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见

武智乙哉漫无目的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一轮新月高挂在夜空，昏暗的道路两旁有少数几盏路灯勉强点亮，依稀看见三两个风尘仆仆的过路人，马路上不见车影，只有夜间的清风吹拂过，卷起好几片落叶在马路中央翩翩起舞……

诗绘娜站在离拐角还有几步路的位置犹豫了两秒，走过去后发现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立在路灯下掩面抽泣，怯弱的哭声便是来源于这个女孩。

诗绘娜慢慢走近女孩，来到女孩的面前，屈膝低下身子与她同高，不由得软化了态度，“你怎么了？”

“呜……”女孩一味地哭泣，忘了回应诗绘娜的温柔，

“受伤了么？”诗绘娜仍然耐心地询问，

女孩缓缓放下掩面的小手，露出泪眼婆娑的双眼，颤抖着手指一旁，诗绘娜顺着望去，只见在路灯的光照下有一堆花白的棉花散落满地、中间还掺杂布料的碎屑，宛如一个被剪烂的布偶，已然看不出原貌。

“白兔……”

“没关系，你别哭了，前面有超市，我带你去买一只新的小兔好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仍然止不住哭泣。

眼看着女孩叫人怜惜的模样诗绘娜也感到有些难过，以至于再望向地上已然成了棉花团的白兔布偶的时候都觉得它是那样可怜。

诗绘娜牵起女孩的一只手，心里愈发对那个欺负孩子的恶人感到愤怒。

武智乙哉站在一家全天营业的生活超市前不远处，夜色下的大街远近百米唯独这家不大的超市还在营业，灯光照亮了门前的街道，她身上没有钱，偏偏又感到肚子饿了，站在超市前不由得陷入了思考，是否要进去直接把店员抹杀呢？

“看来会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超市里面不大，出入口合并，此时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店员留守，武智乙哉进入了超市，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女店员笑脸迎人，即便已经深夜，热情的态度依然不变。

“欢迎光临。”女店员微笑着说道，

武智乙哉径直走向收银台，右手摸到放置剪刀的腰包，不动声色地取出其中一把，一步步走近年轻的女店员，不想没等她把剪刀亮出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大哭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征兆传来，着实把超市内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年轻女店员的视线越过武智乙哉看见她身后的人，蓦地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武智乙哉很快从懵怔中回过神来，并没有放弃杀人的想法，她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收银台……

武智乙哉默默地盘算着，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喊着什么，武智乙哉全然没有在意，眼中唯剩下前方不远处的人惨死的模样。

越是接近武智乙哉的笑容便越发的从心，剪刀都在蠢蠢欲动，谁料就在距离收银台仅有一步之遥时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站住！”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武智乙哉身后传来，“你听不见吗？！”

武智乙哉转头便看见一个少女，棕色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暗红色半框眼镜下是满含愤怒的双眸……

“为什么要抢小孩的东西？”素未谋面的少女态度咄咄逼人，“欺负这么小的孩子很有趣吗？！”

武智乙哉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没有说出任何话。

对方却因为她目中无人的态度而愈发恼火了。

眼前的人身后幼小的女孩还在不住地大哭，女店员眼看两个人僵持不下，终于忍不住跑出了收银台过来将女孩抱起……

“怎么了？怎么哭了？”年轻女店员哄道，

小女孩依偎在大人的怀中仿佛忘记了言语，只顾着哭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女店员轻拍女孩的后背，不忘对诗绘娜投去抱歉的目光。

诗绘娜对女店员点了点头，转身就对上了一个直勾勾的目光。

“你想干什么？”诗绘娜松开武智乙哉的手腕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武智乙哉全然不在意诗绘娜的冷漠和抗拒，计划杀人被中止也意外地没有感到过多的不快，依然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看着漂亮的麻花辫，指尖莫名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身后的剪刀也仿佛在饥渴的叫嚣……

