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のSpica

第9章 Perish In Silence

在沉默中灭亡


【0】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没有立足之地。


像是很久前曾在异乡目睹过的流星,在接触地面前爆发出的璀璨光辉被寄予美好寓意,那时的友人们在寒夜中等待,兴高采烈地观看着接连划过天际的星辰许下深藏心底的愿望,却独独只有她在意那些被吸引至地球的物质在光热间逐渐磨损,转瞬即逝。


她在流星划过的穹顶之下没有许愿。


挚友很为心诚地闭眼合掌,事后好奇地询问过同伴她们的愿望,得到的无非是轻巧带过回以保持愿望力量的答案,她在石板蓝转移到自身时仅是微笑,挚友以为又是如出一辙的秘密,但只有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声——那样的愿望卑微渺小到不用实现,亦无法实现。


なのは当时的眼睛已出卖了她,天空投射在她眼里,占据着全部,没有半分空余。


那时,她便彻底明白。


【1】


我近日来重温起那位赫赫有名的少将的生平事迹,然而此次我想寻觅出任何官方文件所载无可挑剔的戎马生涯外那些被忽略的地方。


之所以回顾,是因前些天报社恰好在筹划周年特刊,选定的主题是新历以来的风云人物,值得注意的是几轮商议那位少将的姓名从未掉出榜外。最终敲定结果后,我被如愿委任替那位少将撰稿的任务。


无论出于记者对素材的强烈渴求还是个人单纯被那位少将品格给深深折服,高町なのは都是此次我最希望的对象。


少将一生堪称传奇,惋惜的是这位英雄过早地故去,年龄永远停留在三十出头,然而让人稍有慰藉的是她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她生前职称始终停留在一等空尉,有人说她廉洁奉公,有人说她别有预谋,关于此点众说纷纭,不过管理局事后追赠其为空军少将,据言前去吊唁她的人数以万计,不过她临别前特有遗嘱不要宣扬,因此能到临现场的不过亲朋好友,然英雄陵园内墓前鲜花不败。


我曾因记者身份而有幸瞻仰墓碑,照片听说是她自己挑的,约莫二十来岁军装笔挺,面容略微区别于米德人带有更多她故乡的痕迹,双眼似洗濯风霜后暗藏波涛的大海,我暗暗忖度这眼睛后经历的故事,又分外诧异官方宣称的因伤病离世与这位看起来格外健康的女性毫无瓜葛。伤病也只模模糊糊的说与从前旧疾相关,我再次庆幸她是在睡梦中离去。


同时,让她引以为傲的搭档RH在她长眠后请求与她相伴,共同在大地的怀抱里睡去。


现世可供查阅的照片多数都是她身为教导官时的训练影像亦有她在数次颓危战局里力挽狂澜的傲然身姿,想必熟悉少将的人绝大部分都曾被那无可匹敌的樱色炮击魔法震撼过,尤其是少将在著名的“波尔兰战役”中释放的直接捣毁敌方难以攻克的浮空堡垒核心的集束炮更被誉为胜利前夕的号角。


但是,我在收集起少将资料时,每每感到困惑的是她除却那些辉煌而闪耀的履历外,有关她私人生活部分的记录寥寥无几。


周年特刊的目的正是替读者们挖掘出鲜为人知的故事,与此同时我也陷入如何起稿的难题。


我撇去常用的以时间为串联线索的方案,若以大事记为轴,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光辉壮举亦丧失掉些许新鲜感,在一筹莫展时,同事建议我可以尝试人物关系作引。面对成堆资料前仅有短短数行的文稿,我欣然采纳,即便未能顺利推进,也能从少将亲朋那里获得宝贵素材。


我首先排列出少将的人际网,着重标识出那几位至今仍在管理局内且举重若轻的人物,当箭头标向“女儿”时,我在纸上画了个问号,少将把她女儿的身份隐藏得很好,然而她作为单身母亲独自抚养的事实向来惹人非议。


坊间传言甚嚣尘上,在各种隐婚早孕或孤家寡人惨遭遗弃的版本中不仅有所谓的八卦心理尤为热衷于名人恩怨,似乎还流露出民众的些许告慰心理——高町少将终究是人,一个女人。


在特刊以前,并不缺乏对少将经历的好奇,曾有位知名作家想为少将著书立传,那位作家在学界地位甚高素有清誉,先前所著传记也因真实而不失力量深刻阐述其人其事备受好评。那位作家几经磋商却还是被婉拒。


