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调查（下）

从医院里走出来以后，达妮卡感觉稍稍安定了一些。她重新确认了一下安德森给的古董店地址，看到离医院不算太远，时间还早，便决定前往调查一下。

在世界慢慢重上轨道以后，因为政府重视神秘遗迹与古墓的关系，上流社会也开始兴起一种收藏古物的流行。这种流行在考古学受到重视以后达到最高峰，连基层也兴起了收藏的风气，古董店也随之开设了不少。除此以外，赝品的事业也同样开始发迹，到现在也是发展蓬勃。

古董店位于一条小巷子里，装修倒是有模有样的，木制的架子很能带出那古典的氛围。外面的玻璃橱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看不出真假的古董，甚至连一些东方的古典水墨画也有。达妮卡推开玻璃门，走进了昏暗的店铺内部。

店铺的店面很小，有点拥挤，天花板也偏矮。店内的物品都是就这样放在架上，并没有像是一般的古董店那样把易碎的瓷器藏品都好好收在展柜内。达妮卡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店内，就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碎了某样可能「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不是一家正宗古董店应该有的样子，不但不好好保护自己的商品，反而更像是那种故意让你不小心弄坏某样东西，然后欺诈赔款的黑心店铺。

「有人在吗？」达妮卡没有多在藏品上流连，直接走到木制的柜台，摇了摇那个摇铃，清脆的铃铛声在安静的小店面里响了起来。

「您好小姐，」一个瘦削且矮小的男子从柜台的后面钻了出来，脸上挂着有些夸张的笑容，「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想问几条问题。」达妮卡决定单刀直入，并看到了男子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不是买东西的，就请马上离开。」男子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

「你有见过这两个男生吗？」达妮卡取出了沃特跟詹姆斯的照片。

「没有！没有！」男子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他连看也不看，直接想钻回柜台后。

「是吗？」达妮卡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听说了，你们这里好像是伪造古董的店铺。现在看来，你们的业务好像还不只是伪造及贩卖，连敲诈也包括在内啊。」

刚刚达妮卡来的时候这条巷子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是发现了举世古文件的地方，也太过冷清了，之前大肆宣传的各种报导也完全没有提到过作为情报来源的这家小小的店。她估计小气的安德森应该在暗地里动了些什么手脚，才令到这家店铺门可罗雀，虽然这地方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那么抓住他的痛脚，就可以不用费时间弄一些兜兜弯弯的，直接进入正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果其不然，男子听到这句话后马上回头，看着达妮卡的目光也锐利起来，「不想死的话就赶紧闭上你的嘴巴滚出去。」

「恼羞成怒了。」达妮卡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再次递出了照片，「这两个人不是在你这里买到了真货吗？怎么架上的都是赝品？」

虽然达妮卡的硕士学位主修是神秘学，但她在考古团队里待了那么久，古物鉴定方面的知识显然不会很低。再者，这些赝品实在是太明显了，完全不保护，就这样随意放在架子上，内行人一看不用特意鉴定也知道九成是假的。

男子这才正眼看了达妮卡手上的照片，他马上知道了来者不善，「……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那你都应该知道他们的行踪了，还过来这里问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这两个男生是怎么找到你们店里的，」达妮卡指了指相片，「还有，那两份古文件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男子显然对达妮卡好感全无，并不想就这样顺了她的意。

「你当然可以不帮忙。」达妮卡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差事是安德森校长交给我的，我跟他说我干不了，让他派其他更强势的人来好了。」

「……」听到了米斯卡塔尼克大学校长的姓氏，男子的表情显然僵硬了一下。达妮卡猜对了，这小店铺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遭到了安德森的算计。只要关乎到学校的名声，安德森就会尽全力把事情处理好，把一切的隐患都扫除掉。

不论是上次的那件事件，还是这次的阿拉伯沙漠事件也是一样。

「……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过了好一会儿，男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既然会派人再来调查一次，那么显然阿拉伯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

「算是吧。」达妮卡含糊其辞，「你可以回答我的提问了吗？」

「行吧行吧。」男子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把门上的牌子换成了休息中，然后让达妮卡坐在店里面一张古色古香的沙发上，「我们行内也经营困难，希望你不要把我们的秘密暴露出去，这些虽然是赝品，但真品也不是很名贵的东西，我们能赚到的钱其实也很少。」

「知道了。」达妮卡很干脆的答应了，但至于安德森会不会继续打压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那个高个子之前经常来我们的店里转悠。」男子给达妮卡倒了一杯茶，「就是那种只看不买东西，还问东问西的麻烦精。」

