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神的话语

第3章 调查(上)

从校长室出来以后,达妮卡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没有安德森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在,就连路边的垃圾桶也可爱起来了。她随手把吸完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上的烟灰缸,走进了学校的花园里。接了任务之后,现在的她有不少事情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她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整理了一下,既然现在就在学校,那么就先去找考古学系的同学问问沃特的事情好了。达妮卡对这两个提供情报的研究生还是有点上心的,虽然安德森好像没什么感觉,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照片里微妙的违和感。既然经过照片的过滤还是有不对劲,就说明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仔细想想,其实另一间大学的詹姆斯比沃特更加可疑,但现在去柏克莱加利福利亚大学就太远了,一来一回需要五天的时间,不但时间上不允许,也不符合利益。达妮卡觉得既然两人关系不错,那么调查沃特的人际关系应该也可以掌握一些詹姆斯的资料。


她稍作休息一会儿以后,便走向了记忆中的考古学院所在地。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清楚认得考古学院那灰褐色的大楼,那是神秘学学系的所在地,以前她就在那里攻读她的硕士学位。


末日之前并没有神秘学这个学科,正确来说,在2213年之前都没有这个学科。这个学科是在考古学脱离社会科学学院,成为一个专门的学院以后才出现的,也是政府特别要求成立的一个专门学科。神秘学的毕业生通常都是从事考古、或是末日研究的相关工作,都是政府所大力支持的,也算是出路比较有保障的一个专门。


「抱歉,同学。」似乎刚巧撞上了下课时间,走廊上人山人海,有不少学生。达妮卡无从下手,只好随手拦住了两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女学生,递出了安德森给的照片,「请问你们认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男子?」


「……不认识耶。」那两个女学生仔细端详了照片一会儿,摇了摇头,「是考古学学院的学生吗?你问里面的莱特教授会比较好,考古学院的学生都必须上她主讲的必修课,或许她会记得。」


「原来是莱特教授的课啊,谢谢了。」达妮卡取回照片,道了谢。她走进了昔日的课室,很快就看到了还在讲台上回答学生问题的老教授。莱特教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达妮卡印象中的银黑色头发现在已经完全变白。在她走到过去的时候,教授也已经解答了最后一个学生的问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莱特教授你好。」达妮卡出声打了招呼。


对方显然认得她,发出了惊喜的声音,「戈德温!?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达妮卡有一点意外,她以为安德森会隐晦的提醒学校里的教职员远离她,但现在看来。学校的确信守承诺,把她的身份完全保密。不然眼前的教授在看到她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露出如此欣喜的神色。


「老校长要我调查一些东西。」她不知道老教授清不清楚那被压下来的失踪事件,既然安德森拜托她尽量保密,她只好斟酌自己的用词。


「是那个伪教的案件?」老教授显然并不知道失踪的事情,不过也证明了那个「神言教」最近的确是抢尽了风头,这才令安德森得以把考古团队那边的糟糕事情压下来。


「不是。」达妮卡递出了照片,「教授你认得他们吗?」


「我认得其中一个。」莱特教授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这边这个是我们学院的同学,叫米高·沃特,是个很聪明也很有野心的孩子。他之前找到了很关键的古物,现在还在阿拉伯沙漠探索呢。」


「有野心?」


「是的。」老教授尝试着努力的回忆起相关的事情,「就是一个特别想出头的小伙子,上课的时候也特别踊跃,感觉他想要我记住他。将来也似乎想当一个研究旷世古物的考古学家,这个孩子很想出名。」


在考古学被重视的现在,考古学家想要出名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是这样啊。」达妮卡思考了一下,「那么他的人缘怎么样?」


「还挺不错的,很多女教授都很欣赏他,跟他很要好的学生也有不少。」莱特教授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沃特旁边高大的男生,「这么一说,我想起这个人了。他之前也有来这里听课,就是跟沃特坐在一起的,他当时还问了我不少问题,我对这事情有印象。」


「听课吗?」虽然达妮卡在学生时代也试过去别的大学听课,但现在听到有别的学校的学生反而来这里听课,那种感觉还是蛮奇妙的,「教授,你知道这个人不是我们大学的学生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你也知道,班里人太多,一般来说我是不会点名的。」下一节课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教室,莱特教授连忙提起了自己的包包,「我待会儿还有课,你不如留下手机号码,如果之后我还想到什么的话,还可以跟你联络。」


「好的,谢谢。」达妮卡也不好妨碍教授上课,连忙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小纸片上,教授匆匆的接过便往外走。


「虽然不知道你在查什么,不过,加油!」临走之前,老教授回头跟达妮卡说了这么一句话,还眨了眨眼睛。这个老教授在达妮卡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一个活泼的样子,而且测验考试给分特别的豪爽,使她的课都深受学生们的喜爱。接到好意的达妮卡有点恍神,但还是好好的跟莱特教授道别了。


其实大部分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教授还是对她很好的,莱特教授没有接触到这部分的机密,这就让她以为达妮卡还是之前那个精英专才,对她很是信任,甚至都不过问她的任务内容,令达妮卡觉得有点感动。


