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琐事如太阳东升般

一个惊人的真相——

好吧，我其实并没什么感觉。

夏洛与我的舅舅，王国的前英雄朗基努斯·圣·施陶芬结合，生下了一个女儿。

也就是安妮，我在尾巷中教训过的年轻人。

作为精灵与人类的混血，她并没有显露精灵的特征，缺失的共同点让我一时没能将夏洛常佩戴的头巾与安戈洛神甫的联系起来。

以我对人类关系的认同度来说，我承认安妮是我的一位表亲。

为了寻找失踪的母亲，只身间谍E·Q这一根深蒂固的势力，甚至取得了尾巷头目的地位。

多了不起的年轻人。

我真的、真的都觉得，我欺负她欺负过头了。

“你肯定夏洛还活着吗？”

我坐在白狮子城地方教会的主席位上，身前是一尊巨大的上神像。

面容模糊，只能从身体轮廓看出来是一位女性。

像塑通体纯白，从轻微的线状划痕来看，经常有人用掸子打理。

阖着的眼睑上镶了一眼碎玉与几枚亮片，身后是拼接成婴孩天使模样的教堂玻璃，鲜艳的用色让雕像在眩光中显得不那么真实。

“是。因为精灵的血脉牢牢联系，我仍可以感受到，我的姊妹，夏洛·宁卓正受难于白狮子城的某处。”

安戈洛神甫换了身日用的简便祭衣，低声回复我。

对白狮子城的肃清已经结束了，最先被处置的嬷嬷助祭让教会里只剩下我、爱丽丝、安戈洛神甫与安多恩及一众神前骑士而已，勉强算是活动得开。

爱丽丝正靠在我的腿上午睡。

我给她讲了很多天上天教会的故事。

众族如何接受上神的施恩、如何开化等等，她没什么兴致，很快就打起瞌睡。

我也觉得无趣，毕竟教会的事情我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找莉奥拉小姐。

这些故事被红教皇与几位大主教加工过，听起来有些失真。

“是吗……”

我随意应付了一句。

“若神使愿播散上神的恩德，在您广阔愿景中，有我得以实现的与姊妹团聚的小小愿景，我便满足了。”

安戈洛神甫谨慎却里里外外恭维我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悬殊，却还厚脸皮想要我帮忙。

但凡她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这很滑稽。而且势利。

“安多恩，你怎么看。”

同为出于特殊目的而加入教会的人，安多恩的看法说不定有一些可取。

“神使，我认为这正体现了上神的大义。哪怕是一腔丑恶私心，上神也能宽厚包容。正像虔诚的人必将获救。”

安多恩愉快而崇敬地回答我。

我想，如果我要覆灭他的母国——比如请第三层几欢先生的舰队扫荡——安多恩也会露出清爽的笑容，化身上神的教鞭毫不留情地踏破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的城门。

并非是信仰与舐犊恩情冲突而不得已为之。

安多恩真心实意地认为，向母国传播教义是一项义举。无论途径如何。

他将这份观点推及安戈洛神甫，所以才会给出这等回答。

简而言之，这家伙没救了。

“好啊，遇上的话我就把她救出来。相应的，我要她加入天上天教会，和你一起管辖白狮子城的信众，同时，积极打压冒险者公会。”

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地方。

安戈洛神甫为拯救自己的姊妹一定对白狮子城的势力做了深入的了解。

夏洛则是受我舅舅的叛变牵连的人，也是他的爱人——可能吧——以我对她的旧识，她不会轻易与白狮子城的居民和解。

信仰只有通过高压手段才能保证其稳固。

而且白狮子城的冒险者公会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趁此时机将它赶出去也有利于建立新秩序。我的秩序。

“定不会辜负神使的期待。”

安戈洛神甫温声答应。

从胃袋里取出手机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爱丽丝的事情。

“白狮子的事，你怎么看。”

我将手伸进爱丽丝的围巾，在伤口的结痂处一下一下拨动。影影绰绰流动的血液让它带着微弱的弹性。

“历史上确有其事。不过就教会的文献来看，传说与它有些出入。”

“比如，明明是白狮子，后代却流淌着黄金血？”

“神使明见。作为传说中长生不老药的一味原药，黄金血向来受到贵族的追捧，以此为依据发展来的产业，已经不是小小白狮子城的传说可以涵盖的了。”

“教会没有插手黄金血的事吗？”

“前代神甫可能与它有关，不过在我被指派到这里之后，我就主动抽身了。”

“……推卸责任？”

“不敢。我愿以我对姊妹的亲情起誓，我绝不会参与这么下作的事。”

“这样啊。”

“万谢您的理解。关于黄金血，有一件事您也许会感兴趣。”

安戈洛神甫深邃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靠在我腿上睡熟了的爱丽丝。

“你猜得没错，她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她微微颔首，再次开口道。

“据我所知，奎斯齐家迎了一位神秘的药师进城，可没过几天羊圈便毁于一旦。”

“羊圈？”

“委婉的说法。”

“啊啊，你继续。”

贵族的想象力还真是贫乏，又是牧场又是羊圈的。

好歹把种类扩展到渔获上啊，像是欢乐牧场。

“而奎斯齐家并未追究那位药师的责任……我怀疑，她仍躲藏在白狮子城的某处，进行着丑恶的实验。”

“原来如此……”

