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向光成影（校园师生） 
第6章 第六章 舞台
文艺汇演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造成的期待值，唯有校级篮球赛能够匹敌。而比起由校方主办的元旦汇演，B大的文艺盛事是每年平安夜学生自发组织的表演马拉松，今年的主办方校文体部更是把马拉松的战线拉长，表演将从午休一直持续到晚上，既有白天在校园广场的露天路演，也有晚上在礼堂舞台上精心编排的节目。文体两手抓的张多文，刚结束C大篮球校队的冬训，冲了个澡就骑着蓝戾送他的马卡龙绿色小电驴来B大和蓝戾会合，排练乐队准备参选的节目。
蓝戾站在排练厅门口冻得一边搓手一边跺脚，着急着找张多文的身影。这个节骨眼排练室的档期特别满，张多文迟迟不来，眼看他们就剩一个小时的排练时间了。“您可算来了张大爷。”看到张多文的小电驴风驰电掣地开过来，蓝戾拼命勾手让他再快点。去年开学蓝戾半开玩笑说要送张多文一辆电动车，正好张多文的生日临近，她就把这台车当礼物送给了张多文，这个颜色是蓝戾特意给张多文挑的，意思是这种颜色只有猛男骑才能不显得矫情，又透着温柔暖男的气息，希望张多文往这个方向努力，她也不必替张多文发愁没人要了。张多文额头上挂着刚渗出来的汗珠，他穿着单薄的一身训练服，明显不是火力壮给热出来的。“把头上汗擦擦，吃两口赶紧排练了。”蓝戾从怀里掏出来一套手抓饼递给张多文，她估摸着张多文上午训练完赶过来应该没吃饭，特意去食堂买的。张多文把车撂在路边，拿手擦了把脸，接过手抓饼一口咬下去一半，边吞边跟蓝戾道谢，挥着手意思是赶紧进去排练。“嗨，你把车停稳当了再进去！”蓝戾心疼被他抛在路边的马卡龙小电驴。
这栋楼地下二层是B大艺术团的排练厅，一下楼蓝戾和张多文就受到了动感舞曲、古典钢琴名作、快板京胡多重声浪的冲击，蓝戾往乐队排练室走，一路喊着“我们玩重金属声音特大，您关上门不吵”，把路过的排练室没关门的都给关上了。到了他们乐队占用的6号排练室，隔着虚掩的门听到李安安伴着吉他在唱一首舒缓的歌：
“……捧着她的名字
她的喜怒哀乐
往前走
多久了…
一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宝贝
久了之后她变成了眼泪
……”
是蓝戾很喜欢的情歌，她推开门边鼓掌边夸李安安唱得走心，没注意到身后的张多文在她听歌时一直在看着她。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保护她的梦
说这个世界
对她这样的不多
我不需要自由
只想背着她的梦
一步步向前走
她给的永远不重
……”
蓝戾在跟李安安和贝斯手讨论说这首歌很适合不插电，可以当送选曲目，不过李安安否决了，“这次是咱们乐队第一次亮相，得唱那种“哐”一出来，大家就知道我们是玩摇滚的歌，定位得明确，懂吧。”乐队五个人把成团小半年来练过的歌捋了一遍，最后决定唱伍佰的歌，李安安说：“老大就是摇滚！”
曲目送审很顺利，负责筛选节目的同学说他们很会选歌，正好契合了时下热点，还觉得乐队很有资质，请他们再准备一首歌，破例给他们的节目时长翻倍。乐队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向他们报了几首歌名，可筛选节目的同学听到歌名脸上的表情很迷惑，李安安刚打算清唱两句，其中一个同学开口了：“王妃你们会吗，萧敬腾的？”这个突然转变的画风让李安安一愣，呆呆地答会，这个同学一拍大腿喜笑颜开，“那就王妃吧，又火又是摇滚，肯定很嗨。”他丝毫不掩饰对乐队的喜爱，乐队临走了他还悄悄跟李安安说，把他们的节目安排在了广场路演的中午时段，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很期待。
临近演出那几天，乐队连着排了四遍王妃之后，李安安把下巴垫在立麦上放空，说：“咱们要不买五个面具吧，《看门狗》那种，就没人知道咱们是谁了……”蓝戾摆摆手，“我看咱们乐队的名字不够响亮，不如我们叫个‘花蝴蝶’……‘酒醉的发福蝶’怎么样，跟咱的《王妃》统一。”两个人对节目组给他们的选曲满腹牢骚，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这歌表现力很强，又是耳熟能详的曲子，其实挺讨喜的，都多给我们一首歌的时间了，要什么自行车啊。”张多文举了举手机，“奶茶我请。”大家顿时回了魂，美滋滋点完奶茶又开始练歌。
平安夜表演马拉松的海报横幅遍布校园各处，声势颇为浩大。十二月二十四日，文体部从早上就开始在校园广场中央布线搭舞台，给中午开始的表演提前造了势，到乐队表演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看演出的学生，吃完午饭的人也陆续从食堂出来，被广场的热闹吸引，堵住了从食堂到广场的必经之路。
