小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任其挥发在空气中，传出令人舒心的味道。

“一直盯着别人看可不怎么礼貌。”

张望某处的视线被收了回来。

‘叮……’地一声，少女将烟管中多余的灰弹到身旁的垃圾桶中，保持拖着烟管的动作，把垂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边。沁紫双眸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瞥动作从彩音身上扫过。

那一瞬，彩音有种毒蝎的尾钩给盯上的感觉，不禁浑身一冷。

并非故作姿态的臆测，也与自己那位前辈刻意展露的杀意气息不同。但眼前少女身边那若有若无的危险氛围，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能够令其趋之若鹜的毒药。

噤声的沉默中，一时间快被少女的存在夺走心神。

“你跑出来做什么。”

停滞的意识被人从身后搭话，彩音错愕地回过头，望着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人。

“间宫前辈……我……遇到个和你很像的人。”

彩音怔怔地指了指身后的人。衣音的视线也随之望去、随后定格——

“你怎么来了。”

白皙柔荑迅速将彩音拉到身后，衣音对上眼前那抹安静的倩影，漆黑双眸敌意显然，语气冰冷。

“用‘你’来作为前称可不礼貌。”

夕阳余晖从静止的树梢间隙撒落进来，照亮了那块阴影，连同光芒一齐落到脚边，在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上镀出一层淡淡的明亮光辉。

少女静静站起身，沁紫双眸的视线直直落在衣音身上。

“称呼就算了，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么。”

调侃意味的话语与那张精致如画的美丽面容显得并不相衬，而对似乎相识的两人，并没有发言立场的彩音则是噤了声。

“你有事么？”

直视着那张精致面容，衣音的神情显得格外冷冽，而与之相对地，少女却是悄然一笑，樱色唇瓣轻吐回答：“有呢。”

“稍微……只是一点点吧，有些想你了。”

什……！

彩音蓦地瞪大双眼，看着平静答复出这般话语的少女，脑袋混乱。

“着还真是难笑的笑话。”

确认了衣音看向自己的凛冽视线，少女悠闲地笑了。

“果然也还是这样么，似乎和当初也并无多少差别。”

“这与你无关。”

简短的交谈中，衣音表现出来的态度如同话语表达般那样抵触。甚至在少女没有回应的沉默中径直转过身。

“因为来的是我而不是她么。”

提问随风散落，未曾停下脚步的身影也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彩音想要去追，但身后少女的声音却劝住了她——

“你喜欢她。”

淡漠的语调没有多少起伏，语气听起来也并不是疑惑而是定论。

“不、不可以么。”

“………没有不可以，只是她似乎不喜欢你。””

‘因为她……间宫衣音是不会对任何人抱有那种感情的。’

那时稀松平常的交谈画下句点的话，伴随反复敲打、不断提示，那波浪般的钟鸣声不断在脑海回响，甚至到让自己耳鸣的地步。以至于彩音为了摆脱那份感觉而轻轻摆动身体。

“两情相悦的事天底下没那么多！”彩音踩住脚底，直截了当地否定少女。“我会努力的，努力让她喜欢上我，因为约定好了——我会成为她的‘特别’。”

对彩音坚定许诺的话语，少女饶有兴致地挑眉，沁紫双眸闪过一丝意外——

“吃么。”

一袋雪糕被递到了跟前，望着少女与先才不同的温和眼神，彩音伸手接过后点头道谢，转身朝身后的拐口跑去。

约定……么……

像是自语般的呢喃，牵动起了思绪。

甚至少女的记忆还要更早更远——

真不知道你喜欢她哪一点。

数着手中塑料袋里装着的雪糕数量，轻叹了口气。

……得再去买一个呐。

＊＊＊

耳畔能听见缓缓流淌的溪流声、脚底也有踩在金黄松脆落叶上的触感。人迹渐少的公园中，衣音在某棵高大显眼的梧桐树前停住脚步。

轻柔舒缓的風徐徐吹拂而过，带着沁人的凉意，驱散了白昼的灼——视线尽头的晚霞已经燃烧殆尽，黄昏也将即刻转为长夜。

“间宫前辈。”

稍显有些游离的神智，被身后传来的呼唤声扰乱了心神。

循着声音回过头去，视线映入了那位后辈的身影——清澈双眸点缀着干净端正的白皙小脸，绑在脑袋边的单侧马尾落在红白相间的水手服肩边。轻唤自己名字的樱色唇瓣微微开合

那对眸正直直注视着正前方，也就是自己的位置。

“你来干什么。”

衣音将视线从眼前的人儿身上撇开，不想去正视那份视线。

“因为有些在意的事，间宫……不，衣音前辈。”

称呼改变了，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但被那样呼唤，衣音也不由得皱眉转过身来，对上那份直率的双瞳

“呐，前辈是……讨厌那个人么。”

心底清楚明白，那是在指少女的事——态度、话语、交谈、所能体现出喜欢讨厌的一切方式，她给出的答案明明都那样显而易见了。

但眼前的后辈依然要抛出那样的提问，而面对那——

“………”

对那份提问，她没有选择回答。

不，是没办法回答……

她没有能回应这份问题的……答案。

“我……”

“还在寻找答案，对吧？”

两份话语交错而过，对微微放大双瞳的衣音，彩音轻轻地笑了。

“我也好，衣音前辈也好，那个人也好，没有人一开始就拥有答案。我想大家都是因此才踏出了脚步的。”轻轻拉近距离，握住放在胸前的手，仿佛借此压抑住心中的不安般。

“我会去改变的，不输给任何人的改变。因为和前辈约好了。”

像是倾吐出某种重要话语般，彩音抬头仰视衣音。

“前辈没有和谁约定过么，去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轻轻咬了咬双唇，衣音低垂着眸，漆黑双瞳中微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有的吧？那就够了。”

自问自答的话语中，彩音握住少女的手，那如白玉般光滑、却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去成为吧，成为自己心中特别之人的特别。那一定……就是答案。”

那张小脸绽开的笑颜，仿佛能融冰化雪。

衣音看得愣神。

那个人的笑容也是如此。

多年以前……

支撑‘衣音’成为‘间宫衣音’的……

那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