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去

他们入住的这间饭店由于住宿费很便宜的关系，餐厅的价格贵得不可思议。最后雪柔决定晚饭时出去附近「觅食」，顺便趁着最后的机会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达妮卡本想婉拒雪柔的盛情邀请，但很快就被对方一句「坐了这么久飞机难道你不饿不想吃点好的吗？」顶了回去。她逼不得已只好跟着雪柔，还有被雪柔叫过来的卡特，一起在利雅得的小街上逛逛。

达妮卡觉得有点烦躁，明明她才刚把卡特赶出自己的视线范围，雪柔怎么没过一个小时就迫不及待的把人找回来了。

「这里好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雪柔指了指一家看起来很地道的餐厅，比起来工作的，她还比较像来旅游的有钱大小姐。没这个心情的达妮卡随意的看了看招牌上的英文小字，这里的招牌菜好像是烤肉，「……你喜欢就好。」

「说起来，西亚沙漠地区最出名的料理好像就是烤肉。」卡特也没什么意见。他偷偷的看向达妮卡，果然看到了后者不自然而且很不耐烦的样子。

雪柔马上推门而入，这是卡特跟达妮卡第二次看雪柔讲阿拉伯语的样子。明明是一些难以发音的语言，雪柔居然说得非常流畅，就像是她是利雅得本地人一样。

卡特对此表示欣赏，达妮卡听着雪柔有些刻意放柔了的声音，心里的危机感与异常感瞬间升高。幸好雪柔没有再多说，很快就换回了达妮卡所熟悉的尖细嗓音以及英语，「你们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吧。」

三人坐到了餐厅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这个餐厅很有沙漠地区的特色，没有椅子与桌子，客人都是坐在地上吃饭的。雪柔二话不说就入乡随俗，坐在地上拿起菜单点起了菜，「你们也看看想吃什么，菜单上有英文的。」

即使是在末日以后，英文由于易学的特性，还是这个世界的共同语言。

达妮卡很随意的看了看，其实她现在并不饿，只是碍于雪柔的存在而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雪柔和店老板搭上了，两人在用阿拉伯语聊着天，店老板对于懂阿拉伯语的外地人似乎很是欣赏，还频频点头微笑。对比起来，闷头吃饭的卡特和达妮卡这边的气氛简直尴尬到了一个极点，卡特不时偷瞄达妮卡，但又不敢开口说话，而达妮卡则是目不斜视，有些僵硬的慢条斯理吃着饭。

「达妮卡，你怎么都只吃肉。」在店老板回去厨房以后，雪柔注意到了达妮卡基本上只把碟上的肉类都处理掉，饭跟蔬菜都没怎么动过，「你这样不健康的，快把菜吃掉。」

「……我怎么吃饭不关你的事吧？」达妮卡挑了挑眉毛，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雪柔熟到可以让她指挥自己了，「你还是别顾着聊天了，快吃完就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我还想多逛逛耶，难得来一次。」雪柔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但达妮卡并没有退让，「我们不是来玩的。」

「好吧，我不逛。」雪柔看着达妮卡的那一份晚餐，突然露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笑容，「但你要把盘子里的蔬菜通通吃掉。」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达妮卡觉得雪柔是特意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要坑她一把。这样的话，对方已经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可能性很高。那么，雪柔的真正身份必定不简单，甚至还可能非常危险。

「这个……」卡特看了看坚持的雪柔，再看看眼神鋭利的达妮卡。他倒是不知道达妮卡内心的那些想法，只是想尽力调解一下两人的争执，「不如等等戈德温你先回去，我陪恩格尔逛逛好了。」

「就这样吧。」没等雪柔开口说话，达妮卡就发话了。这种两全其美，还可以避开卡特的办法，她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别太晚回来。」

「好吧。」雪柔没有理由继续逗达妮卡，只好不太情愿的答应了下来。

吃过饭以后，达妮卡便头也不回的回了饭店，只剩下雪柔跟卡特在小街上行走。没了达妮卡，两人的气氛倒是尚算和谐。

「卡特教授。」雪柔在一个路边摊前停了下来，看着上面的小饰品，「你以前认识达妮卡吧？」

「嗯、嗯。」卡特在旁边看着，冷不丁被雪柔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吓了吓。自从上次达妮卡在学校爆发以后，他的心情也维持在一种鬰闷的状态。现在有人忽然提起他跟达妮卡以前的事情，他不禁情绪低落起来，「她在大学的时候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都是神秘学的硕士生。」

「是吗？」察觉到卡特的情绪变化后，雪柔尖细的嗓音开始慢慢放柔，嗓音变得像是在水里说话一般，带着一种不太清晰的梦幻感觉，「我本以为你是校长塞进来的，后来才发现你是从一开始就主动要求进来的。若不是你，这个队伍应该只有我跟她两个人。你为什么执着要来？」

达妮卡跟卡特那明显的糟糕氛围连刚刚的店老板都能看出来，还特意用阿拉伯语告诉她要注意调适两人的关系。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两人以前的关系了，但这个可以了解达妮卡的大好时机，她并不太想就此放过。

「我们之后就会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了。」雪柔的语调变柔以后，咬字也变得不太清晰，如幻似真，「我想多了解一点你们的事情，等到出事的时候能及时调解，不然到时候队伍气氛诡异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进度的吧？」

