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脱困

诗绘娜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武智乙哉，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现在只需要轻轻在对方的脖颈上划一刀就可以让眼前的罪恶永远消失，可是诗绘娜伫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手…

是因为打从心底厌恶着“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这种行为吗？还是因为不曾杀过人，所以在面临将罪人送上死刑的决断时才会有所犹豫？诗绘娜为自己做了许多假设，始终没有一个能够解释她此刻所感到的复杂的情绪，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昏倒在地的武智乙哉，踌躇着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转身往客厅的电话机走去。

“还是报警好了，把她交给警察也是一样的，还要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才行…”诗绘娜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不打算将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线索留给警方…

数小时之前，诗绘娜面临着被一个仅仅见过两次的人侵犯的绝望境地，不等她想出对策，压在身上的武智乙哉突然停止了索取，紧贴在胸前的温度散去，武智乙哉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对上了诗绘娜的视线，武智乙哉忽地露出了笑容…

“诗绘娜肚子饿了吗？”武智乙哉说道，

“有、有点…”诗绘娜对眼前人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不明所以，警惕地望着她，

武智乙哉起身，诗绘娜看见对方的上衣在刚才的亲热中变得凌乱，大概是嫌弃衣领的束缚阻碍了行动自己扯开的，武智乙哉显然多是在夜间行动，不常受到紫外线的影响，皮肤比常人白净许多，诗绘娜甚至能从微微敞开的领口看见她白皙的锁骨，脚上的鞋子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蹬掉了，落在床尾和床边的地上，武智乙哉光着脚下床，诗绘娜的目光跟着她离开房间、眼睁睁看着对方径直往厨房去了。

在房间里看不到厨房的情况，诗绘娜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

武智乙哉就是连续无差别杀人事件的始作俑者，即便是女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诗绘娜在心底告诫自己。

没等多久诗绘娜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停止，武智乙哉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泡面出现在房间门口…

“你…这是你买的吗？”眼前的杀人犯居然端着这种食物，诗绘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意外…

“啊？当然。”武智乙哉谨慎地端着这碗汤跟面比例严重不协调的泡面，缓缓挪动着脚步，似是察觉到诗绘娜的猜疑，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没有在店里面抢劫啦，这样之后不是会变得很麻烦么？只是顺路找了个人要了点钱…”

“那那个人呢？”诗绘娜难以言喻地看着她，

“我不记得了♥”武智乙哉终于走到床边坐下，转头看了眼诗绘娜被透明胶带缠在床头的双手，拿起叉子准备喂食，又看见诗绘娜的目光，想了想还是说道，“嗯，大概还活着吧？”

“你把他杀了么？”诗绘娜正色道，眼里满是嫌恶，

武智乙哉微微一怔，蓦地有些无所适从，拿着叉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我没有取他的性命，只是因为他不配合…”不知怎地，武智乙哉想到诗绘娜对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表现出的超常的关心就感到万分不痛快，脸色随即阴沉下来，“诗绘娜很担心他吗？我现在就去把他找出来…”

“等等！你想做什么？！”诗绘娜眼看着武智乙哉一副着急离开的模样、手中的面汤都洒了出来，不由得紧张起来，却被捆着双手什么也做不了，

“做什么？去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剪碎啊，这样诗绘娜就不会管他了吧？”武智乙哉丝毫不在意滚热的汤水洒在腿上沾湿裙角烫红了大片肌肤、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没有…”诗绘娜想到自己的失言有可能导致一个不相关的人死亡，不得不顺着武智乙哉说道，“对、对了，你不是煮了面么？让我尝尝吧？”

“诗绘娜不在意他了吗？”武智乙哉显而易见地高兴许多，仿佛态度的转变也就是诗绘娜一句话的事情，

“我没有在意那个人。”诗绘娜淡淡地说道，“比起那个，你的腿刚才…”

“我没事！”武智乙哉笑了笑，用叉子卷起面条喂到诗绘娜的嘴边，藏不住的开心，

诗绘娜轻轻吹了吹面条上的热气、顺从地张嘴，这才看清武智乙哉的手背上也被烫伤了一片，原本白皙的皮肤被烫成不正常的红色，十分惹眼，诗绘娜微微颤了下眼睑，有些不自在，“等会儿还是用冷水冲冲吧…”

“嘿嘿，好吃吗？”武智乙哉笑道，隐隐有几分期待地看着诗绘娜，

诗绘娜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不就是泡面么？

她抬眼看见武智乙哉的笑容，高度的近视让她只能看清床边的情况，再远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让人不由得有种眼里都是这个人的错觉。

诗绘娜对眼镜的依赖非比寻常，总是常备好几副眼镜，没有眼镜的感觉对她来说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可是不管是眼镜还是衣服，她现在都没有。

“好吃。”诗绘娜违心地说道，看见武智乙哉好像心情不错，尝试着问道，“你可以把眼镜还给我么？”

“眼镜？啊，那个东西掉在地上被我踩坏了。”武智乙哉回想起刚进门时的情景，毫不在意地笑道，

“你…”诗绘娜感觉自己仿佛在对付一个顽劣的孩童，深深感到无力，想到这里，诗绘娜又忍不住叹息，几乎不报什么希望地说道，“那你能给我松绑吗？我自己去找眼镜。”

“可以啊。”武智乙哉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嗯？你说什么？”诗绘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诧异地望着她，