李安安和队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蓝戾轻踩脚下的效果器，给一个失真的扫弦，李安安握住立麦喊出“大家好我们是...…”张多文的鼓点紧跟着加入，五个人一齐喊出：“圈儿乐队！”广场一片欢呼，点燃正热血的学生的热情太简单了。
“先来...一首萧敬腾的《王妃》。”歌名一出，和着李安安的嘶吼，欢呼声又高了几个分贝。看到场子这么热，李安安异常兴奋，把她有些疯狂的台风发挥得淋漓尽致，结尾的高音她仰着头唱完，再把头狠狠一收，抬眼盯着她的观众，像只准备扑食的狮子。“哇”“圈儿牛逼”“安可！安可！安可”广场上的学生们躁动不已，在简易舞台后面盯设备的人，就是提议唱王妃的那个男生，正得意着自己毒辣的选歌眼光。
“第二首，也是今天的最后一首...伍佰，《last dance》。”这首老歌现在正热门，台下的欢呼不知疲倦地一波高过一波。李安安把手指并拢遮在眼前，观众们也学着她挡住眼睛，有的女生还从手指缝里偷看。
“......你给的爱
无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个人走
想听见你的挽留
春风秋雨飘飘落落
只为寂寞......”
“几百号观众把校园东路和校园广场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无一不学着舞台上圈儿乐队主唱李安安的模样，双手遮住眼睛，跟着抒情的摇滚旋律晃动着身体。一首脍炙人口的《last dance》引发了全场观众的大合唱，青春洋溢的歌声响彻校园，整个B大像今天的冬日暖阳一样充满着朝气。伴随着动听的歌声，B大平安夜表演马拉松活动成功地拉开了序幕。”舞台侧面有几把空椅子，姜姜坐了一把，正在笔记本电脑上为她的新闻稿打着草稿。她是B大新闻传播系的新生，刚刚通过了校新闻社的选拔，这场平安夜马拉松的露天表演很可能是她发表的第一条新闻。打完新闻草稿的开头，她又新建了一个文档，用特写的手法描绘了李安安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
这总不能发在校报上吧？
平安夜表演马拉松中最受欢迎的表演者非圈儿乐队莫属，不过比起乐队，他们每个个体都成了B大的红人，其中李安安、张多文更是成了近期挂在B大人嘴边的话题人物。B大女生四处打听却没在任何一个学院的花名册上见到过张多文的照片，但多亏了B大和C大关系密切，有的女生通过朋友圈得知张多文身在C大，于是三天两头跑去C大找闺蜜“喝下午茶”，而C大的女生看了乐队演出的视频，惊讶于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好公子，也开始追捧起张多文来。张多文现在在学校上个自习，都要被周边女生的窃窃私语搅和得戴降噪耳机。好处是打球的时候再不需要自己跑超市买水了，免费的功能饮料不光够自己喝，一个队的量都管够，可坏处也非常明显——校级篮球联赛的死对头B大的队员们对于这个把自己学校女生的爱慕全部抢走的张多文，恨得简直巴不得把他拍死在篮板上，最近C大和B大打友谊赛，张多文明显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李安安的烦恼就更“日常”了，她和她的“粉丝”们在女生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尴尬的是在公共浴室里，她赤条条地，总能听到旁边的女生们在讨论她。
“唉，早知道我还是应该买个面具戴上。”有天李安安洗完澡，碰到正要去洗澡的蓝戾时对她吐露着心声，悔不当初。蓝戾假装出同情，说：“没事，你现在戴上，别人也不知道你是李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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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里，再怎么风光，也逃不出绩点的五指山。期末考试周如期而至，夜里十一点，137寝的姑娘们终于整整齐齐地坐在寝室的桌子前念起了课本，不过有人身未动，心已远。
