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收

深夜的镇子被雨幕笼罩，大雨如注，洗刷了每一栋建筑，雨水沿着管道、顺着墙面哗哗地往下流，覆盖了地面，在街道和马路边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没有一块砖能够幸免。

这样的雨夜，哪怕是待在房间里都能感受到外面潮湿的空气。

伊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短短几小时的睡眠几次被雨声打断，实在是没了睡意，索性躺在床上看窗外下着大雨，不时有几道白驹过隙的闪电出现在遥远的天空，给黑暗的卧室带来了短暂的光亮。

之前春纪喝得烂醉如泥，伊介一路搀扶着好不容易把她带回了当时的住处、替她处理好身上的伤后也累得倒在床上就睡了，有了那次先例，这次春纪订房的时候就没有特意去问伊介的意思，默认选了只有一张双人床的房间。

伊介对于跟她同床共枕似乎没有之前那样抵触了，可是要跟其他人睡还是不行。

因为只有一张床，柩也不习惯睡觉时身边还有千足以外的人，于是早早地就回了房间。

伊介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无缘无故地想起了傍晚离开到现在也没回来的春纪，清醒得没办法入睡。

显然几个小时的休息对伊介来说已经足够，此时无论怎样尝试入睡都只是徒劳，可是窗外的雨依旧下着、天也还没亮。

“那家伙，该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伊介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完全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

静悄悄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回应伊介，唯有窗外的雨声和沉闷的雷声，仿佛是觉得她的心情还不够烦闷，一直不愿停息。

与其就这么在床上干躺着伊介决定还是到外面走走，她想起之前看到柩坐在一楼的沙发等待的模样，打算也去那里打发打发时间，当然，不是为了去看春纪什么时候回来。

伊介出了房间，还未下楼便看见柩和她的熊布偶坐在那个朝着大门的老地方，她有些惊讶，两个前不久还各自说去睡了的人此时又在房间外碰到了，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们都有了睡不着的理由。柩也注意到了从楼梯下来的伊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晚也等人？”伊介在相邻的沙发坐下，

“嗯……”柩点了点头，问道，“春纪还没回来吗？”

“哼，谁知道呢？大晚上在郊外被狼吃掉了也说不定♥”

“呵呵，要是被春纪听见了可能会哭呢。”

“谁管她，伊介只不过是被下雨天吵得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伊介翘着腿，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正好杜绝了远处几个一直看着她们蠢蠢欲动的男人……

大雨滂沱的夜晚，被柩挂念着的千足还在跟武智乙哉胶着，右臂的伤必须要尽快处理，可是眼前的人仿佛紧咬着猎物不松口的郊狼，如果不能把她的事情先解决了，千足根本无法安心地处理伤口。

在武智乙哉疏于防御全心全意地向手持长剑的千足发起进攻时、身上受伤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但那些不过是轻微的割伤，看起来更像是穷途末路的人在进行微不足道的反击，武智乙哉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与千足打得不可开交！

可是千足并没有打算跟她难舍难分，循序渐进地诱敌之后，此刻迎来了时机！

在武智乙哉蓄力准备对千足进行更凶猛的攻击时，千足顷刻间切换了防御的姿态、持剑的左手稍微扭转手腕，迅捷的攻击在武智乙哉的耳畔掀起一阵风！武智乙哉在被动防御时不小心踩进了脚边的浅水洼，脚底一滑，重心位移了，不得不往后撤与千足拉开距离……

千足同一时间往后退了几步，松开了长剑、随即抽出了备用的手枪……

两个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任何一发子弹的命中都有可能直接穿透造成致命的伤害！只要有一枪……

武智乙哉失去了先机，紧接着便见到对方拔枪，想也不想地扭身往一侧跑去！俯冲的速度甚至快过了千足开枪的速度，不过几秒的时间她跑到了最近的巨石块旁，三两下攀到顶端翻了过去，千足实在无法预测她的快速行动，半个弹夹的子弹全部嵌进了墙里。

“这家伙……还是人么？”千足对空气抱怨了一句，

千足喘着气，尽可能保持右臂不动的状态，还有恶劣天气的影响，开枪的准度也下降了不少，受伤徒增了她的体力消耗，衣袖也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脸颊边流下的液体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那个猎人……”武智乙哉用指腹抹去了侧脸的血珠，愈发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战线拉得越远对千足就越是有利，可是时间拖得越久武智乙哉的优势就会愈发明显，千足只能分秒必争！

她绕过了武智乙哉躲藏在背后的巨石块，跑向了另一侧的方向、逐渐可以看到巨石的另一面……看到了武智乙哉裙裤的一角……没有给予对方靠近的机会，在这个距离千足便抬起了枪。

连续的枪声很快被雨声掩盖。

武智乙哉躲在掩体后，似是在等待机会……

无人知晓的战斗在古老遗迹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上一秒武智乙哉途经的地方赫然多了一排弹孔，千足停止了开火，找到了一旁的掩体，快速地给弹夹补充了子弹，手中握着分量十足的枪，千足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带出来子弹都是柩替她整理的，虽然千足不希望柩去碰这些危险的东西，可是拗不过对方执意坚持，千足只得陪在她身旁看着她为自己整理好一切，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心头有说不出的感动……

剩余的子弹还足够她更换一次弹夹，不管是输是赢，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你身上的伤坚持不了多久了吧？还要再拖下去么~~♥”武智乙哉舔舐了锋利刀刃上的雨水，仿佛尝到了千足的鲜血，兴奋与激动全然写在脸上，

千足刚为手枪上了膛，身后传来了踏过水洼的脚步声，千足随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保持着与武智乙哉之间的距离。

