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谜】远途 
第17章 抉择
春纪带着伊介来到刚才看好的位置，自己帮着冬香收拾好酒桌上凌乱的杯子，目送她离开，又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妹妹穿梭在各个酒桌之间忙碌的身影，好久才终于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春纪拉开椅子落座，与伊介隔桌相对。
“有那么好看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你是变态吗？真是恶心♥”伊介斜睨着她，本是想着嘲讽眼前的人，语气中却掺杂了些许自己都没发现的不满，
“啊？抱歉，我有一直盯着看吗？”春纪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欢畅的笑容，比以往看起来更加真实，“作为赔偿，伊介大人今天就尽情地点单吧！我会全部照付的。”
伊介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愈发不畅快了，只因为春纪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一改往常表现出的大方，她兀自气恼着，点单的时候倒是真的没有留情，春纪眼看着其他服务生一杯接着一杯送上来的啤酒，还是不禁有些哑然，忍不住开口向服务生点了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吃食，这才总算阻断了伊介猛烈的势头。
没过多久，几个盘子摆在伊介的面前，她的眼神扫过桌上明显只够一个人饭量的食物，挑眉看着春纪，问道，“你不吃？不是说要饿扁了么。”
春纪似乎没料到伊介会注意到自己，有一瞬的怔愣，随后坦白道，“我晚点再吃吧，等冬香下班我想带她去吃点东西，顺便跟她谈谈辞职的事情，我已经让她一个人漂泊了这么多年，以后想尽量给她最好的呢…”
春纪说着说着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落寞，与酒馆里喧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伊介手上喝酒的动作不停，眼神却停留在她的脸上，那是带着不屑甚至是有些阴冷的目光，伊介本想给她提个醒，但是显然此时的春纪不会听得进去，于是换了个说法，“不过是一个突然捡到的妹妹，至于么？”
不料春纪显而易见地蹙眉，下一秒便正色道，“冬香是我的亲妹妹，很可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她顿了顿，低垂着眼帘，“我…我作为长女，照顾她保护她本来应该是我的责任，可是我却让她一个人这么多年…”
春纪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随手拿过一大杯满满的啤酒仰头一饮而尽，被呛得眼角微湿，这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是伊介的酒。”伊介淡漠地看着颓然的春纪，
“抱歉…”春纪无力地靠着椅背，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却因为回忆起了往事而心情低落，难以故作轻松，
伊介想听的却不是她苍白的道歉，“过去发生的事，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要在伊介的面前露出这样一副软弱的模样，伊介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伊介冷漠的态度不算是春纪意料之外，只是乍然听到喜欢的人这么说还是不免感到有些难过，春纪收拾了心情，扯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了，等下吃完了我送伊介大人回旅馆吧，镇上貌似有不少赏金猎人在活动，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
“那伊介一个人待在房间你就放心了？”伊介顺着她的话挑眉问道，
“我…”春纪一时语塞，低着头无话可说，
“够了，伊介又不是要人照顾的小孩，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伊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春纪犹豫不决的态度让伊介没来由地感觉厌烦，看着她的眼神又更冷了几分，“你也不用自以为是地认为伊介和你的关系很好，跟你搭伙只不过是顺路而已，伊介过了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你大可以留在这里陪你那个来路不明的‘亲妹妹’玩家人游戏。”
“伊介大人…”春纪有些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掩藏了眸中的苦涩，没有胆量抬头去看心上人表情，只得低低地说道，“先吃饭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伊介向来果敢，自然讨厌像她这样唯唯诺诺的人，这一点春纪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当年发生在故乡的惨剧仿佛历历在目，早已成为了梦魇，想到冬香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春纪更是陷入了深深不能自拔的自责，面对伊介诀别一样的话语，那句“等我回来”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如同身处在两种感情的天秤中央，不论往哪一边迈出一步都将堕入万劫不复。
如果只是任务还好，她作为赏金猎人至今也不是没有过任务失败的经历，可是现在，春纪对于伊介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一句“任务”那么简单的了…
“嘁。”伊介重重地放下酒杯，桌上的东西都随之一震，顿时像是有重物砸在春纪的心头，惊得她猛地抬头，满脸错愕…
四周依然人声嘈杂，这样的环境第一次让伊介感到了烦躁，她站起身说道，“伊介没胃口了，现在就要回去！”
“我…我送你！”春纪连忙跟着起身，“伊介大人等我一下。”
说完她不等伊介拒绝，转身就跑去找冬香了，春纪拉着自家妹妹把手头上的现金都塞过去，只给自己留了一些零钱，随后急切地寻找伊介的身影，果不其然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等自己，春纪匆匆交代了冬香几句下班后先别走，立即转身追出了酒馆，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街边的路灯艰难照映着道路，这条路上的行人稀少，春纪很快寻到形单影只的伊介…
伊介总是昂首挺胸、骄傲地凸显着傲人的身姿，那个背影还是像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博人眼球，春纪也一如当时那样被惊艳到了，久久挪不开视线。
“伊介大人！不是说了等我送你么？走那么快…”春纪跟上伊介的脚步，语无伦次地没话找话，
“伊介也说了不需要你操心。”伊介瞥了她一眼，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抱歉…”
