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夜
春纪和伊介离开酒馆不久,冬香找了个间隙悄悄溜了出去。
她花了些时间在一个停车场里面找到傍晚在酒馆遇到的三个男赏金猎人,只身站在他们面前,眼神透露着坚定,微微发颤的双拳却将她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为首的刀疤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要是我如约把照片上那个女人带过来,你们会把钱分我一半吧?”
“当然,我们可是很守信的…”
刀疤男子不免为这个年轻女孩的勇气稍感震惊,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大笑了几声,身旁站着的同伴也忍不住跟着发笑,过了一会儿,瘦高的男人看着面前的女孩,接过老大的话戏谑道,“前提是如果你真的能带来的话,哈哈哈哈…”
几个男人兀自大笑着,冬香皱着的眉却越发紧了,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最多四个小时,十二点之前我会把人带到这里,到时候直接在这交易。”
放下话,冬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夜间的停车场一片漆黑,被月光笼罩,仅有的几盏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晦暗的角落不时能看见一闪而过的老鼠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夜幕之中。刀疤男子看着年轻女孩渐远的背影,想起她信以为真的模样,掩不住笑意…
伊介回到房间后又去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酒味和香烟的味道,换了身清爽的衬衣,百无聊赖地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这个镇子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来的都是过路人或者赏金猎人,小旅馆仅有的几间双人房间都被人住下了,春纪入住的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只有一张床的房间,往常只要是这个情况春纪都会自觉在沙发或者椅子上休息,这次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提出了要上床睡,那个时候伊介为了催促她快去洗澡好像没有直接拒绝…
只是那个笑着问能不能一起睡的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记得之前伊介与她聊到向北去的目的是什么,对方淡淡地说着想要回故乡看看,而如今一直以为已经死去的家人就出现在眼前,还有必要再回到那个物是人非的地方么?
伊介翻身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枪,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想要保养一下,这是她和春纪都有的习惯,其他的同行是不是这样伊介不知道,反正春纪说这是职业病,有时候两个人即使不说话只是各自摆弄着武器也显得平和,这样的宁静时常发生在晚饭后,不论是露宿郊外还是借住旅馆都不能改变她们的习惯。
今天伊介也一如既往准备保养手枪,不过刚把弹夹卸下来又不自觉想起了刚刚离开的那个家伙…
往常这个时候春纪总是会适时地递工具过来,而伊介不经意地抬头就能看见对方专注的神情,甚至情绪都会不自觉跟着放松下来,伊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享受这样的时刻、更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春纪总是待在自己身边…
伊介轻叹了一声,从床上起身去找工具,当在行李中翻出一条手帕时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她有一瞬的失神,想起了前些天在山间木屋避雨还有在春纪修道院受伤的时候对方拿出来的那条手帕…
她这时候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条一看就知道已经用了许多年的手帕上绣的名字不正是“冬香”么?
“原来是妹妹送的手帕,难怪…”
难怪那样重视。
伊介的眼眸黯淡下来,心情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在知道了春纪所珍视的那条手帕是自己的亲妹妹而不是其他人送的之后,的确轻松了一些,不用说她也隐隐明白这份心情意味着什么,那个突然出现,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的人,其分量好像愈发地重了,但是伊介更清楚那不是自己所期盼的,某种不可控的情愫在内心悄然膨胀,她可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
伊介回到床边坐下,望着窗外的夜色难得地感到了些许惆怅,为自己油然而生的感情、也为不知归期的春纪…
窗外的天色暗沉,寥寥无几的星辰点缀着夜空,一轮新月躲在薄云后面发着浑沌的光,一如街边奄奄一息的路灯,稀薄得可怜,沐浴着这样惨淡的月光仿佛连映入眼帘的夜景都变得萧瑟了许多,叫人不由得心情低沉。
此时在同一家旅馆不同的房间里,诗绘娜还在面对着她带来的便携式电脑,从下午接到千足的电话之后她便奋战到现在,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昏暗,诗绘娜后知后觉地起身去打开了房间的灯,在她按下开关的瞬间,漆黑的厅房骤然敞亮,诗绘娜不适应地闭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摘下了眼镜,顿时陷入一片朦胧,模糊中她注视着手上暗红色的镜框,不禁想起了那个人相似的发色。想起千足,诗绘娜的眉宇间都透露着柔和的笑意。
诗绘娜从口袋抽出手帕擦拭眼镜,手法很是娴熟,然后将它戴回老位置,眼前瞬间清明,这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地瞥见静静躺在桌面上的移动电话,脚步不由得顿了顿,转而换了个方向往窗台边走去,路过桌子时顺手拿起了移动电话…
没有任务的夜晚显然是比较私人的时间,看着手中的电话,想着这个时候拨号过去是否会打扰到对方,诗绘娜难免有些纠结,不由得自我安慰道,“这是她拜托的事情,应该会想要尽快了解吧?”诗绘娜一下一下按出千足告诉自己的号码,紧张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并、并不是我私心想要这个时候打电话,只是传达工作上的内容…”
终于等待通话的声音响起,诗绘娜经历一番心理斗争手心都出了些汗,她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分明入夜的晚风该是凉爽的,此刻却对诗绘娜没什么作用,电话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她愈发紧张了…
等待期间诗绘娜心思超常活络,早在心中准备好了要交代的内容,就连最后的寒暄都已经想了几遍,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显示拨号中的屏幕,不由得纳闷,“难道已经休息了么?”