就这样怀着重重疑问与未知前途的心情,我拜访了清单上首位采访对象。相逆于直接采访少将近亲的思路,我选择了与她有过交涉曾隶属于她率领的442独立营的退役军士。


442独立营——在铁血与危难里崛起的部队,一支创造奇迹的威武之师,与由执行官组成的特种作战部队并称为“管理局双壁”,在大大小小的战役里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功勋卓越。


如那场伤亡惨烈的苏斯卡反围剿战役,管理局被敌方大军受困于河谷,四次反围剿依旧无法突破,442独立营临危受命成为先头部队在第五次围剿中夺得武齐沃高地为大部队成功突围苏斯卡河谷取得决胜之机。据统计敌众我寡,敌军数量约为管理局五倍之数,且当时连续作战管理局伤兵之多,最终以高伤亡率为代价穿越敌方密集火力网与援军汇合。


我在如今的纪念馆及文献阅览室里都看到过苏斯卡战役的影像,河谷有两条并行大河,有张我印象颇深的照片便是在两条河流相距五公里处出现条血液长河将两条颜色相差的河流连接起来,染满血色。


纪念馆里还有座敌军使用的聚能炮台的部分结构,有个值得商榷的说法是,当时在武齐沃高地上少将早被敌军垂涎项上人头已久,她被瞄准锁定无法脱身,千钧一发之际少将先用炮击对撞削减威力再开启数重防御抵消攻击,听说敌方炮击堪堪在最后层停下,满天都散落着防御阵飘散的碎片。


缺少可信度的原因是,战后管理局专业测评过此种武器的威能强大犹如天罚,对当时已奋战数小时的少将不可阻挡,而民间传说的版本则称少将几乎毫发无损。可在少将身上,人们总相信她能完成不可能之事。


她这一生惊险曲折波澜壮阔,我怀着崇敬之心踏上了探索她生平的道路。


然而,我的首次拜访就遇到闭门羹。


当我第四次企图敲响房门时,被里头的人威胁以涉嫌私闯民宅给灰溜溜地打发走。这是栋年头挺久外墙有些剥落的老房子,不大,房前种了些叫不出名字的花。


根据我收集的信息,住在这里的Garcia小姐曾在442营里任命排长,参与过许多著名战役却在战后主动申请退役。


Garcia目前与父母同住,未有婚配,邻居都说她性格古怪喜好昼伏夜出。尽管退役军人,尤其是在战场中存活下来的军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精神创伤,我还是想从她嘴里套取些有价值的东西。


二楼阳台处就是Garcia的房间,窗帘紧闭,但我能感到有双眼睛在那里窥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有次抬头看到缝隙里一闪而过的灰蓝色眼眸像把久经沙场的钢刀。我干等在房前,最后还是Garcia的父母出门时被我截住到他们家附近的咖啡厅。


在听过我的理由后他们只是摇头拒绝我采访他们女儿的请求,他们看起来就是那种温吞老实不敢忤逆儿女的父母,絮絮念叨起女儿在战前战后的变化,我试图从他们的话语里捕捉到有用信息。


他们说Garcia差点死了,跟着她的长官——无疑是少将浴血奋战,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讨到。他们话语里带有明显的愤懑,控诉起在战争机器里Garcia的性格被拧绞捶炼得疯狂而孤僻。


Garcia从不提战争,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之中,她因性格问题在转业后不容于同事中而辞职,现在靠抚恤金过活,她的父母还能回忆起Gracia在半夜操刀试图割腕时的可怕场景。他们时不时提及到少将的姓名,笼统地谈到Gracia对少将的敬佩之意,特别是在外面听到有关那位的闲言碎语时会变得激进。


曾有位好事者挑了关于少将私生活的话题去询问她,被她视为莫大的挑衅与侮辱,硬生生把那位好事者打进医院,她在警察局被拘留了几天,拒绝了保释,直到满天数才自己出来。


她的父母说,有次电视上放了部有关战争的纪录片,恰好放到特种作战部队的那段,Gracia平时根本不沾电视甚至不碰社交网络,却守在电视前看完了一整集,放完后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真正该拍的人没拍。


