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适时的水晶鞋

“抽签吧。”

在朱庇特的安排下，我与她，还有随行的神前骑士与莎乐美，绕着面前排好队的流民转了好几圈。

火灾的起因是驻兵的疏忽职守，现在他已被处死。

虽说驻兵在扑灭火势时办事不利，但因为有流民暴动的干扰，所以朱庇特赦免了有功的那部分人。

话是这么说，朱庇特还是授意达蒙特拷问驻兵。

流民在暴动中使用的装备虽然已有锈蚀，但绝不是这群人能够暗中准备的。

火情暴露了牧场一部分潜在的问题。驻兵不知廉耻，与猪猡有了私情，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它们甚至发现了一对交缠的焦尸。

朱庇特决定拿流民开刀。

但不能全杀了，毕竟这块牧场用不了，还可以转运到其余牧场。

问题是，该选谁。

流民们相互指责，都说对方才是主谋。它们本就不可靠的联盟早已瓦解。

而且，它们的出身让它们很擅长推卸责任。

就算把它们的衣服脱掉，往它们身上泼热水，它们依旧能供述别人。

“抽签吧。反正，其实谁都一样，不是吗？”

我向朱庇特建议道。

我从塞德里克先生那里识学了很多千术。在不受魔法影响的情况下，我可以在黑杰克的牌局中，根据不同的开牌连续做出五次二十一点。

既然她前来的目的是为流民中那名造反的私生子，她应该会借此机会，将它处死。

我朝她眨眨眼，示意我可以帮忙。

“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朱庇特的话音里带着真切的关心。

——她真的是在王宫混的吗？

不知道多少次，我这么想着。

不过，我确实该把眼珠摘下来清洗了，眼窝内层有些痒。

“算了。那你自己苦恼去吧。”

“哈哈，拜托不要。”

说完，朱庇特随手指了个流民。

“莎乐美，你，把她抓过来。”

我看了眼，那位流民的拇指被剪掉了。她原来还活着啊？

莎乐美身姿端正地向她走去。

完全看不出是个只要朱庇特施以暗示，就会脱衣服的不知羞的女人。

被选中的流民撞开身旁幸灾乐祸的同伴，向乌托邦外奔逃。

也许，这曾在她脑海中无数次演练过。但显然营养不良和虐待导致的慢性病被火灾诱发，令她倒在自由前。

莎乐美拖着她的头发，将她丢在朱庇特身前。

朱庇特用鞋跟踩踏她的脖颈。

被阻塞的气腔让女人呼呼地痰喘。

她手脚抽搐，发白的指甲在地上乱抓，硌到石头而被折断。

她尽力地抵抗着一件可怕的事情。死亡，或是别的什么。她伸手去抓朱庇特的鞋子，却被莎乐美用剑鞘打掉。

她开始失禁，呼吸变得粗重，口吐白沫。

真残忍。

但她表现得有些失真。

照我的经验来说，痛苦是可以被适应的。

我用【鉴定】魔法查看了朱庇特这双鞋子的属性。

不跳舞的舞鞋，史诗级，装备要求等级达到十级，灵感达到15点。

各数值的增幅都是11%，是常规史诗级装备的底线。

不过，它有一条很有趣的词条。

[银也能腐蚀足跟]，效果是，用足跟造成的伤害能够施加更多的痛苦。

原来如此，真是个恶劣的人。我指的是地上的女人。

她的身体整个扭转过来，向上拱起。

她正在。正在死。死已唾弃她。

朱庇特这才松了脚，坦然让莎乐美用手帕擦拭沾着呕吐物与皮块的鞋跟。

“怎么样？很久没有凑这么近看人死掉了吧？”

朱庇特握着我的手，像是分享一份舒适的下午茶。

是有些、有些久了。

仔细算来，也许可以追溯到那个将我私刑的家伙眼里，我奄奄一息的倒影。

“为什么要让她擦鞋子？这种等级的装备，一般都默认有着自净能力吧？”

“唔……为了完整的仪式感——话是这么说，直接的理由还是乐趣会减少。”

“呵……”

我衷心地笑了出来。

原来她和我是一类人。

在莎乐美擦拭干净后，朱庇特拿鞋尖在地上敲了敲。

“坦白说，我也想要造反。”

“是吗？”

“啊，因为姐姐太能干了，所以会希望把她的成就都毁掉。是不是很糟糕？”

“阿尔特弥斯的话，是会让人这么觉得。”

阿尔特弥斯·圣·威尔夫，永远带着自信的笑容，轻而易举在一众王储中脱颖而出的完美女人。

我与她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流淌在体内的威尔夫的血脉吧。它带给我独特的社交能力。

不过，想到现在的我依旧持有这份能力，换言之，这些抽象的事物应该寄宿在灵魂中才对。

薇薇安小姐，你看到了吗？我也进行科学的思考了哦？

“奥菲莉亚——”

“做什么？”

“哈哈，只要说开了，交谈起来就更方便呢。”