下一瞬间，武智乙哉蓦地一挥手！在场的成年人眼睛都跟不上她的速度，只来得及看见她手上刀光一闪，回过神来时武智乙哉已经手起刀落，而诗绘娜的右侧脸被划出了一道极浅的细长口子，正在渗出丝丝鲜血，几乎是同时，右边麻花辫上面的头绳绷断！辫子松散开来，一缕棕色的发丝随即落下，与失去了束缚力的头绳一齐无力地落在诗绘娜的脚边……

一切几乎只在短暂的一瞬间发生，除了武智乙哉以外的几个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你！！”诗绘娜猛然回神，简直怒火攻心！顾不得脸上的伤，亡羊补牢般用手护住自己短了一截的发丝……

“哇——”女孩看到诗绘娜脸上流血，当即忍不住嚎啕大哭！

超市内的场面顿时无比混乱，武智乙哉面上带着狡黠的微笑，诗绘娜和年轻的女店员一个是愤怒、另一个则是焦虑和些许的恐惧……

诗绘娜急红了眼，文弱的模样却难叫人感觉到威慑力，武智乙哉看在眼里，反倒心生喜欢，内心渐渐生出了一种与之前要致人于死地时稍微有所不同的隐隐的期待，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我叫武智乙哉，你呢？”

诗绘娜的目光依旧警惕，冷冷地说道，“剑持。”

武智乙哉此时很开心，就连之前感到的空腹感都被抛诸脑后，此时的喜悦感让她觉得无比新鲜。

过去的武智乙哉是极易满足的，唯有杀人能给她带来快乐、也仅仅是杀人就能让她尝到最纯粹的快乐，如今她竟然提前感到心满意足了，她还想细细品味，于是破天荒地收起了剪刀，迈着愉悦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随着武智乙哉潇洒离开，小小的超市终于从压抑的恐怖氛围中解脱，诗绘娜和年轻女店员都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诗绘娜这才想起那人还没有跟女孩道歉……

“那个混蛋……”诗绘娜忍不住说道，“可恶的欺负孩子的家伙！”

年轻的女店员连道几次没关系，又哄着女孩跟她道谢，年幼的女孩眼角还带着泪花，看着大人们柔和的笑容也破涕为笑，总算是止住了哭泣。

此时武智乙哉已经远离了刚才的超市，内心的澎湃却许久不能平复，她独自走在昏暗又静默的大街，街道两旁的路灯鳞次栉比、幽幽的灯光照在地面映出工整的深色地砖，路上行人甚少，凌晨的街景分明已经见惯了，此刻却是感觉一切都新鲜得让人心情愉悦。

“剑持？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剪碎♥♥♥”

武智乙哉笑得狡黠，身影逐渐融入小镇的夜色当中……

翌日清晨，春纪一早起床来到屋外，单手搂着小肆舒展了下身子。

早晨的清新空气充沛，郊外的阳光总是格外好，昨日暴雨的痕迹可见一斑，春纪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极了，摆脱了睡意的春纪转眼便注意到木屋外与昨天来时不同的地方，对身后慢慢走来的人说道，“伊介大人，桥塌了哎。”

“嗯。”伊介提着背包，看上去精神也是不错，

“可能是被水冲垮了。”

“可能吧。”

伊介的回答可谓是相当敷衍，或许只有春纪能够若无其事地聊下去了……

“今天早上天气真好呢！”春纪微眯起眼睛遥望远处露出半边的太阳，朦胧的日光照耀在身上，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我说……”伊介斜眼看着身边的人和生物，显然十分嫌恶，“你还抱着这条虫子是打算把它供起来吗？”

“当成宠物不行吗？”春纪半真半假地正色道，“我会尽量教它洗碗的。”

“不知好歹的家伙，你现在是在跟伊介卖乖吗？”伊介本不欲揭穿，只觉得两个人还没到这个份上，可是听见春纪此刻颇有些无赖的语气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哈哈，伊介大人别生气嘛，我这就放了它。”春纪貌似对养宠物并没有什么执念，很轻易就妥协了，只是在别的方面似乎还有些不肯死心，她微笑着望着伊介，试探地问道，“伊介大人这么嫌弃小肆，难不成是害怕这种……”