“都是假的,”她的父母着重提到Gracia在做噩梦时反复念叨的这句话,“这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我在纸上记录下这句话,难以揣测Gracia的梦境里到底有什么,最终我只得谢谢她父母然后离开。窗帘后的眼睛消失了。


趁着天色未晚,我匆忙驱车前往另外位442独立营存活士兵的住处。实际上,442独立营共计四百来位士兵仍生活于世的所剩无几。


我在街区里七拐八绕,最后段实在太窄便下车步行。这位士兵的住处很模糊,幸好邻居都很清楚有这号人,根据邻居的反应我能推测出这位Dodge先生是个好相处的人。


Dodge先生住在公寓第六层,离过婚,我到了第六层敲了好几下门发现不在家,便按邻居所言前往平常他最喜欢消遣时间的绿道。


走了段便看到面容与我信息相符的男人坐在道旁的长椅上歇息,他穿着运动服防护措施做得很好,短袖前后都湿透了,或许刚刚在跑步,

他头发有些乱,如若不是他左腿那醒目的义肢,完全是个常见的普通人。


我上前做了自我介绍,他似乎有点诧异我能查到他这样不起眼的人物,近了以后我才看到衣服露出来的部分有块皮肤和周围不一样,更浅像是烧伤。


他确实比Gracia小姐更好接触,然而同样对涉及那位少将的事讳莫如深。在我的长篇大论里他时不时点点头示意在听,却看不出半分被打动的痕迹,但为了工作我硬着头皮请求他接受采访。


到后面他有些兴致缺缺,为了礼貌或者是为了消遣漫长时间他依旧在听我讲话,我不得不转移话题来重新获取他的注意力:“Dodge先生,请问你认识Gracia小姐吗?”


我成功地吸引了他,“我认识——”就在我准备以此为突破口使尽我浑身解数来撬开他的嘴巴时他狡黠地笑了笑,“想必你是在她拒绝了你之后才来到我这里的吧?”


“Dodge先生你很熟悉她?”“谈不上熟悉,442营里头那么多人只是见过两面……她是我知道的还活着的几个人之一。”


他抚摸着那条义肢的被磨得发亮的膝盖,“如果她接受了你的采访才叫见鬼。她在我们营里有些名气,倔得叫你发脾气又无可奈何。她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批人,长官很欣赏她。”


Dodge提到长官时顿了顿,旋即轻笑出来:“应该说长官对每个人都很好。你再也找不出像她那样的人,体恤下属,战技运用得炉火纯青,能力强悍……但太过强悍的能力有时候不是好事。”


我意识到这句话后另有隐情赶紧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他反问道:“你就是为这个来的,不是吗?”


“我承认杂志发行的很大部分原因是为盈利,可除却销量,我们还想通过叙述这些英雄的故事来让民众有所感悟。”这不怪他,常常有人误解我这类人的职业只热衷于绯闻热料,我得说这行里头执着于此的大有人在,可依旧有人为那真相而奋斗。


他不是被我打动,只是想要倾述,我恰好是个比空气更好的对象。“想必我不用介绍这场战争的起源,我有时候挺讨厌在哪里都能见到它,毕竟去商场里买盒燕麦都有滚动讯息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


他说的是实话,在新历85年打响的战争源于时空管理局的内部纷争。


地面总部被长期打压后触底反弹与管理局统辖范围外的恐怖势力联盟向本局宣战,他们选择奇袭位于管理内64号星球的军事基地作为开战信号。一时朝野震惊,管理局措手不及,加之本局不断有将领叛变加入敌方,竟节节败退让叛军夺去近半江山。


后来,这场战争持续了两年,战线从海陆延至空中再到星域,无数破坏性兵器首次发挥性能双方厮杀不休,最终以管理局惨胜作结。


“我只能说很多事情不是表面那样。”


“不是哪样?”他的表情证明他确实一无所知,而且他没有欺骗我的必要。“我只能感到有些事情不是被告诉的那样……你之前提到了Garcia,不负责地说,我认为她正是知道些什么才变成那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往四周张望了下似乎在警惕是否还有别人,随即他压低音量道:“你有没有想过波尔兰战役时我的长官释放了集束炮——像很多报道讲的那样——可之后呢?”


“之后?管理局趁势捣毁敌军浮空堡垒,为战局赢得决胜点……”我停止住自己公式化地套用官方报道,我感到阵胆寒支支吾吾道:“你说的是……少将?她之后怎么样了?”