「大概是从何时开始的？」达妮卡感觉到男子若有所指的看了看自己，她也只是装作听不懂。

「大概是两个月前？还是两个半月前？」男子似乎不太记得时间，「我不记得了，总之就是他们买走那两张破纸的前几个星期。因为他实在是出现太多次了，我想不记得他也难。」

「他有做出什么举动吗？」达妮卡拿起了茶，喝了一口。虽然是一间欺诈的黑心店铺，但意外的，这茶还挺香甜可口的。

「没有，他的眼光很毒辣，虽然没有搞砸我的生意，但我意识到他知道我在卖假货。」看见达妮卡喝了茶，男子也下意识的跟着喝了一口，「可是在那两张破纸运来的前几天，他就没有再出现了，直至他把朋友也带来的那天。」

「其中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或是你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没有。」男子想了一下，「除了他经常在这里瞎转悠以外。」

「那两张古文件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两个月前吧。」男子说着，在柜台下面找出了一本账簿。「嗯对，就是两个月前，9月29号的时候。」

「他们是在哪一天买走古文件的？」达妮卡暗暗记下了日子。

「我找找看……10月3日。」男子翻了翻他的账簿，「那个矮个子是被高个子带着来的，还很嫌弃我的赝品，在发现那两张纸之前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达妮卡整理了一下刚获得的信息，「……你跟我说说那件货的来源。」

「那个的话，我不是之前已经跟大学来的调查员说了吗？」男子有些不耐烦，「那是跟着别的商品来的，那批赝品在不同的卖家手上转过几轮，我也不知道它原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也从来没有想过那居然是真货。」

「这我知道，」达妮卡又喝了一口茶，她还挺喜欢这茶的，「我是说，你能不能说一说这批货的上一手是谁。」

「这……」男子犹豫了一会儿，「我不能说，这关乎职业道德，那个人已经长期跟我合作了很久，我不能就这样把他说出来。」

「他也是卖赝品的吗？」达妮卡换了一个问法，这地方知道得越详细越好，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或是说，制造赝品的？」

「不完全是。」男子有些犹豫，组织了一下，「你把他想成中间人好了，他是店家跟赝品制造者之间的桥梁。尽管我们店里也会自己仿造，我们的手艺还是比不上真正的专家。专业制造者为免惹麻烦上身，会选择赚少一点，利用多重的中间人来销售他们的『作品』，因此很多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赝品制造者的真实身分。」

「是这样吗……」达妮卡也组织了一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帮助。」

当达妮卡从小巷里钻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黄昏。今天已经不能再调查更多的东西了，达妮卡只好先打道回府。她在波士顿有一间物业，原本因为缺钱，她是打算把它卖掉了的，但现在她决定把这项计划推迟。

走上熟悉的楼道，达妮卡觉得有些怀念，以前仍然在考古团队里工作的时候，她没有工作的晚上都会走一遍这段路程，现在房间里应该已经积了不少灰尘了吧。

有点意外的，她在自己家门前遇上了隔壁正要出门的邻居，是她不认识的人。自从她搬走了以后，这里的人际关系似乎也来了一个大变动，不少人搬走了，也有不少人搬了进来。

「你好……」邻居是一个少女，手上拿着狗绳，似乎是正要准备出门和狗狗散步。她很友善的打了一声招呼，刚开完门的达妮卡正要举手回应，邻居身后的小狗就已经率先行动了。

小狗应该是金毛寻回犬，体型颇大，似乎已经成年。牠宛如炮弹一般冲向达妮卡，少女似乎也被自家的宠物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抓紧狗绳，小狗就像是脱缰的野马，高速的扑向达妮卡的位置。

达妮卡不慌不忙的向左转了一个身，恰恰避开了小狗的扑咬，金毛寻回犬冲得太快，一时没回过神来，便跌下了达妮卡身后的楼梯，撞在墙上，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可可！」少女急急忙忙的冲下楼梯，名为可可的金毛寻回犬已经在楼梯下调整好姿势，似乎想要再次攻击达妮卡。幸好少女身手不错，顺利的在可可爬到一半楼梯时抓住了狗绳，制住了自家的宠物，「不可以这样！可可！坐下！」

可可浑身的毛都直立起来，显然是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但碍于主人的话，她只好退到主人身边坐在了地上，但依然对着达妮卡龇牙咧嘴，并不时凶狠的吠叫两声。

「抱歉。」少女蹲下身子，有点困扰的看着自己的宠物，同时也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她，「可可她平时很乖的，为什么……」

「没事儿。」达妮卡好整以暇的看着楼梯下的一人一狗，「我天生跟动物不合，不只是你家可可，别的动物也是一样的。」

「真的很抱歉。」少女很内疚的向达妮卡道歉，同时不满的拍了拍可可的屁股，「可可你这个坏孩子！不准再吠了！」

「之后两天我都会在这里住，你就尽量挑一些跟我错开的时间带狗狗出去散步吧。」达妮卡不咸不淡的说，「之后再遇到的话，她估计还是会继续攻击我的。」

「好、好的，真的很抱歉……」少女还没说完，达妮卡就已经走进了家门，并关上大门了，只留下她们一人一狗还傻兮兮的站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