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潘赫］Bluestone 
第19章 十九
那天晚上，Hermione收到了一個不具名的包裹。包裹由一隻高傲的角鴞帶來，牠以驕矜的姿態輕輕敲開Hermione的窗，抬頭挺胸等著收件者把繫在腳踝上的繩子拆下，隨即便頭也不回地飛走，甚至不屑看一眼Hermione伸出欲撫摸牠的手。
Hermione苦笑著望向角鴞展翅遠去的身影。根本不需要拆開包裹，從訓練有素的貓頭鷹和精緻高雅的包裝，她已經可以推知寄件人的身分。
⋯真是不想打開。
Hermione皺眉瞪著桌上的包裹，認真考慮把郵件退回的可行性。
這個包裹大約是書本大小，但是更薄一些，掂在手中格外輕巧，幾乎感受不到重量。銀白包裝上，墨綠色的輕煙緩緩流動，聚散無常。當Hermione好奇地伸手輕觸，煙霧便受驚似地散開，好一會兒才聚攏回來。她不由得驚嘆出聲，隨即有些猶豫起來。
連包裝都如此用心，裡頭裝的究竟是什麼呢⋯？
Hermione咬著下唇，思考半晌後，決定先拆開看看，如果內容物真的不合適，再決定如何處置。
她滿腹疑惑地拉開緞帶，輕柔的布料便如水一般向四面流淌，散成花朵盛放的形狀。定睛一瞧，一方手鏡正靜靜躺在花蕊的位置，邊框與鏡面一體成形，銀白透亮。一反Hermione對Slytherin的印象，鏡框沒有奢華浮誇的裝飾，只簡單纏繞成藤蔓的圖樣。整面鏡子唯一鮮豔的顏色在鏡面右下方，一隻小巧精緻的鳥兒身上。
那隻鳥個頭嬌小、通體靛藍，微微偏頭的姿態靈動可人，彷彿下一秒就會從藤蔓上一躍而起，飛出鏡子外。
Hermione一愣。
如果沒有認錯，這應該是隻絕音鳥。
絕音鳥棲息於北歐，一生只認定一個伴侶，沒人聽過牠的鳴叫聲。傳說中，牠只在伴侶死亡時悲鳴。
——但是，絕音鳥從來都是成雙成對出現，這面鏡子上，怎麼只有一隻呢？
她沉思著，伸手輕觸鳥兒湛藍的尾羽。碰到鏡面的剎那，Hermione吃驚地看到小鳥撒嬌似地輕輕磨蹭自己的手指，而後一陣漣漪悄悄從指尖那點擴散開來——「這是⋯雙面鏡？！」
「是的，親愛的Granger，我猜想妳會需要這個⋯考慮到上次發情期有驚無險的過程。」
甜蜜的嗓音乍響，水波漸漸平息，Pansy帶笑的臉浮現在鏡面上。Hermione不可置信地瞪著鏡子：「妳⋯這不可能！就算這是雙面鏡，也得呼喚對方的名字才能使用⋯我剛才又沒有叫妳！」
「啊，那是因為我對鏡子動了點手腳。」
看著Hermione瞬間警戒起來的表情，Pansy的笑意更深了。
「別緊張，不是什麼危險的機關⋯我只是覺得，有些緊急情況或許不方便出聲，所以除了呼喚名字，我另外加了個小開關——那隻鳥的尾巴，妳剛才摸了吧？」
「⋯嗯。」
「以後，只要妳想要找我，就摸一下牠的尾巴，或者喊我的名字⋯這面鏡子，我會一直帶著。無論妳何時需要我，我都會在這裡。」
Pansy撐著下巴，微瞇著眼，隨手將微濕的黑髮勾在耳後。Hermione注意到她只隨意披了件浴袍，墨綠綢緞下露出大片蜜色肌膚。儘管Pansy姿態閒適，那專注的凝視仍然讓Hermione的臉頰微微發燙。她不著痕跡地別開視線。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一點心意。」Pansy的語調十分輕柔。她搶在Hermione回話前開口：「如果是Potter給妳的，妳收不收？」
「⋯妳又不是Harry。」
「我倒希望我是他⋯這樣至少妳能多依賴我一點。」
低垂的眼簾看不清神情，黑髮女孩話裡失落的嘆息讓Hermione有些不自在。她想也不想便回答：「這件事永遠都不可能發生。」
脫口而出的話語比想像中還要傷人。Hermione不敢看Pansy的表情，但是話一出口她就開始感到後悔了。
「⋯我的意思是，目前已知的魔法中，並沒有能把一個人完全轉變成另一個人的咒語。雖然能把兩個人的靈魂融合或者把一個人的靈魂切割，靈魂的本質卻沒辦法改變⋯」
「我知道。」
Hermione一愣。Pansy的指尖安撫似地划過鏡面，嘴角噙著柔軟的笑意。濕潤的髮貼在她耳側，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稚氣。