Dodge目光放远,覆在义肢上的手紧紧地捏住短裤的边缘,很轻地说了句:


“她坠落了。”


我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讲的就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隐喻象征,直白地陈述事实,“可……可她是Ace of Ace……是战无不胜的,你说的是真的吗?但记录里都没有、没有这件事。”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透露着怜悯之意:“在我亲眼看到那景象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暂时抛却考证这段话真实性的想法,又可能是我仍处于惊愕之中以至于我没有听到他的抽气声,“她起初还稳在空中……我们都被即将胜利的喜讯给冲昏了头脑,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无声无息地,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她掉了下去。”


Dodge继续讲着,声线毫无起伏,就像因为曾经声嘶力竭过度后再无法高声言语:“我肯定不是第一个看到她的,很多人,我的战友以及别的士兵,包括叛军,都看到她在空中飞快地下坠,442全营都想去救她,然而双方咬紧……我敢打赌如果拼上我们全营的性命可以救回她的话,每个人都会乐意去做。我有战友去做了,但立即就被敌方拖住,我们来不及……我们没有那种实力那种速度……结果我们只能徒劳地看着她落下去。”


他甚至都没给我点适应的时间就戛然而止,我可以懂得那未完话语里的意思,正当我不知如何开口时,他却突然说道:


“你见过闪电吗?”


我诧异于他话题的转折之陡,尚沉浸在少将坠落的洞心骇耳里时,我的大脑根本不能抽出空余找到条科学理论来证明闪电的存在,我只能干涩地说:“……当然。”


“你见过撕破天空的闪电吗?不是一道……也不是只闪一下……而是很多道,骤然从天空的四面八方出现,根本没有预料,你只能感到那闪电在你头顶炸开就像被击中了,闪电劈向地面……一场雷霆的盛宴,天空被无穷无尽的闪电撕碎,说那是世界末日我绝对赞同。”


“你是在描述某种自然现象……还是军方武器?这和少将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说,这场毁灭性的雷暴来自一个人,你会相信吗?”


我的嘴巴比我的思想更快:“没有记录波尔兰战役出现过雷暴天气——”我蓦地住了嘴,也没有报道说少将坠落。我深呼吸了下,重新拿出记者的修养来顺着他的话讲下去:“那你看到一个人拥有这种力量时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可怕?”他摇摇头,“你不会感到可怕。在你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时只会让你感到窒息。”


我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确有其人?并且当时那个人就身处战场?”


当我再想深入时他突然如紧闭的蚌壳任我怎样迂回试探都不肯再透露半点消息,许是被我纠缠得有些厌烦,松了条缝:“我的长官没有掉到地上,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


我意识到我无法从他身上获取更多,临别前我才发现我的记录本上根本没写多少字,我走的时候好奇问了句:“Dodge先生,你为什么要选用这种义肢,米德的医疗水平很发达可以帮你重塑躯体……如果这件事涉及到你的隐私,还恕我冒昧。”


他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只完好的右腿上面的肌肉呈流线型,“告诉你也无妨,我在战争中被炸掉左腿。失去的已经失去,没必要再和原来一样。”


我恭敬地鞠躬向他接受采访致谢。


回到车上时,我打开终端调出绘制的少将人际网,我从少将上牵出根新的线段,备选圆框里是片虚无,我问自己说——那头指向的人到底是谁?


【2】


接下来几天我陆陆续续拜访完所有已知的442独立营士兵,在他们提供的信息中,不约而同地谈到波尔兰战役,及未被载入的坠落,还有那场雷暴,然而当问及那人的真实身份时士兵们都如出一辙选择沉默。


由此我对于那位惊如鸿雷却轻甚漂萍没留有丝毫踪迹的人产生更多疑问。


可惜在所有官方渠道中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像这只是442营的集体呓语。我委托军队里的熟人查找相关信息,哪怕是些零碎的边角料,却被告知那些机密资料有权限限制,非将级以上不能访问。


我不知道是否存在此人,倘若真的存在为何没有半点讯息遗留?究竟为何拥有那种力量?