武智乙哉没有回答，而是把手里的泡面放在床边的木柜上，伸手在侧腰的小包里摸出一把纯银制的剪刀，诗绘娜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朦胧的视线判断出眼前这把剪刀跟剪断防盗链的不是同一把，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腰包里装着多少把这样的剪刀？眼前这个人又用它们伤害甚至是杀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显然武智乙哉没注意到诗绘娜片刻的出神，挥手用剪刀剪断了缠在诗绘娜双手和床头之间的透明胶带。

“真不想用剪刀剪这种东西呢…”武智乙哉清理着刀刃上残留的脏东西、低低地嘟囔道，

诗绘娜得以从双手被反绑在床头的姿势解脱，武智乙哉却不再替她剪掉缠绕在两只手上的透明胶带，诗绘娜没有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像是对方刚才那样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边摸索着缓缓往放在客厅桌上的行李走去。

她依然存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心理，同时也对自己能够脱困多了几分信心，武智乙哉对她的身体表露了明显的欲望反倒让诗绘娜能够稍微松口气，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至少不是被盯上了性命。

武智乙哉不经意间抬起头便看见诗绘娜赤裸着身子走出房间，因为少了眼镜，每次迈出脚步都带着些许不确定，试探着摸索的模样被武智乙哉看在眼里，是那样叫人着迷，情不自禁想要对她做点什么，武智乙哉十分享受此刻的状况，要说还差点什么美中不足的就只有诗绘娜对她不时表现出的冷漠了。

武智乙哉不太在意对方的无视，她也并不着急，将来可以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诗绘娜终于摸到了长桌的边缘，她用身体挡住了行李和背包，在房间里看不见她的神情，找到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从里面翻出她为自己准备的备用眼镜，诗绘娜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出了眼镜，暗红色的半框与之前那一副相差无几，戴上眼镜后视线随即恢复一片清明，再也不是朦胧的景象，诗绘娜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头脑冷静了不少…

就在这时，武智乙哉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身！两个人都是光着脚，不到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让武智乙哉稍微低头就可以将下巴抵在诗绘娜的肩头，武智乙哉用侧脸蹭了蹭她的脸，显然是觉得这个姿势舒服极了。

诗绘娜双手撑在桌上，细嫩的手腕被透明胶带勒出了红痕，隐隐有几分血液不通畅的迹象…

武智乙哉紧贴着诗绘娜，在她的颈间轻嗅、不时露出舌尖舔舐，诗绘娜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背后的皮肤与对方胸前的衣物摩擦，武智乙哉却仍是一副还不满足的模样，诗绘娜闭上了眼睛，一如之前那样沉默忍受着，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知又过了多久，武智乙哉停下动作，松开了怀抱。

身后的温度褪去，诗绘娜感到一丝微凉，转头便看见武智乙哉进入了房间、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不知在看什么。

诗绘娜暗自松了一口气，移开压在桌面上的手，看到被她藏在掌心下的一个小纸包…

小小的纸包里面装着诗绘娜为防止自己有时候夜里难以入睡而准备的安眠药胶囊，量不多不会致死，但是足以让她平稳睡到天亮，诗绘娜别扭地把胶囊拆开将内部的粉末全都倒了出来，带着小纸包回到房间。

趁着武智乙哉注意窗外的间隙，诗绘娜迅速将这些粉末倒入刚吃过的泡面的汤里，白色无味的粉末很快浸入温热的汤水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诗绘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在那之后武智乙哉果然在诗绘娜的劝诱下吃了被动过手脚的泡面，武智乙哉不疑有他，反倒让诗绘娜不禁生出了一丝动摇——面对一个真正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这样做真的好么？

诗绘娜看着武智乙哉吃完了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阻止的话语。

武智乙哉这样的极恶罪犯能够逃逸这么久必然存在黑幕，或许将她交给警察反而不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如此诗绘娜也无法真正去对一个活着的人下手。

诗绘娜来到玄关附近拾起被武智乙哉踩坏的眼镜，镜框已经畸形，镜片上有惨不忍睹的裂痕，还有一边甚至已经粉碎在地上，诗绘娜转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人，弯腰默默收拾着碎片…

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物品，一如她来时那样，就连垃圾篓里的杂物都被一样不剩地清理干净，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不少，唯一不和谐的存在就是倒在床边的地上昏睡过去的武智乙哉了，诗绘娜没有逗留，在警方赶来之前就离开了这里。

伊介扶着醉醺醺的春纪一起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伊介怎么也不敢相信春纪也会有借酒消愁的时候，她们深夜来到这家酒馆，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要不是她强行带走春纪结了帐，怕是再待到午夜这个家伙也不打算离开！伊介算是见识到了春纪的难缠之处，可是却意外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伊介大人…”春纪歪着脑袋去看伊介的侧颜，可惜眼前的一切都不清晰，她不罢休地凑过去，就在险些亲到的距离总算得以看清了对方脸上的表情，春纪怔怔地看着她，“怎、怎么了？不会是…要把我带回去灭口吧…？？”

“闭上你的嘴！”伊介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不能再糟糕，春纪浑身酒气难闻得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伊介多一分钟都不想再忍受了，“你再跟伊介说一句话现在就把就地解决！”

“唔…”春纪闻言果然老实了许多，整个人因为醉酒的关系看上去多了几分傻气，

“回去再跟你算账！”伊介呲牙咧嘴地承受着春纪全身的重量，只觉得喝醉的人不是一般的重！跟之前春纪受伤她去帮衬的时候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重量，伊介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破事，“混蛋春纪，回去之后绝对要把你打成马蜂窝！！”

伊介虽然嘴上和心里抱怨不断，搂在春纪腰间的手却不敢松懈，紧紧箍着防止春纪摔倒。

春纪迷离地眨了眨眼睛，脑袋昏沉沉的，对伊介细心的保护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