“你说，咱们考完了去干吗？”汪小宛从书本后面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人的状态，发现蓝戾在发呆，于是邀请她加入聊天。蓝戾把脸往汪小宛的方向扭了一点，双目无神，汪小宛不能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看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咱们考完了就直奔涮肉先搓一顿，完了去ktv包宿唱个痛快。”
“包宿我拒绝。”坐得离汪小宛最远的董菁菁搭腔，可她头也没抬，笔也没停，汪小宛探头一看，董菁菁在笔记本上画的帅哥已经完成一半了。“我的妈呀，咱们寝一个个假模假式地在书桌前边坐着，其实都在干啥啊？”汪小宛好信儿，又看了看崔洁仪其实拿的是本野史，不过冯欣怡的确是在复习。“太感人了，137寝为了给唯一的希望冯欣怡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在书桌前装逼，班长，这不得期末表彰一下子啊？”汪小宛这么一叫倒是点醒了蓝戾，“趁考完试大家还没回家，咱们班搞一个班聚吧。”这个想法得到了寝室的一致认同，大家提议就去ktv，“也把咱们这几个老师请过来。”蓝戾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这是造福大众，不叫以权谋私，虽然她就是想听沈童唱歌而已。
班聚的倡议得到了B语班的全体支持，蓝戾跟几个老师挨个确认了时间，最终敲定了最后一门基础课考试当天进行班聚。
考试结束之后，蓝戾跟室友一起回到寝室，换了衣服抄起脸盆往浴室跑，冯欣怡问她为什么现在洗澡，她回说ktv完事不知道几点了，万一澡堂关门了她可不想臭着，崔洁仪听到了很认可她的想法，赶紧也换了衣服跟她一起去洗澡了。蓝戾洗完回来，先是全套保养了一遍脸，再给全身抹了润肤露，还拿吹风机吹顺了头发，把日常懒得做的事用最快的速度全做完，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她左一件右一件地比划，觉得都太普通了，是沈童每天上课都能看见她穿的衣服，最后她决定穿上次演出的那件绸质衬衫，还细心搭配了饰品，最后拿出她日常不怎么喷的香水从头到脚泼了一通，终于满意了。
蓝戾一行人先到了ktv，开了预订的包房，把房号发到群里之后，又发了一个外卖拼单。时间临近六点，同学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唐如君这时也进来了。“哇，如如好美！”起哄不分男女，这是B班给唐如君一如既往的礼遇，谁让唐如君长相甜得出蜜，性格又跟个小公主似的。听到大家起哄唐如君不好意思地掩着嘴笑，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她冲起哄的几个人摆摆手，娇嗔着说：“你们别想讨好我喔，卷子我可都判完了。”她把外套脱下挂好，转头问蓝戾：“我看你们点外卖了，下单了吗？”蓝戾摇头说还没，在等老师们点，唐如君又摆了摆手，“别等啦下单吧，沈童开完会就过来，你们早点早吃。”说完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对蓝戾说：“今天这件衬衣太帅啦，这串珠也好看。”窝在沙发里的蓝戾抬头冲她一笑，“谢谢如如。”唐如君又笑成了眯眯眼，让她快去点歌。
大家在包房里吃的吃，唱的唱，玩手机的玩手机，从捉泥鳅唱到事后烟、lady gaga唱到毛阿敏，还起哄让唐如君独唱了一首歌。沈童进来的时候，几个男生正在唱军歌，把沈童吓了一跳，在门口后撤了半步。“哇！童童来了！”崔洁仪最先看到沈童，紧接着大家都站起来欢迎她——拿着啤酒和空杯上前，让迟到的沈童自罚三杯。沈童慌忙摆手，“我今天喝不了，开车了。”蓝戾见状，改口道：“那唱三首歌就抵了。”
沈童笑了，笑的时候她的眉毛和眼角下坠的弧度变得更大，仿佛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脸颊因为上扬的嘴角的挤压更加饱满，像婴儿般肉嘟嘟的，她光泽的嘴唇也被笑意覆上了一层粉润。
“三首我怕你们就受不了了，给我点一首广岛之恋吧，”沈童把羽绒夹克和围巾脱下，甩了一下她的头发，它们立刻像纺织机上的细丝线一样顺滑整齐地垂在她的肩后，“会唱男声部的和我对唱一下呗。”
蓝戾没有动，任由别人获得和沈童对唱的机会，而她坐在沈童身边，透过正在录像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看她略显生疏地唱着歌。有些音没在调上，有些音些微高了或低了一点，节奏不太稳，但她唱得很认真，蓝戾觉得非常动听。唱到后面连续的重复段，沈童显得有些窘迫，蓝戾马上欢呼了一声，“童童唱得真不错！”大家都非常捧场，把一首没唱完整的歌吹得天花乱坠，逗得沈童笑到扶额，“切歌吧......”