春纪没缘由的道歉在伊介这里好像起到了反效果，伊介当即蹙眉，有一股怒火直窜了上来，“闭嘴！你为什么要跟伊介道歉？！你爱陪你那个妹妹就去陪，跟伊介有什么关系？”
面对伊介的怒火，春纪蓦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堆积在心头，胀得难受，好似有什么在心田蠢蠢欲动，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忽地伸手拉住了伊介纤细的腕，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伊介大人，等我回来好吗？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伊介定定地直视春纪，似是想从那双琥珀色的眸中看出任何蛛丝马迹，伊介有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无法立刻说出拒绝的话语。不知为何，听到春纪这么说，伊介烦躁的心忽然安定了不少。
春纪迎着她的目光，安静地等待回复，郑重的模样何其坚定。
春纪深知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感情，往后的事情已经考虑不到也不想考虑了，她鲜少地丢掉了大部分理性，决定今晚就孤注一掷，良久，终于听到伊介轻应了一声，春纪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脸上的表情也有所缓和，随后不等伊介开口又听见她轻快的语气，“伊介大人刚才吃得比平时还少呢，肯定没有吃饱吧？晚上要不要我带夜宵回去给你呀？”
伊介闻言不禁微怔，“你怎么知道伊介吃多少？”
春纪笑了笑，如是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伊介大人要做饭给你吃，这种事情当然要知道啊，就算是露宿郊外至少也要确保不让伊介大人饿着肚子啊。”
春纪的回答有理有据，一点问题都没有，伊介却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思，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家伙，果然照顾过头了。
然而春纪对身边的人正在想的事情一无所知，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回以一个干净的笑容，不言而喻的好心情。
两个人齐肩走在小镇道路上，路灯发出的薄弱的光依稀照亮晦暗的街道，脚下的影子随着她们走过一个个路灯不断交替着，春纪和伊介一时无言，气氛不像在酒馆里时那样剑拔弩张，此刻春纪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显而易见的开心，伊介神色淡然，也没有再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氛围一时间甚是和谐，只是这样的好景没有维持多久，春纪的脚步愈来愈快，逐渐与伊介拉开距离…
“你走得太快了，伊介不是要跟你比赛。”伊介没好气地提醒道，
“哈哈，是伊介大人走得太慢了。”春纪站定，笑嘻嘻地看着伊介走上前，
伊介看着春纪自从见过那个妹妹之后总是不经意露出的灿烂的笑容，觉得有些不愉快，好不容易的好心情消散了一大半，脸色也跟着变差了，“别再一脸傻笑了，真蠢♥”
“嗯？我有吗？”春纪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一点自觉，
伊介轻哼了一声，连眼神都没有多余的停留，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酒馆距离她们暂住的旅馆十分近，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从这里已经能看见旅馆的大门，伊介却忽然驻足，春纪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诧异地回头，出乎意料地对上了伊介的视线，只见伊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要回去找她了？”不等春纪开口，伊介单刀直入地问道，
“嗯。”春纪的笑容渐渐淡去，也明白这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伊介跟她的看法不同，自然产生分歧，可是冬香已经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春纪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明知道妹妹还活着却还放任不管，她低着头，不欲与伊介针锋相对，“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真是个让人感动的好姐姐呢。”伊介嗤之以鼻，看着她的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不屑，
“冬香她…是最后的家人啊…”春纪捏紧了拳头，力度大到微微发颤，不愿在此刻做出抉择，
伊介没有再回话，只是冷眼看着她，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无声的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春纪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前面就到旅馆了，伊介大人先上去吧…”
不等春纪说完，伊介直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得比这一路走来的速度还要快，春纪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旅馆大门，放松了拳头，郁结在心头的苦闷却无处发泄…
春纪在旅馆楼下怔怔地站着，直到伊介回到房间亮起了灯才转身离开，春纪义无反顾往酒馆的方向走，殊不知道在旅馆对面楼的楼顶上还有一个一直在看戏的人…
“同伴内讧么？真有意思啊~”武智乙哉盯着春纪离开的背影，笑得狡黠，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场好戏，
她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走到一旁的三脚架，让录影设备的镜头正对着刚才亮起灯的那扇窗户，随后打开了录制，调整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在镜头中看到隔壁房间的窗户，倒不是因为那里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只是那个房间的窗户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就用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之后也一直是这个模样，在旅馆的众多房间中显得鹤立鸡群罢了。
武智乙哉片刻的分心，转眼间便无视了那一点不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