卡特沉默了下来，雪柔也不急。她悠闲的在地摊上买下了一条小小的手炼，串在上面的都是一些塑料珠子，就只有一颗黑色的大珠子是水晶，而且似乎还是真货。

「……」卡特知道这是自己执意要来的后果，原本就已经有一点松动，加上雪柔所说的话，他犹豫了一下，「……达妮卡应该不会想外人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会是外人。」雪柔留意到卡特改变了对达妮卡的称呼，甚至还说得更顺口。她的声音变得更柔了，说话时更带着一些奇怪的音节，但沉浸在失落情绪中的卡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之后将会是一起作战的伙伴。」

见卡特的表情松动了不少，雪柔便在另一个路边摊上买了两份大饼，还给卡特递了一份，「前面有些长椅，在那里坐着谈吧。」

「……」卡特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跟着雪柔坐了下来。他看着小口小口咬着大饼的雪柔，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前讨论废墟细节时的理智也回来了，但半天后他还是只挤出了一句，「……你不饱啊？」

「难得坐飞机出门一次。」雪柔的声音回复到平常的尖细，她沾了一下大饼老板给她的辣咖哩，「你不吃的话就给我呗，反正等等都是你在说话。」

卡特无言以对，才刚吃完晚饭，他也实在是吃不下了，只好把手上的大饼也给了雪柔。他很好奇雪柔这样娇小又纤细的身躯，到底把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别这样看着我呀。」雪柔见卡特只是看着她在发呆，她的声音再次放柔，奇怪的音节也跟着出现，「开始吧。」

「……」卡特顿了一下，便开始了他的故事，「我跟她在之前是恋人。」

达妮卡还在科学学院读她的生物科技学士学位的时候，就已经为人所知。她脸容姣好，气质清冷，光是外表就非常的吸引人。更惹人注目的是，无论是什么天气、什么季节，她都是穿着那一身惹眼的黑色装束，带着两层的黑色手套。当时不少人都觉得她是一个怪人，甚至还有吸血鬼的缪论出现。

她最轰动学校的那一次，就是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在非常生气的情况之下，冲动的举起了学校博物馆里头一个一人高的伟人雕像。当时她周身的气息低得可怕，还很吓人，配上那清冷的秀丽脸庞，却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那次事件之后，她的追求者变得非常多，几乎可以跟当时学校里有名的校花库洛卡米大小姐相提并论了。」卡特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个时候的时光，「大家都很好奇她脱了那身闷骚衣服的样子。」

「你似乎也是那些追求者的其中之一吧？」雪柔轻轻的笑了一声，她的声音还是柔柔的，「何时开始的？」

「在我们读硕士学位、在同一个班里一起上课的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她是觉得我太烦所以才答应，还是真的被我感动了。」卡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些事情，但奇异的是他说出来以后胸口居然觉得郁闷少了一点，舒服多了，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说的话也开始带着一点怀念，「我跟她交往了差不多4年，那段时光真的是很美好……但她好像不太懂什么是爱情，经常给我一种爱理不理的感觉。我觉得她不是不努力尝试在这段关系中付出的，只是她不懂而已。」

「看来她是一个大木头。」雪柔很随意的把手上的垃圾扔进就在长椅旁边的垃圾桶。她对于卡特和达妮卡的恋爱过程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还感到有点厌恶，反而更想听他说造成他们现在这样尴尬的真正原因，那可是真正重要的重头戏，「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卡特稍微感觉到了对方话中似有若无的恶意，沉默了下来，雪柔慢悠悠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像是泡在水中的嗓音如梦似幻。「这才是重点吧？你可不要在重要的部分卖关子。」

「……那是机密内容。」卡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带着浓重的愧疚。「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他不想再令达妮卡失望，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情。雪柔也只是稍微的试探一下，她原本就不期待卡特肯说出原因。

只是，发问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内情。

「让我猜猜……跟一年前在开罗发生的惨案有关吧？我记得那也是米斯卡塔尼克大学负责的。」雪柔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声音突然恢复到原来的尖细，卡特瞬间清醒，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当时报纸说所有参与者都死了，只剩下逃出来的两个存活者。」雪柔笑了笑，脸上带着很容易就能察觉的恶意，「那，就是你跟达妮卡了吧？」

一阵冷风吹过，卡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变冷了，也感觉雪柔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这才迟钝的发现雪柔身上浓重的违和感，并察觉到了异常。

「怪不得安德森会同意你参与进来。」雪柔没有理会卡特那看怪物的眼神，站了起来。「你应该还有别的某一些，比方说，克制达妮卡这个不稳定炸弹的功用。至于为什么自荐，我想你应该是很想修复跟达妮卡之间的关系，对吧？天才神秘学家，卡特教授。」

卡特盯着雪柔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雪柔也不勉强，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也不再询问卡特那些他不想说的东西。她拍了拍身上的食物残渣，收回自己身上的违和感，笑容也变回那个甜美的可爱微笑，「回去吧，已经晚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了饭店，雪柔也没有多说话，跟卡特说了明天见以后便头也不回的进入了房间。察觉到开门声的达妮卡回过头，她还是那一身黑色的装束，正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手提电话，「回来了？」

「嗯。」雪柔点了点头，「感觉身上有点黏黏的，我想再多洗一次澡，之后可没有这个机会了。」

「去吧。」达妮卡收起电话，转头看着窗外，看着漆黑一片的街道，并深深吸一口烟。等到雪柔拿着衣服进入洗手间以后，她才重新低头看向荧幕。

「小心恩格尔，她不是常人。」

那是卡特刚发过来的讯息。达妮卡想了想，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还是忍不住回复了一句。

「你真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