武智乙哉追逐着千足的身影，凭借速度上的优势逐渐缩短了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转眼间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武智乙哉的剪刀飞速袭来，千足似乎已经能够适应了她的速度，坚定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握着枪的左手反手朝武智乙哉用剪刀的手打了过去，枪的手柄狠狠打中了对方的手腕，武智乙哉的剪刀脱手，紧接着另一只手飞快伸了出去！猛然锁住了千足的脖颈！

“唔！”千足被武智乙哉迅猛的锁喉掐住脖颈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背后猛地抵住了石墙，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紧随而来……

“区区猎人，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哦~不过就这样让你死掉有点可惜呢♥♥”

“要试一试吗？是你先流血而死还是我先窒息死。”

千足抬起了左手，枪口指着武智乙哉的腹部。

“你，很强嘛。”

武智乙哉看着千足微微涨红的脸和鼓起了青筋的脖颈，指尖可以轻易感受到眼前人的脉搏。

千足握紧了手上的枪，感受到对方力量稍有松懈的一刻用尽全力朝她的腹部打了过去！此时的千足使不出多大的劲，显然武智乙哉没有受到很大伤害，千足抓住了对方后退半步的瞬间，飞快抬枪到她的耳边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近在耳边的巨大枪声给武智乙哉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锁住千足脖颈的手也因此松开，千足紧接着用枪柄朝她的后颈猛地打了过去，武智乙哉闪避不及没能躲开。

武智乙哉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衣衫沾染的血融进了地面的积水里。

千足靠着身后的墙，舒了口气。

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这场大雨才终于停歇，春纪也终于等来了英纯恋子送来的资金。

春纪在郊外的车站等了半宿，在天蒙蒙亮时总算看见马路那头缓缓驶来的车辆，那是一辆全黑的轿车，驶过春纪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停车，车上有人扔出了一个纸箱，不大的纸箱里面装满了现金。

春纪把这一大沓现钞存好，心情大好，在回旅馆的路上不禁想着可以见到伊介的睡脸，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开开心心的春纪没想到刚进酒店便对上了两道视线，脚步不由得顿了顿，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伊、伊介大人？还有桐谷，你们怎么在这……”春纪硬着头皮在伊介的注视下朝她们走了过去，

“去哪里了？”伊介坐在沙发上挑眉看着她，

“借钱……”春纪低着头杵在伊介身旁，

“一个晚上？”伊介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中满是对春纪的怀疑，

伊介朝春纪伸出了手，对方乖乖地低下了身子，伊介的手揪住了春纪斗篷的领子，稍微扯开便看见了她白净的脖颈。

“去跟什么人见面了？好玩么？”伊介质问道，

“没有啊……伊介大人，你误会了。”春纪握着伊介的手让她松开了自己的领子，正准备安抚这头愠怒的“狮子”，一旁的柩却忽然站起来离开了沙发……

她们看着柩抱着熊布偶小跑到酒店大门，脸上的愉悦和放松是春纪和伊介这两天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两个人顿时了然，那个人就是柩一直在等的“姐姐”。

“那就是小柩的姐姐。”伊介挣开了春纪的手站起身，

“是啊。”春纪看着刚见面就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对伊介说道，“走吧，我们也过去。”

走近些便越发觉得，这个叫做千足的女人和春纪的发色相近、气场也莫名的有几分相像，要说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伊介也许都不会怀疑，不由得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多了些好感。

春纪算是看出来了，伊介显然对这个身材修长的女人第一印象还不错，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拒人千里的态度哪儿去了？！

春纪的心里不舒坦，开口也带了些许挑衅的味道，“又见面了，这是巧合？还是说……”

伊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边的人，轻声笑了笑。

“柩承蒙你们照顾了。”千足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嗯？啊，没事。”春纪愣了愣，

“她很高兴，谢谢你们了。”千足情深款款地望着柩，

眼前的两个人仿佛陷在对方的眼神中不能自拔，春纪无语了，心头五味杂陈，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真的是单纯的姐妹关系吗！？

“我们去退房吧，事情已经办好了。”千足牵着柩的手温柔地说道，

“好。”柩露出了笑容，

柩微笑着与伊介和春纪道了别，跟千足一起走向了酒店的柜台。

“……这就走了？”春纪还在为刚才想到的事情感到迷惑，转眼两个人已经离开，

“如果你那么喜欢跟别人待在一起的话可以跟她们一起走♥”伊介也转身离开，朝她们在二楼的房间走去，

“伊介大人，我昨晚真的没有乱跑。”春纪一时间顾不上远去的千足和柩，赶紧跟上了伊介的脚步，

伊介看了她一眼，明显带着笑意，“刚才为什么那样问？”

春纪“呃”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了伊介的视线，“这是正常的怀疑。”

伊介扬起嘴角，笑了。

她对春纪的态度还算满意，打算不再追究她夜不归宿的事情了。

“伊介大人和桐谷在外面坐了一晚吗？”

“要你管？”

“回去补个觉嘛，我们明天再出发？”

春纪自然地牵起了伊介的手，或许是因为刚才亲眼目睹了千足和柩之间如胶似漆的模样，此刻这样的小动作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伊介显然心情也不错，春纪看着她的侧颜、忍不住又想要“得寸进尺”……

“伊介大人，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不要♥”

一如既往地果断拒绝，可是并没有影响到春纪的好心情。

恢复了风平浪静的偏远遗迹终于见到了第二天的阳光，无数打斗的痕迹毫不留情地刻在了墙面，战斗的人不知所踪，唯有迷茫的施工队员对这一夜之间变得满目疮痍的地方不知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