事情在无限书库有了转机。


我到书库是为查阅波尔兰战役的气象情况,以及少将在波尔兰之后的行踪记录。后者在书库一无所获,仅能得知她生命中最后三个月在医院,对中间空白只字未提。


当我在浩若烟海的书籍里寻找战役气象报告时,我注意到司库长的那位助理漂浮在我几米远处整理排序着书本。


来无限书库的人大多都对这位助理记忆犹新,因为她我还特意去了解过使魔,她与司库长关系很好,外表像小孩子,尖耳耷拉在两边,她的眼睛很亮似轮永不沉没的圆月,我用书遮住自己,眼睛却往她那边瞟,她很安静,安静得过头,默默地在整理就像很久以来那样。


“请问我能拜托你找下资料吗?”


我听到自己这样说,无限书库的智能检索系统很发达,但我莫名地感到这位助理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可以,关于什么?”


她看起来被拜托过很多次这种事,信手拈来地准备好搜索程序,“天气,我想找关于波尔兰战役里的天气报告。”


她按照我所说的在输入,听到波尔兰时拼错了词汇,停了下指节微弯,消除,再输入,立即跳出了相关结果,她向我说了位置,或许是那坐标有些复杂便主动替我引路,拐进条通道,在前面漂浮着看不到脸。


她在到达后肉眼可见地迫不及待就要抽身离去,我为我贸然拉住她的尾巴感到抱歉,但她实在太快,几乎是慌不择路,“对不起,只是我感觉你对波尔兰战役这个话题有些……异样?”


她的尖耳如同嗅见危险般反条件地竖起,她僵硬在原地面色极度难看,注视着我——像条还未驯化的野狼——准确来讲是我背后的书架,眼睛里的圆月被重重阴霾给遮掩住,我被盯得发怵想要逃离那视线范围。


“Alf,你在这里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冰冷氛围,那声音又唤了几下,Alf如堕梦里神情恍惚,戴圆框眼镜的男子从书架后面现身,是司库长。她把脸埋在阴影里,对男人的问询含糊地摇头点头不知意思,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从容地安排她先去休息。


他转过来面向我,温和地浅笑,儒雅是我对他的初印象,“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瞄了瞄Alf离开的方向,如实地说:“我想要查下波尔兰战役的天气情况……那位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是写论文吗?”他侧身路过我,扫过书脊处的题目搜罗起有用资料,“差不多……需要引用些东西。”他很快就挑出几本书递给我,“如果Alf有冒犯到你,我替她道歉。”“不、没有,应该是我冒犯到她。”


我接过书掂量着里头有多少真实价值,“司库长先生,”他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并且与少将友谊匪浅,我抛出诱饵道:“您认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的存在被抹除?”


“小姐,我想你的论文不应涉及这个话题。”


他语气格外坚决,与他的容貌形成强烈对比,我在他的锐利审视中踌躇地抱着书,“抱歉,我只是想判断你的目的。”半晌后那股源自他的压迫感如来时须臾消失,依旧是那副和蔼面孔,相较于我采访过的权贵举手投足间释放出的气势,他如凌汛前在冰面潜流的江水,在等待中无声无息地侵蚀出裂缝而后制造出惊天一响。


“小姐,对于误会你我很抱歉,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坐坐以此补偿你吗?”


我在踏进那扇门前,从未想到之后发生的事。


办公室里照样有很多书,装饰简朴,茶几桌面有尊仿制的缩小版文物,在演绎着天体运转,他放了杯热水在我身前,自己坐在旁边的软椅上,他开门见山问出我记者的身份,谈了些无关的话题,又过了些时候,他才道:“记者小姐,恕我直言,继续追查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您的话证明这件事有追查的价值,不是吗?”他忽略掉我那些自作聪明的技巧,“无知有时候反而是最好的……但我请你来到这里,确实是想告诉你些事。”


我问他是否介意使用录音,他表示没问题:“小姐,今天你从这里听到再多事,我认为你没办法告知别人。”“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出版。”


我停下手中的笔,“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


“有些事憋得太久,便会爆发。”


他点点额头,思考着:“让我们从那里开始?先问个事吧,高町少将是怎么来到管理局的?”


“圣石之种事件,在管理外97世界,作为民间协助者……和您一道收集,最终加入管理局。”


他嘲讽地笑了声:“听上去天衣无缝。”


我不知他为何语出此言,少将的故事我耳熟能详,我在心里快速回顾遍并没有错漏之处。


当我落下他开始讲述的第一句话时,笔尖在纸面划出道豁口。


“如果没有那件事,なのは可能会活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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