她简单的在脑内整理了一下教授刚刚所说的话,大致上并没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而且都可以跟沃特目前的行动对上。可惜的是,这些都算是她已经知道的情报,并不算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不过才刚开始,只是未查到重要的事情而已,达妮卡也觉得不用太急,按照自己的步伐慢慢来就好。她心情很好的推开了教室的门,但当看到外面站着的男人那一瞬间,她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了。


「达妮卡……?」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神秘学教授,年轻的约翰·卡特跟莱特教授一样,在见到达妮卡的瞬间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妳真的回来了?」


他还保持着那个亲昵的称呼,这令达妮卡非常反感。卡特身穿褐色的长西装外套,身形在男人的标准看来有一点偏矮偏瘦,跟身高一米八二的达妮卡站在一起意外有一种性别倒错的匹配感。他文静的脸上带着一副圆形眼镜,无形中增加了他的书卷气息,让卡特看上去更加的柔弱。


达妮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想要压下心中复杂的情感。她闷了一年,实在太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口了。


以那件事情作为开端,达妮卡对卡特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说仇恨也不至于,但一定不是喜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样的感情。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积压太久、浓厚得快要实体化的愤怒,以及隐隐的,被曾经很亲近之人所背叛的委屈,以至于达妮卡搬离波士顿、分别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卡特。


她不想面对这个曾经对她而言是特别的男人,她怕自己会冲动,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但却做什么也忘不了卡特,任何事情都在提醒她,就是卡特令到她落得如斯田地,被冷冻了一年多,甚至还需要政府庇护才能继续在合众国平安的生活下去。


两人对望了几秒,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卡特显露出了沉重的内疚,似乎想道歉,但达妮卡根本就不想理会他,只是对方把她唯一的出口挡住了,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说了冰冷而刺耳的话语,「让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想要道歉的卡特被达妮卡那霜寒的语气泼了一身冷水,原本脸上的内疚马上变为同等的惊愕,几秒后又转成了哀伤。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带点委屈的退到一旁,让达妮卡离开教室。


卡特委屈的神情令她更加愤怒,只是那件事情严格来说也不全是卡特的错,达妮卡理智上也知道不能全怪卡特,但情感上就是不可原谅。最后只好爆发似的大力关上身后教室的木门,木门似乎承受不住她的脾气,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她也不管门有没有被拍坏,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考古学院的大楼,只留下失落的卡特还站在原地。


达妮卡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抽烟冷静一下,便回到了学校花园,点燃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才从冲动之中回过神。


她开始有点后悔答应了安德森,至少也应该逼他把卡特换掉。卡特让她情绪波动太大了,她有点怕会坏了事情。虽然这次好说歹说也算是发泄了一下负面情感,但同时也表示之后面对卡特时也有机会出现同样的情况,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满怀心事的达妮卡把只抽了一半的烟扔进了同一个烟灰缸,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其实她现在应该去找那家店的老板,尝试了解一下古文件的来源。但当好心情被卡特搞没了以后,她突然很想先去医院。


虽然每个月都会给这里的医院一大笔外祖父的住院费,但自从达妮卡不再住在波士顿以后,就已经很少看望这个她还能确实触碰得到的亲人了。所有外祖父的消息,几乎都是通过每星期的电话接收回来的。


跟以前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上课时一样,记忆中的那条线路的公共巴士还在,经过了半小时的车程,达妮卡便顺利的来到了波士顿现在最大的医院里。


她打开了病房的门,里面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上次她带来的花还是插在塑料花瓶里,虽然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她的外祖父还是那样,躺在病床上,虽然活着,但也跟死去相差不远了。


「我来了,你还是老样子啊。」达妮卡自顾自的说着话,也没有期待她的外祖父会回应她的话语。她走到雪白的床边,坐了下来。外祖父的脸色比之前看到的要差了不少,身形也非常瘦削,没有任何能醒来的迹象,「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怪不得医院突然把你的住院费用翻了三倍,医生还不断叫我放弃。」


自从她不住在波士顿以后,达妮卡要求主治医生每星期都给她打一个电话,希望医生能跟她说说外祖父的身体跟情况。而医生总是会趁这个机会,隐晦的叫达妮卡放弃,给他一个安乐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是负担不起你的医药费。」达妮卡淡淡的说,眼神里也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她已经对于每个月给钱养着这个植物人感到厌烦,但在目的达到之前,她都不希望外祖父真的离她而去,「在你把我想要的东西说出来之前,我都会确保你活着。」


「所以,你要醒来吗?」自言自语了这么久,她带点期待的看向外祖父的紧闭的双眼,但在意料之中的,她的外祖父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今天还是不愿醒来吗?」


「最近你的医药费增加了,因为没钱,我最后还是接了大学给的烂摊子。三天之后就要去西亚,就是利雅得附近的阿拉伯沙漠。」达妮卡拍了拍外祖父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已经形同树枝一般枯槁,摸上去还能确实的摸到骨头,「那边出了很严重的大事,我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活着回来。」


达妮卡每次来都会跟外祖父说一下近况,期望他可以醒来。她也知道外祖父变成植物人的理由并不是普通的脑坏死,因此无论医生说什么已经没有希望了,她都没有放弃。


「我走了。」坐了一会儿,确认外祖父没有任何醒来迹象以后,达妮卡站了起来,帮她的外祖父盖好被子,便走出房间,毫不留恋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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