不等春纪把话说完伊介已经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伊介却不恼，只是冷笑着说道，“就算一个人再没有脑子也应该分得清讨厌和害怕吧？”

春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被伊介说得无语凝噎，只好乖乖把小肆放在草丛旁边，看着它甩着尾巴毫无留恋地钻入一簇绿叶中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嗯？那个家伙居然没有一点感情的吗？”春纪目送小肆消失在眼前，忍不住说道，

“那条虫子根本就不需要你去管它。”伊介也忍不住说道，

两个人悠哉地沿河边走，准备找一处水浅的地方过河。

春纪和伊介都不算矮，比年纪相仿的大多同性都高一些，此时她们并肩走在水流潺潺的小河旁，踩着被朝阳映出的淡淡的影子，在偏僻无人烟的山间也不失为一道风景线，只可惜再没有第个三人有幸目睹。

耳边听见“扑通”地响声，有鱼跃出河面又栽入河中的声音。

“好啦，我不会再捡小动物了。”春纪对从刚才开始就拒绝跟她说话的伊介保证道，从腰间的皮带取下车钥匙一边用手指转着玩一边小声地嘀咕，“我只要给伊介大人洗衣做饭、当个驾驶员就好了……”

伊介“哼”了一声，终于开口，“你最好有这个觉悟。”

“啊对了……”春纪眼神扫过伊介的胸前，视线仍不敢久留，只是仗着此时大白天的多了些胆量，她别有深意地笑道，“还要顺便保家护院。”

“就凭你。”伊介丝毫不留情面地揶揄对方，“区区春纪还是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吧，老实说伊介对照顾雏儿可没什么经验♥”

“雏……”春纪语塞，顿时收敛了笑容，“伊介大人不就是比我大一点吗……”

伊介以眼还眼、光明正大的看着春纪的胸部，随即了然地笑了，颇意味深长地说道，“何止一点？”

“行吧！”春纪哪里不明白伊介的意思？奈何年纪比她小、分量也确实不如人，愣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回到昨天下午临时停车的巨石附近，吉普经过暴雨的洗刷乍看之下干净了不少，仔细看的话其实挡泥板都在滴着水、甚至座椅上还有积水，伊介着实嫌弃得不行。

山间的道路被大雨冲刷后已然不见车子驶过的痕迹，她们来时车轱辘碾过泥泞留下的印迹都消失殆尽，春纪拿山路中间的巨石无法，只得驱车掉头，期间还得安抚愤愤不平的伊介，把自己所剩无几的pocky全拱手相让了。

吉普在临近正午时驶出了山路，辗转几条杳无人烟的公路，终于驶上了前往北方的正轨。

番场真夜于数日后收到一个黄皮纸信封，上面的字迹依旧不堪入目、内里的物件也依旧是一卷录影带。

她一如往常般用自己的电脑播放录像，无声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即便如此也不难感受到画面中滂沱大雨的气势。影像中有一条小河水流湍急、有一间木屋亮着灯火，河流上一座木桥不知为何被损坏，唯有几座木桩孤零零的在风雨中受尽风吹雨打……

短短的录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番场真夜想看的内容。

她右手挪动鼠标关掉了录像，顺手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番场真夜缓缓将鼠标滚轮滑动，界面一点点往下，冗赘的文字下竟然出现了武智乙哉的照片！

照片上的武智乙哉不如现在人模人样——紫色的长发枯燥不堪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原本的五官被不明的污垢沾染，只得勉强看出清瘦的面上泛着不健康的青色，身上的衣服袖长七分、下装的裤子也是七分，露出脏兮兮的手腕脚踝。一套衣裤均是不起眼的青灰色，不知已经穿了多久，变得又破又旧，十足的一个乞丐模样。

这是一张从不远处抓拍的全身照，浑身不像样的武智乙哉手上却拿着一把滴血的银白色剪刀，显然是受过不少血水的滋养，做工精致的银制剪刀居然散发着淡淡的诡异光泽，如此凶器被她拿在手上俨然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骇人。

番场真夜静静地看着照片，脸上全然不见惧色，反而露出了意味不明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