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折羽鸟先惊

我有主意了。

我想起来厌弃之林里有一份不见光的产业，是王国贵族牵头设置的。

虽然听起来很可疑，但它其实是由一个误会引发的、阴差阳错的结果。

说到贵族，就要说到香水。

说到香水，就要说到粪便。

为了提炼香精，有一段时间贵族们组织冒险者四处搜刮森巨魔的粪便。

它们认为香精原料的主体是森巨魔。

不过，戏剧化的事实是，因为森巨魔会把鹿角兔的角当作磨牙棒，被牙齿刮下来吞进肚子的粉末，经过排泄，意外被粗心的调香师用进香水。

不知情的贵族们在厌弃之林内建立牧场，圈养了一些森巨魔，整天给它们喂饲料。

结果香精的提取没有丝毫进展，反而让厌弃之林的树精收获了营养丰富的粪便，茁壮成长，进阶成了深绿树精。

深绿树精的眼球也被称作“大地的记忆”。

含着睡觉的话，其会获得一定的控制梦境的能力。

我曾试过一次。相信我，没有人能够拒绝供人逃避的梦乡。

记得舅舅和我说起过运送“大地的记忆”的过程，总觉得都是讨厌的记忆所以一点儿也没在听。

这样想啊，那时候的我，恐怕已经具备特异性了吧。

总之，最开始圈养森巨魔的贵族们联合起来，杀掉了调香师，将信息封锁，垄断了“大地的记忆”。

而且，它们发现，既然香水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贵族们盯上了别的粪便——也就无需局限在森巨魔上，还是流民更为廉价。

我与主人的合同里要求我，收集外界的情报。

既然如此，以人类的身份行事更方便。

玛拉格王国是我的故土，我很熟悉其国民构成。

不同身份收集到的情报结合起来，才值得回报。

虽然我的球型关节已伪装成人类的模样，但我仍然需要强化自己的身份。

证明自己比部分人类更人类。

我用莉奥拉小姐的礼物——一支洁白光滑的骨哨——联络了天上天教会的人。

信众遍布世界、将王国这种程度的国家完全渗透的信仰，天上天教会，与莉奥拉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我无法想象。不管多么夸大她的影响力，我依旧觉得我小看了她。