「我明白妳想說些什麼。」她黑黑的眼望著Hermione，聲音很輕，在安靜的夜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哦。」
Hermione在窘迫的同時，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疲憊。Parkinson曖昧的態度和語帶調情的雙關讓人疲於應付，Hermione平常對這些事就不怎麼擅長，在深夜十一點、合該就寢的時候，她就更懶得和Parkinson周旋了。
Parkinson要給雙面鏡，那就讓她給吧，反正自己也的確需要，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辭反而顯得矯情。
她撇過頭，乾巴巴地道：「⋯我根本沒說什麼，不過是些學術理論罷了⋯至於雙面鏡，我暫時先收著，但是這只能算是我跟妳借的。等到哪天不需要了，我還是會把它還給妳。」
Pansy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Hermione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這麼貴重的禮物，說什麼我都不收。妳如果堅持要送我，我就直接把它寄到Parkinson家族的祖宅去。」
「⋯好吧。」看著Hermione堅決的眼神，Pansy不由得笑了出來。她輕點鏡子那頭棕髮女孩的鼻尖，語氣裡帶了點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寵溺：「真是敗給妳了。總之妳願意收就好。」
Hermione別過臉，拒絕對上Pansy含笑的眼眸。「⋯總之，真的非常謝謝妳⋯這面雙面鏡，該用的時候我還是會用，相對的，答應妳的事我也一定會做到。如果妳沒有別的事要說⋯時候不早了，我想妳也該休息了。」
Hermione說著，抬手想把鏡子蓋上，Pansy撒嬌似的話語卻止住了她的動作。「可我還不想睡。」
「⋯但是我想睡啊！」
瞪著鏡子裡Pansy微微撅起的嘴唇，Hermione感覺額角的青筋止不住地抽動。「妳到底想幹嘛？！」
「別那麼生氣嘛。」看著Hermione漲紅的臉，Pansy感覺愉悅的情緒在心底膨脹。無論露出怎樣的神情，這個女孩總是如此朝氣蓬勃，即使生氣都讓人感到暖意。
「我的確還有事情要說⋯是正事，我保證。」
面對面色不善的Hermione，Pansy見好就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開口。
「星期一晚上，我會把Draco也帶來。」
「⋯妳說什麼？！」
Hermione吃驚地瞪大眼睛，一時搞不清Parkinson這麼做的用意。但是她隨即想起占星塔上與Parkinson的對話，以及對方提出的令人難以忍受的交換條件。
Hermione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我以為我那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用肉體去換Harry和Malfoy接近的機會。就算我同意，Harry也不會願意我這麼做的。難道我那時拒絕得不夠清楚明白？」
「妳先別急。我沒有要和妳交換什麼條件⋯而且事實上，契約也不會容許我這麼做的，不是嗎？」
Hermione不信任地瞪著Pansy。黑髮女孩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找不到絲毫心虛的跡象。
「那妳把Malfoy帶來幹嘛？」
「就像妳說的，我的確想為他們製造機會。不過我並不是出於私心⋯這幾天，我仔細觀察Potter後，發現他對Draco的確十分癡情。雖然他們的戀情肯定不受祝福、不被看好，不過誰知道呢？」
Pansy偏著頭咯咯笑了起來，一綹濕髮滑過臉頰。「⋯或許他們意外地適合對方也不一定。」
「⋯可是Harry是個Alpha。」Hermione乾澀地開口。她不確定Pansy是否是在知道這件事的前提下才說出這番話。
「我知道啊。」
Hermione猛地抬頭，望向漫不經心的Pansy。