若是回到我刚返回白狮子城的时候，我可能还会为难。

既然那位神秘药师受到奎斯齐家的礼待，爱丽丝肆虐白狮子城的时候，它们也不曾出面，那么据点大概率设置在城主府邸的地下。

——阴谋都是丑陋的根须，向湿暗处生长。这是被证实的公理。

我吩咐安多恩，让他今晚带着神前骑士将城主府围起来。地上的部分则直接拆掉。

我早觉得那建筑碍眼了。

至于安戈洛神甫，我则让她在教堂内等候。等候我的消息。

然后，我打开手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胃袋经过我这些天的不断饲喂，与刚从罗兰小姐那里收到的时候相比，变显聪慧了。

明明在迷宫里，罗兰小姐喂养了它喂了好几百年。

总之，我将手机放在里面，打开弹窗提示，它一旦注意到就会伸出触手戳我的腰。

消息是Copybara上的好友提示。

一个昵称为“奥菲莉亚你在看吗”，头像是玛拉格王国王都俯瞰图的用户想要添加好友。

是朱庇特吧？

—我是朱庇特哦。

是朱庇特呢。

你把昵称改掉。—

我回复道。

—这个昵称不好吗

不行。改掉。—

主人说在网上用自己的名字会很危险。

—你说点我喜欢的~

不要。—

—那就不改喽。

这可由不得她。

我动用权限机的权限，擅自将她的昵称换为“朱庇特”。简单的昵称。

—咦

—奥菲莉亚，你做的吗？

—教教我

—教教我

—教教我

不要。—

不管是主人的事、还是权限机的事，一点都不想让朱庇特知道。

我挪动爱丽丝的脑袋，好让我使用手机的姿势更舒适。

—小气

—不和你玩了哦

—（我认真的

随便你。—

—奥菲莉亚每句话都带着标点呢

—不会很麻烦吗

这是礼仪吧？—

—不觉得哦

—因为很方便

—而且很新颖

—加上标点的话就有点土气

你为什么要把话分开来？—

—（一个张大嘴巴吐舌头的鸭子表情）

—奥菲莉亚很不上手呢

—明明是你给我的手机

要你管。而且不关你的事情。—

朱庇特和安戈洛神甫一样，是个势利的女人。

有点想把她的权限完全封锁。

不过这会显得我很小气。

我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没有让别人发现吧？—

—完全

—神前骑士真厉害呢

—奥菲莉亚爱你哦

—如果你把神前骑士留在我这里

—我会更爱你

恶心。—

—坏心眼

啊，麻烦的女人。

我将手机举远。

手机屏光上好像都浮现着她的脸呢。

但我稍作考虑，还是回复道。

可以。你自己小心点用。—

反正那尊神前骑士已被莉奥拉小姐摘过头盔，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坏掉。

与我身边这些崭新出厂——差不多吧——的神前骑士不能比呢。

—！

—！！！！！！

—谢谢你

—爱你！

—（一个爱心的表情）

啊……

是主人常用的表情……

光是想到表情背后不是幽灵小姐透明的脸，就觉得恶心。

所以我再次动用权限，删除朱庇特Copybara内爱心的表情。

快点把有用的情报给我。—

还有一些白狮子城的琐事。

—势利。

—不过

—认真的奥菲莉亚我也很喜欢

—与白狮子城有关的贵族

—史密斯家

—埃文斯家

—汤普森家

—它们几乎是第一时间收到了白狮子城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在准备转移基点了

—以王宫魔法师的效率

—后天会到

—要小心哦

句落被割裂，阅读起来有些费力。

总算是有用的情报，我快速地回复她。

了解。—

因已确认过主人今日的分享，所以现也没必要再使用手机了。

我就要将手机放回胃袋的时候，朱庇特的消息一条条弹了出来，像是煮烂的白菜。

—奥菲莉亚

—还有别的手机吗

—不够用啦~

—想玩的游戏一个人玩不了

—（真的哦

—拜托~

作为人偶，我的信息处理能力相当机械。

我几乎无法忽视无用的信息。

权衡奉献与收益，我将归档的第一批迷宫探索者中那名流民的文档转发给了朱庇特。

他手上还有一支。—

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拿。—

反正只是流民，不能指望，不如转交给朱庇特。

—谢谢你！

—爱心

—我的表情呢——

—奥菲莉亚！

我不紧不慢地将朱庇特的消息弹窗单独屏蔽。

收起手机，有关那几个贵族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贵族A、贵族B、贵族C，我决定这么称呼它们。

王国落人一步的魔法水平让它们来送死都送不及时。

但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我要亲自去迎接它们吗？

——怎么可能。

毕竟我已吩咐神前骑士去城主府邸拆了，就再晾它们两天好了。

“别再睡了。爱丽丝，回家喽？”

我捏了捏爱丽丝的脸颊。

软乎乎的，像一个糯米团子。

某种东方的食物，我一直是吃不惯的，所以我一般会掐下来一块搓着玩。

比橡皮泥更有趣的一点是，手上会有好闻的香料味。

爱丽丝迷迷糊糊嗫嚅着从梦里醒来。

感受到脸上的外力，爱丽丝抓住我的手腕，不满地抬着眼看我。

脸颊上有一块晕开的粉红，让我觉得她竟然当真有几分可爱。

“呀、姐姐……”

围巾半边落在肩膀上，差点把脖子上的疤露出来。

我给为她重新围好，托住她的腋把她从主席位放到地上。

“回家了。”

“好的……”

于是，我们回到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