武智乙哉此时正在楼顶上望着月亮神游,一旁三脚架上的设备照常录制着指定人物的情况,武智乙哉在上面铺了黑布,架子和设备隐匿在夜色中,远看让人难以察觉,她今晚的工作这样已经完成了大半,夜晚才刚开始,她就已经无事可做,恍然间,武智乙哉注意到旅馆房间中一直紧闭着帘子的窗户被人打开,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就在诗绘娜以为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屏幕上的文字突然变了,电话里传出来一个有点耳熟的稚嫩嗓音…
“喂?你好。”
“你好…”诗绘娜顿了顿,正想确认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接着便听见对方礼貌地开口…
“是剑持小姐吗?找千足的话…她已经睡了。”
“啊…没关系,那我明天再联系好了,打扰了。”诗绘娜说完,对方没多久便挂断了电话,
她垂眸看着已然结束通话的界面,有种无力感渐渐攀上心头,期望落空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尽管对方只是言简意赅地交流,也足以让诗绘娜听出其身份,不是千足寸步不离照顾的那个女孩还能是谁?
诗绘娜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失神…
女孩话音背后的一丝疲惫令她难以忽略,想起上次见面时柩和千足之间亲密无间的举动,还有下午通话的时候千足的异常,诗绘娜不得不多虑,她并不怀疑两个同样性别的人之间也能产生爱意,毕竟她自己就是如此,但是诗绘娜从未把这一点放在千足身上考虑过,即使那是她暗恋已久的对象…
那样的事情,对于那个正义感超强的千足来说也是有可能的吗?而且还是面对一个跟自己年龄差距不小的女孩?
诗绘娜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设想下去,“千足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我胡思乱想了,她是不会那样的…”
诗绘娜站在窗台边,内心万分纠结,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拂而来,撩起了帘子、也拨乱了她的发丝,带着些许凉意钻进领口,诗绘娜不禁紧了紧衣服,掌心贴在手臂上摩挲取暖,这时候忽然有敲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在窗边听得不太真切,诗绘娜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确定。
她看了看时间,不知道在这个异乡有谁会上门找她。
诗绘娜把电话握在手里,一边缓缓向门边走去,期间敲门声持续不断,门外的人在不徐不疾有节奏地敲着,听得人愈发忐忑…
门锁的防盗链仍旧安然地扣在上面,给诗绘娜添了一点勇气,至于可能来访的人却是完全没有头绪,门外的人仿佛知道她已经来到门后,敲门声终于停了,诗绘娜心头的紧张无法消退半分,她伸手搭在门把上,轻轻扭动门把、缓慢地将门推开…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走道。
诗绘娜提到嗓子眼的心一时不知道是该咽回去还是继续提着…
门锁上的防盗链限制了门打开的角度,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小部分的走道,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是什么人的恶作剧,正当诗绘娜要关上门时,突然有一把锋利的剪刀飞快出现,转眼间已经精准地钳住了防盗链的链条!诗绘娜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便听见“咔嚓”地声音,一指粗的铁链应声断裂成两半!
她惊恐地后退了半步,握在手上的门把忽然脱手,房间的大门被外面的人猛地打开!
诗绘娜惊觉不妙,恐惧感油然而生…
门开的刹那间她看到一抹紫色和有点熟悉的脸庞,眼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了手,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人手上的湿布捂住了她的口鼻!诗绘娜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料却因为眼前人的推搡而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倾倒,她不自觉地倒吸了口气,却因为口鼻被封住而有种吸不到空气的窒息感,随即感到脑袋一阵晕眩,令人绝望的乏力感接踵而至…
诗绘娜重重地摔在地上,甚至想要动动手指都力不从心,侵入者似乎很乐于见到她这副无法还手的模样,诗绘娜吃力地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鞋面,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