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报废

因为春纪受伤，伊介和她在走鳰的盛情邀请下在牧场多停留了一天，解决了查理和麦克的穷追不舍两个人也乐得清闲，于是没怎么推脱便答应下来了，只是在这一天短暂的相处里，春纪似乎对叽叽喳喳的走鳰的厌恶更进了一个档次，甚至到了远远听见对方的声音就忍不住皱眉的程度，伊介虽然自己也不大喜欢那个聒噪的家伙、也不知道走鳰做了什么得罪了春纪，但是看着她一脸郁闷的样子还是蛮好笑的！

伊介此时相当幸灾乐祸，却怎么也想不到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沦为被走鳰打趣的那个人…

春纪和伊介启程的清晨，目一和走鳰都来到牧场外来送行，四个人两匹马还有一辆吉普，在偌大无边的牧场旁显得非常渺小了。

临行前春纪还是拒绝了目一想要送枪的好意，先不说那两把市面上根本难以见到的步枪价格如何，光是子弹的消耗都是一贫如洗的春纪承受不起的，那些子弹的市场价跟手枪的子弹完全不能比，购买的渠道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春纪仅仅是想想都觉得心头一紧。

于是春纪在看向目一和她身后广袤的牧场时、眼神中不禁又多了几分钦佩，也不知道走鳰这个家伙是怎么傍上这个既漂亮又这么靠谱的大富婆的！

走鳰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春纪在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儿的时候那态度上的天差地别，她有些不忿地撇了撇嘴，忽然一计上心头…

“好了，走吧。”一旁的伊介对目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了别，转身一只手已经搭在副驾驶的门上，

“嗯，那就这样了，以后有缘再见吧。”春纪也转过身，准备从伊介身边路过、从车尾绕到另一边的驾驶座，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驾驶员的身份，

走鳰见状，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哎呀！”

忽然间平地上的一个踉跄，走鳰的整个身子往前倾斜，不得不连续迈了好几步，而正好站在她前面不远处的伊介自然不愿受她牵连，想也不想就躲开了，走鳰低垂着脑袋往前缓冲着、金黄的发丝完美掩藏了脸上狡黠的笑容，就在伊介自以为已经避免了麻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从后面推了一把，自己也扶着吉普的车身站稳脚跟…

伊介被走鳰这么出乎意料的一推，整个人也是一惊，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直直地撞进身前的春纪怀里！

目一作为在场几个人中最年长的那个也是最知情的那个，夜里和走鳰共枕眠的时候可没少听她说起这两个人平日里是怎么眉来眼去做无声的争斗的，此时也只能无奈地配合着走鳰蹩脚的演技，忍着笑意走去搀扶起她…

春纪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有时候看着那个人的眼神是多么直白，伊介大概也不清楚，对方不时看着自己的眼里那种陌生又热切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含义——然而这些目一可是再明白不过了，自己对着走鳰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回事么，真亏这两个家伙在牧场小住几天也没发现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笨蛋…

“咳…”春纪在伊介入怀的瞬间就僵硬了身子，此刻一只手扶着对方的细腰，又因为莫名的心虚不大好意思触碰，只得别扭地握着拳，颇不自在地问道，“没、没事吧？伊介大人。”

“能有什么事？”伊介也很快退离了春纪的怀抱，听春纪这么问不由得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大有种将走鳰推了自己的火气迁怒于她的感觉…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样的眼神落在春纪眼里竟然、竟然有那么点嗔怪的意味？！

突然间春纪脑袋里就炸开了花，回荡着走鳰昨日不断调侃以至于自己都有些恼怒的话语——你是不是迷恋上伊介大人了？

糟、糟糕…

春纪的内心深处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伊介大人要小心呢。”走鳰抱着自家牧场主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

“呵，你以为伊介是你吗？左脚绊右脚也能摔？”伊介面色如常，只是冷笑道，

“欸…？”走鳰的目光一转，看着伊介身边的人，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浮夸地说道，“春纪怎么了？脸怎么红了？”

这边春纪好不容易把内心之湖的惊涛骇浪平息下来，话题又不知不觉回到自己身上，就连伊介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过来，春纪顿时有一些语无伦次，转念之间想到这些都是走鳰干的好事，对她是愈发看不顺眼了…

“你少管闲事。”春纪避开与伊介对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要不是看在目一的份上说不定已经忍不住上脚把这个碍眼的家伙绊倒在地上了！春纪加快脚步走向驾驶位，恨不得赶紧远离走鳰这个麻烦家伙，不然实在难保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跟她动起手来…

“春纪，不好意思了，小鳰也是不小心的。”目一微笑着说道，适时为自家的小家伙开脱，

人家的家长都开口了，春纪也不再说什么，与牧场两个人的告别就这么在走鳰的胡闹之中结束了，春纪收拾了心情，最后没好气地留给走鳰一个冷漠的眼神，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吉普迎着风，速度一点都不慢，春纪脸上的热意这才消退了一些，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春纪的余光却发现一只白皙的手腕正准备朝自己的额头伸过来…

“干什么？！”

春纪心里不妙的念头太多，反应便不由得有些激烈了，伊介的手只不过伸到一半春纪居然整个人往旁边躲了躲，安全带都拉不住，还颇有些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那停在半空的手…