我掌握的【鉴定】魔法无法生效。我看不出骨哨的等级。

这意味着这支小小的骨哨至少是传说级。

那边的回复是，会让第一峰顶教会的神前骑士接应。

但因为厌弃之林的异动，教会方需要一天时间构建加固过的【转移】魔法基点。

所谓基点，是指那些能够重复释放魔法的构造。比如断头台。

不愧是莉奥拉小姐相关的教会，已经注意到迷宫的开启了吗？

我小心将骨哨放进收纳胃袋，继续向着记忆中可爱乌托邦的方向行走。

悠哉游哉，在又处理了好多游荡的低级魔物后，我现在的等级是二十七级。

力量：100

敏捷：70

智力：108

体质：53

灵感：113

单看数值已满足D级冒险者的要求。

数值晋升的又一大步呢，冒险者公会有见过我这么天才的见习人偶吗？

与主人分别才不过两个小时，对主人的思念便停不下来。

真想知道主人在做什么。

幽灵的话，大概在哭吧。

真是，可爱……

我拍拍脸颊，将这种不敬的思想甩去。

我用魔法凝聚的模拟嗅觉，捕获到了粪便的气味。

人偶缺失嗅觉与味觉能力。没有味觉倒是无所谓，缺失嗅觉的话还挺麻烦的。

好在薇薇安小姐赠予我的魔法书里，详细记载了这部分的魔法。

【人体炼成】——若是我一直钻研下去的话，也能像薇薇安小姐那样炼成一堆自己的分身吧。

实用性无可挑剔，但我不想让她们分走主人的关心。

对不起，薇薇安小姐。

反正你也一定没有期望我在魔法上成才吧。

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在不是树精的树上跳跃，绕着乌托邦观察了一圈。

布置为牧场的造型，效率为上。分布着许多谷仓。

我的敏捷数值只有70点，以深绿树精的等级，应该是能发现我的。

但我是侍奉幽灵小姐的人偶，不受厌弃之林的限制，被压制着的树精反而没能察觉，几个混在流民中的驻兵也是同样。

当然，粪便的气味过重，所以驻兵穿戴着厚实的头盔，视线偏差也是一个原因。

毕竟是在粪便上建立的乌托邦，难道有人觉得，这里会得到妥善的管理吗？

我从树上跳下。

抬眼看了圈，这才发现生得比较矮、可能是刚进阶的深绿树精，其嘴巴的部位被塞着一颗浑浊的“大地的记忆”。

原来如此，树精身上也有保险啊。

我绕到一个树皮很干，边上粪便气味很淡的树精背后，伸手划了个口子。

将它身体内的纤维掏空，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我打算把它当作监视用的掩护。

本就是价值所剩无几的树精，也不用担心这里的人会把粪便浪费在它身上。

我耐心地等待起来。

因为“大地的记忆”保存不妥当的话很快便会失去效用，使得患上一种头上长蘑菇的怪病，所以运送是很频繁的。当然，每一次转运都会借不同的商队进行隐藏。

说是商队，事实上不过是利益关系的得益者与灰色领域的冒险者组成的走私队伍而已。

虽说冒险者公会允许兼职，但也都会与当地官员协商，有相对严格的手续和规定。

能够带来好处的事情没有道理不去做。

也就是所谓的灰色领域。

这部分冒险者包括罪犯、流亡民与原奴隶等不具备从事正当行业条件的人员。

本来处理起来就很麻烦，交给冒险者公会管理的话，出了事也追责不到自己身上。

掉在地上的零食三秒钟之后就不能再拿起来吃了，王国的法律也是这样运转的。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

有一队游商打扮的人，配合着中央马车的速度慢悠悠地向着乌托邦挪动。

它们在乌托邦外停下，待检查了文书后，驻兵快步跑回乌托邦中红色撞墙砌起的谷仓状的建筑。

随后出来迎接马车的人，唤醒我古远的记忆。

男性。算上这二十七年，他已经有六十三岁了吧。

年轻时候他是贵族豢养的摔跤手，肚子上有被狮子咬出来的齿痕，看起来是走了运，被派过来管理乌托邦。

因为位置的不利，我只能看到马车内人的背影。

从体格来看是名女性，总觉得有点眼熟。

一旁的人托起她繁重衣物的下摆，另有人在她身前铺了一条直通谷仓的长毛毯。毯子上有四瓣花朵的样式。

原来如此，是皇室的人。

而且，是我的血亲。

难怪呢。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我的同辈。

最后坐上王位的十有八九是我那一位姐姐。

她有极其体面的出身，在我被清算前已经拉拢了五分之三的贵族，还游说了王国南方的游牧半兽人民族加入她的派系。

那么，会是她的孩子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处理掉得好。

拥有神通力的人，要是放过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所谓神通力，可以类比成作用在生物上的词条。

有关神通力的泉源还未有一个定论。

大多人认为，那是被稀释的神明血脉返祖的结果。

拥有神通力的人，后代也一定会觉醒神通力。

世上还不会有两个相同的神通力，就像世上的每一个蠢人都独一无二。

大多神通力只能给持有者带来类似于“和你一起喝牛奶的人不会拉肚子”这种微妙鸡肋的能力。

所以哪怕只是让数值提升快上那么一微微，也是很出色的神通力了。

当然，我完全不觉得棘手。

这支转送“大地的记忆”的队伍共有七人。

在被厌弃之林限制的前提下，就算加上原来乌托邦的驻兵，只要处理得当，完全构不成威胁。

而且，作为样本，这部分灰色领域的冒险者很适合作为试验迷宫低层难度的材料。

也就是说，最好不是杀掉而是驱赶吗……

我在收纳胃袋里翻找起来。

符合条件的小道具有很多。

想到天上天教会的神前骑士正在途中，我是否要做得收敛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