「⋯Draco應該也知道。這件事非常明顯不是嗎？雖然以Alpha而言，Potter的信息素實在有些甜得過頭，可他沒有被隔離——這就是他作為Alpha最顯而易見的證明了。」
Pansy笑著看向Hermione。「要知道，大部分Omega不會抗拒隔離。即使他們不願意，也沒那個本事逃脫。Granger，作為一名Omega，妳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Pansy話裡對Omega明顯的輕視讓Hermione心裡一陣反感。她勉強壓下心頭那點憤意，盡量平穩的開口。
「如果我能做到，其他Omega當然也可以。更何況，隔離這件事原本就不公平，我們怎麼能在別人身上施加不合理的制度，還嘲笑他們無力反擊呢？！」
話說到最後，Hermione免不了有些激動。Pansy皺起眉頭，看著Hermione像在面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對Omega的隔離有其必要性，這是一種保護，和公不公平有什麼關係？」
不等Hermione憤憤不平地反駁，Pansy主動截住話頭：「關於這些事，我們可以改日再議。至於現在，我想先解決Draco和Potter的事情⋯」
話已至此，再繼續爭辯反而顯得不合時宜。Hermione不甘心地咬著下唇，低聲開口：「⋯我以為妳會反對Alpha和Alpha在一起。」
「什麼？噢，不。」Pansy笑了起來，顯然是被逗樂了。「我可不是那些老古板。當然Draco的家族一定會對此有意見，畢竟兩個Alpha可沒辦法生育子嗣。但是Alpha的力量足夠強大，而Potter本人——即使我不願承認——也是來自純血家庭，並且還算富有。在我看來，這些已經可以稍加彌補其他不足之處了⋯如果Draco和Potter對彼此有好感，我們這些作為朋友的，又何必反對呢？」
「⋯哦。」
Pansy爽快的回應讓Hermione稍稍安下了心，卻又覺得有些不適。儘管Pansy不願意和她起衝突，即時止住話題，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價值觀和對方必定差異頗大、水火不容。
——‘如果認真討論這些事，肯定會吵起來吧。’
Hermione茫然地望著鏡子，心裡一時間千頭萬緒，理不清、卻又剪不斷。
「Granger？妳怎麼了？」Pansy輕柔的呼喚把她拖回現實。她眨了眨眼，含糊道：「⋯沒什麼⋯就是有點累了。」
「那妳就先睡吧。我們可以明天再談。」
不希望連週末都被Parkinson佔據，Hermione立刻一口回絕：「不用了。星期一⋯妳就帶Malfoy來吧。反正Harry肯定會很高興⋯」
「好。」Pansy望著Hermione憊懶的神情，柔聲應道。
「⋯那就先這樣了。」
正要闔上鏡子，Hermione突然想起什麼，再次撫上鳥兒鮮豔的羽毛：「對了，Parkinson，這隻鳥到底是什麼物種⋯？」
「絕音鳥。」隔著鏡子，女孩柔軟的聲音聽來有些虛幻。「一輩子只唱一首歌，只落一次淚。除了伴侶的死亡，沒有什麼事能令它悲傷——這種鳥兒，是愛情忠貞的象徵。」
Pansy伸出手，輕輕疊上Hermione的指尖。Hermione慌忙把手收回。「⋯可是牠只有一隻。文獻記載裡，絕音鳥總是成雙成對出現的。」
「誰說只有一隻的？」Pansy語帶笑意。她曲起手指，輕扣鏡面。「我這裡不是還有一隻嗎？」
Hermione僵著臉，沉默幾秒後，才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
「⋯我要先睡了。晚安。」
鏡子這頭，Pansy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眼睜睜看著雙面鏡閃了閃，棕髮女孩的身影便消失在鏡中。她愣了半晌，隨即甜甜笑了開來。輕輕在銀白鏡面印上一個吻，她低聲呢喃：「晚安。祝好夢。」
鏡子那頭，Hermione惡狠狠地將雙面鏡塞到書櫃抽屜，然後一鼓作氣鑽進被窩。但是半分鐘後，她又忍不住探出頭來，怔怔望向抽屜。絕音鳥的身影與女孩的笑容交錯閃過腦海，使她翻來覆去，夜不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