汪小宛接过麦唱起了锉冰进行曲，此时蓝戾还坐在沈童的旁边，几乎是肩并着肩。“你今天这件儿真好看，”沈童先开口，“是你圣诞节演出的时候里面穿的那件吧？”蓝戾脸上的诧异未加掩饰，“你咋知道？”沈童微笑着说：“演出转天上课之前他们就给我看视频了。”
蓝戾干眨巴着眼睛一时无语，心里又喜又窘。她看见崔洁仪从面前经过，一把抓住她，让她给自己和沈童拍张合影。
“来啊，一，二，三，茄子......”
合照的时候蓝戾感觉到沈童靠她近了一点，还调皮地在她身前比了一个手势，可蓝戾紧张得面部表情根本不受控制，她也不知道自己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崔洁仪把手机递给她，她一看照片，沈童温柔得出水，而她有点严肃，但眼底隐约的得意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大家开始各自合照，蓝戾到点唱机前点了几首歌，一边配合着合照，一边唱起了歌。她唱了伍佰，陈珊妮，Billie，还唱了一首郑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前奏的佤语伴唱一出，有人惊呼了一声。蓝戾反复唱着直白的歌词，习惯性的撩发在这首歌的烘托下也有了点颓废的味道，她走到包房的立麦前继续唱着，大家坐在沙发上给她摇着沙锤和手铃，当她再次唱到：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 全都会失去......”
她看到沈童优雅地坐在沙发里，轻轻张口随着她唱：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泪 欢笑
全都会失去......”
蓝戾仿佛站在了舞台上，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观众，她对着沈童唱着：“所以我们不要在意......”然后目光移到旁边的同学身上，继续唱着。
聚会结束得不算太晚，从ktv出来，唐如君往反方向走，沈童跟学生们一起走回学校取车。崔洁仪挽着沈童走在最前面，蓝戾被冯欣怡挽着，也快步跟上，走在沈童后面。她过分贪恋沈童的头发了，她借着夜色隐藏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追着沈童的背影不肯移开目光。沈童乌黑的长发在深夜里仍然发出幽然的光，让这背影显得格外神秘，轻盈的发丝随着她的步伐泛起波浪，蓝戾觉得仿佛置身在一片溪谷中，感到心旷神怡。
到学校的这段路上，蓝戾眼睛可能都没有眨一下，她只觉得走在沈童身后，时间过得太快，又好像都停止了一般。
回到自己的床上，蓝戾闭着眼睛回想着今晚沈童的一颦一笑，像是开了逐帧播放的播放器，‘这脑子现在倒是真好使。’蓝戾觉得有点好笑。她回想起大一下学期某次专业课下课，他们都在下楼梯，沈童快他们几步走在前面，背着她第一次出现时的托特包，包里蓝色的文件袋若隐若现。蓝戾看沈童马上下到一楼要拐出楼道，就说了声：“童童再见。”
沈童听到后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从略微吃惊的挑眉转变成一个灿然的微笑，她冲楼梯上的同学们挥挥手，答道：“再见再见。”
蓝戾看到她如瀑的黑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像旋转木马梦幻而圆润的轨迹，看到她无论何时都处变不惊而恰到好处的神情，看到她因笑容舒展的眉心、眼角，她漂亮的唇形和笑时露出的虎牙，她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看向她。
就是那时候沦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