“所以是做什么啦，我没兴趣和你认亲。”

“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而且，你这张脸……但既然你能命令天上天教会的神前骑士，你一定已经拥有了比姐姐更疯狂的权势。”

“嗯嗯。”

“而我，我完全不觉得你讨厌。”

朱庇特的脸颊上泛起红晕。

她仰着脑袋，轻阖着眼。

啊……

这家伙，是想让我掐她的颈吗？

我用指甲刮了刮她脖子前的凹陷，指肚压上去，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随她咽下唾沫而起伏的肉。

这家伙的等级很低，只有十四级，而且并未接受过系统的魔法训练，我轻易地侵入了她魔力的频率。

【检定】魔法探测出的数值显示，朱庇特的体质只有7点，是突然因为风寒或是热病猝死也不意外的程度。

灵光闪过，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要向我示好了。

她想让我成为她的幽灵小姐。

当然，我绝不会痴心妄想，自己与我亲爱可敬的主人，能够借朱庇特的身份获得可耻的共性。

所谓眷属的眷属——只是应急的血袋。

塞德里克先生曾经说过这样深刻的一句话。

不过，他不是晕血来着吗？

总之，我没有能力将朱庇特杀掉然后找一具人偶塞进去。

我掴了朱庇特一巴掌。作为补偿。

“……啊啊，你还真是坏心眼。”

因为数值上的差距，虽然我并未认真，但朱庇特的脸还是肿了起来。她吐出舌头舔掉流下来的鼻血。

她捧起我的手，放在唇上。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心急了。”

“我说，莎乐美的眼神快要把我杀掉了哦？”

“没关系。那孩子没有那个胆量。”

“也是。”

我将朱庇特推开。

以前，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现在却这么殷勤，她得好好感谢莉奥拉小姐才行。

不然她已经被我杀掉了。

她不是阿尔特弥斯的孩子，但确实符合我先前要处理掉的条件。

“所以，你想放走那个私生子？”

“嗯。我想你已经猜出来，我的神通力，【高贵蓝血】让我能够感受不同人之间血脉的连系。我也是通过它才认出奥菲莉亚的。”

“挺有趣的。”

“我本来想让莎乐美制造混乱，让那家伙可以趁机逃走，然后嫁祸给达蒙特。但这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

“你在阿尔特弥斯身边呆了多久？”

“不记得确切的数字，应该有三十年了。”

“难怪她会信任你。”

“不，她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不然，我也不会被她频繁地派到不同地方处理各种琐事。”

“你有向她要过好处吗？”

“很多次。摄政爵的权位，犯事下属的豁免权，私自调用卫队的权力等等。莎乐美就是这么来到我手底下的。”

“原来如此。你们的关系很微妙啊。”

“要是她一点也不信任我或是完全信任我，我反而不想造反。我会坚定地支持她，毕竟对玛拉格王国来说，她是很难得的王。”

“你的逆反心理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来得还不迟，也就没什么问题吧？”

“也是呢。”

啊。爽快、爽快。

和她的交谈很是舒心。

与势利的人总是能够建立有效的沟通。

我甩开朱庇特的手，我很不适应与幽灵小姐之外的人亲密接触。

莎乐美已经将地上的尸体处理掉了，只剩下些氨气的气味。

“我可以帮你。”

“我能够理解为，我们成为共犯了吗？”

“唔……还没有那么深刻，只是合作关系。”

迷宫的起步阶段能够受到王室人员的资助，对迷宫发展有许多好处。

我想了一下，从收纳胃袋中拿出塞德里克先声赠予我的鳄鱼玩具。

鳄向胆边生，虽然与装备共用一套品级，但事实上，它是并不属于装备也不属于道具的“奇物”。

正确的用法是将戴着红色帽子的鳄鱼嘴掰开，几位玩家一颗一颗把牙齿按下去，如果鳄鱼嘴咬下来，那一位玩家便输掉游戏。

鳄向胆边生的品级自然是大陆级，分类为意识型奇物。

“吼吼吼，你找老夫有什么事？”

鳄鱼嘴开开合合，发出的声音苍老，但也很精神。

它自称“圣诞老人”。

朱庇特呼吸一顿，但到底没说什么。

“我和她约定好了。我帮她处理牧场的事，她替我打点关系。”

“吼吼吼，老夫知道了。你们把手伸出来吧。”

我拉过朱庇特的手，将她放进圣诞老人的嘴里。

虽然手中娇小的软肉微微颤抖，朱庇特仍旧制止了莎乐美想要阻碍的动作。

“烙印打上了。”

我们合在一起的手被圣诞老人轻轻地咬了一口。

“如果我们有一方违约的话，它会在下一个十二月二十五日找到你。如果你能杀掉它的话就随便了，不然，祝你好运吧。”

我向她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我作弊了。

因为人偶是没有血液的，所以圣诞老人的程序只对朱庇特有效。

她将手在莎乐美的衣服上擦了擦，又伸到我身前。

我与她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嗯，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