“伊介看看你有没有烧坏脑子，你躲什么？”伊介皱了皱眉，对春纪这种唯恐不及的表现很不满，

“我没事我没事。”春纪连忙说道，

伊介也不是那种追根问底的人，从受伤那晚开始春纪几次过激的拒绝早就耗光了她的耐性，此时再听到对方这么说便也懒得管了，索性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望着快速倒退车外的景色打发时间。陪伴了她们这么多天历经沧桑遍布弹痕的老吉普好不容易平稳的行驶了一段，驾驶的春纪却逐渐察觉到了异常，车子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对劲，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慢下来了？”伊介扭头问道，

“伊介大人…”春纪拧着眉，似是在组织着语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呢，这汽油…”

话音未落，春纪便感到脚下的油门已经不再给车子提供动力，即便她已经快踩到底了…

伊介顺着对方凝重的视线看向车仪表，不由得蹙眉，“怎么这么快？”

伊介所指的自然是汽油的使用速度，她们从牧场离开不过行驶了几个小时，在这之前才刚换上数日前在弗莉达那里幸运得到的备用汽油，春纪的车速虽快，可是一箱满载的汽油任凭她怎么挥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底吧？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春纪和伊介不约而同地看向车后，一个回过了头、一个直接去看后视镜，映入眼帘的都是同样场景，只见道路上她们驶过的地方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痕，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漏的，细长的痕迹看不见尽头…

“真的假的…”春纪倒抽一口凉气，呐呐地说道，“这么倒霉…”

“开到这里才发现，你是不是蠢！”伊介怒急，

吉普就在伊介的咒骂声中缓缓停在了路上…

春纪和伊介的旅程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便有了个不太美妙的开端，同样一大早就兢兢业业准备工作的还有远在他方的英纯恋子，时间还早，整个普通员工的楼层都还没什么人，英纯恋子带着公文包挺胸抬头走到自己的工作位，却发现提早来到公司勤奋耕耘的不止她一个人…

“早上好啊，会计科的。”番场真夜丝毫不客气地坐在英纯恋子正对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精致铁锤，见到人来便扯出一个笑容主动打了招呼，

英纯恋子保持着缄默，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似是有些不解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番场真夜对上她的目光，了然地笑了笑，拿起了刚刚还垫在手下的文件夹，自顾自地说道，“上次你找我要的经费申请明细，我写好了，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谢谢。”英纯恋子接过，也礼貌地回应了微笑，

番场真夜嘴角噙着笑，看着对方从自己手中接过文件夹，起身缓缓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英纯恋子看着她的背影，银色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束起，随着稳健的步伐微微晃动，分明职业装可以选择的款式很多，她却不知为什么偏偏选了偏男性的西装裤和皮鞋，可是没有像男人那样宽厚的肩膀，从后面看去掩盖在深色西装下的身子甚至有些瘦弱得过分了。

英纯恋子还在觉得对方特意在这里等她现在就这么告辞有些蹊跷的时候，那个才走了没几步的人忽然头也不回地开口了…

“昨天的晚餐，还不错吧？”

“嗯？”

番场真夜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似乎并不是很关心身后的人的反应，只是话音里明显带着笑意，“主厨是法国人，汤的味道也很独特。”

英纯恋子即便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知道无非又是那副笑容，听对方提起昨晚上的事情，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当然也没有接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番场真夜已经走远了。

番场真夜发现犬饲伊介是前不久的事情。过去在生物学家夫妇的惨案之后紧接着失踪的女孩虽然是被悬赏了，但是金额并不大，当时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那位“养女”，警方搜捕的时间也没那么长，久而久之几年过去，大部分人都忘了这个曾经登在报纸上的事件，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就这么渐渐不再被人们所关注…

直至有一天，情报局中有人突然爆出了这个至今没有结果的案件，犬饲伊介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各地的悬赏和通缉的名单上，取代了过去那个女孩，金额也被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英纯恋子坐在自己的位置、无力地扶额叹息，无论是一大早就见到极度看不顺眼的人还是被债务缠身的滋味都让她感到十分无力。

这个时候普通员工的楼层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英纯恋子没怎么掩藏自己的疲惫。早上拿来的厚厚的文件夹里装着的是从春纪那边邮寄过来的各种单据，即便她现在就做着会计的工作，看到这一张张数目不小的赔偿单以后还是头疼不已…

“修道院的修缮费…”英纯恋子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秀气的眉不知何时已经紧蹙，即使戴着眼镜也遮不住她眼底的困惑了，“这些都是什么啊…那个人，究竟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数层楼之上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番场真夜也同样因为不靠谱的手下而困扰着…

平常总是不离手的精致小铁锤已经被放在一边，番场真夜微微皱着眉，视线定在面前的电脑屏幕，脸上分明写着不解，“那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呢？”

她在今天早上收到了武智乙哉寄来的前几天的录影带，一看便发现不仅在时间上严重缩水，连质量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去观看，显然是被敷衍了事了。看来手下的人太过于随心所欲也不是好事呢。

番场真夜一把将袖珍铁锤抓在手心，放松了身子不顾形象地瘫在椅背，几缕银色发丝落在肩上，与西装黑白分明，她把椅子转了半圈，将视线投向窗外，无言地望着一窗之隔的万里无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