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爱丽丝落进兔子洞
白狮子迷宫的结构相当简易。
总体呈梯形,连接楼层的楼梯间设置有走廊,两旁分配着不同大小的房间。越是靠近下一层的楼梯,房间内敌人的等级也就越高。
各楼层间并未设置楼层锁,不同等级的冒险者可以根据需求直接挑选合适的楼层挑战探索。
同时,走廊主体并未规划巡逻单位与陷阱,可以说,白狮子迷宫作为迷宫实则安全无虑,更像是供冒险者消遣的箱庭。
路过第三层的时候,那两具冒险者的尸体早已被清理。
我认为冒险者在白狮子迷宫身亡的案例并不多见。也许是它们太过无能。
我用虎口虚夹着一柄短剑,让剑身在迷宫墙壁上摩擦、起伏。
清亮的划动声里,反馈来的碰撞感让我觉得爽快。
我悠哉游哉晃荡到第五层。
沼泽巨怪,要留心在它痴蠢外表下隐藏的魔法能力。
金合欢树精,只是很硬而已,其趋核相当脆弱。
二重身,人类对迷宫生成的“人类”的称呼,羸弱不堪。
我将已经被我清理过的房间与怪物一一对应。
陶土贤者,肌肉的魔法还真是有趣。
双头蛇,可以从表皮的颜色预测魔法的属性,弱点很明显。
金面鳐鱼,无法脱离海洋环境,适应性不足。
再然后是骨粘体……
嗯……
我在骨粘体的房间前停下。
经过我改良的陷阱,因为没有得到迷宫的认可,在迷宫进行重置时会倒退为原来的结构。
本来便只是即兴的DIY,我对它完全不抱期待。
哪怕是等级晋升的冒险者,将这堆石头摧毁也轻而易举。
可我依旧在石堆旁嗅到了微弱的血腥气。
以及还粘稠着的、新鲜的金色血液。
所谓的黄金血——
好奇的我将短剑举过头顶,于脑中勾勒人偶的形体。
关节、血液、搏动的心脏与武艺的惯性。
主动将它放大,从脑海下沉,一点点贴合身体,好像另一个我接管意识——
我正通过【以魂形之】的魔法,施展着武技。
薇薇安小姐赠予的魔法书中,记载的由一位憧憬着战士职的魔法师开发的魔法。
通过在脑中构建武技,以魔力流的方式覆盖全身,依靠与假想武技的神似将之付诸现实。
边上有薇薇安小姐的批注。粗鲁的叛徒。哎呀,不愧是薇薇安小姐。
作为极自豪的魔法师,薇薇安小姐有着轻度洁癖。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一魔法还挺帅气的,而且可以混淆敌人的判断。
我稍微花了点时间掌握了它。
我施展的武技名为【猎首】,位阶上是中位的武技。
将挥砍劈伐的动作升华,结合枭首的动作流向,在中位武技中属于基本功。
视觉效果相当朴实,但行之有效。
我挥下短剑,弧光掠过石堆,像切开一块黄油。
断面整齐、光洁,手中无品级的短剑也并未因此卷口。
我再一次、再一次施展,将眼前的石堆切成手掌大小的碎块。
威力上,【猎首】只相当于C-级别的破坏力,不过胜在方便而且有很不错的延展性。
随意耍了个剑花将短剑收入系在腰间的短鞘,我将地上沾有黄金血的那一小块石块踢起,举在眼前端详着。
血液沿着石块的起伏变化汇聚成缀在下方的浓厚一滴。
我将它收好,然后将门打开。
骨粘体——消耗迷宫的能量再生的魔物,正让一个女孩安详地躺在身上休歇。
我并不认为,她是一位形体的粘体。
哪怕是同种族的魔物,迷宫内的魔物也绝不会因种族而产生共生关系。更不用说让她亲密地贴合在身上了。
嗯。就像冒险者和冒险者之间不道德的竞争关系,迷宫中是有效解决问题的好地方,像是这等你死我活的程度。
有趣的是,二重身同样也是迷宫中唯一会主动互相攻讦的种类。
察觉到我的存在,骨粘体伸长它的表膜,流动的体液凝固起来,正欲射出骨刺。
我拍了拍收纳胃袋,让它直接将骨粘体吞吃。
本就是被攻略的魔物,我懒得花费心思再次讨伐。
骨粘体的掉落物我也看不上。
我的目光越过地上的女孩,看向房间深处的宝箱。它还未被打开。
可昨天被我倒在地上的下级治疗药水,连带着地上的泥巴被挖了出来。
为了节省能量,经营迷宫一般不会重置细微处的地形变化。
我抬起女孩的手,果然从她的指甲缝中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诶……
我让胃袋咬破女孩的指尖,稍微用力,挤出来的血珠正如我所预想的,呈现漂亮的金色。
刺痛让女孩醒了过来。
她眨着眼睛,好像一只无害的幼兽。
她穿着不合身的病服。我只在塞德里克先生的楼层见过。
我不认为她和塞德里克先生有什么关系,只是世上太多的巧合之一。
我脱下她的衣服,如我所想,她被病服遮盖的部分比起面容更憔悴、更病态。
整张脸带着不真实的酡红。于是,我叫神前骑士进来,拿它的披风擦了干净。
血液。别人的血液。
虽然仍不那么整洁,但擦拭女孩脸上血液的残余后,看着倒像是个可爱的娃娃。
我侵入她魔力的频率,用【检定】魔法确认女孩的数值。
一百级啊……
但异常的并不在等级。
力量:8
敏捷:13
智力:7
体质:3
灵感:3#21&
【检定】魔法的用途单一明确,很少有人会深入探索它的进阶用法。
薇薇安小姐的天才,让她短暂探究【检定】魔法的限制与不足。或是别的什么。
数值会出现乱码,其可能不外乎对方常态保持着反制的状态,或因为对方的潜力被强行挖掘,使得个性与能力无法匹配。
我认为她属于后者。她只可能属于后者。
若是第三种情况也好,我可以将她带回去,送给薇薇安小姐研究。
她的病服很宽松地落在肩膀上,一直拉不上,所以我将病服的领口折叠几次,用骨粘体的骨刺串好。
“没事的,不要怕。”
我尽可能温和地宽慰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迷宫中过夜对冒险者来说并不少见。
取决于迷宫自身重置的时间间隔,若与重置时间冲突的话,冒险者会被强制传送到迷宫外。
白狮子迷宫从魔物的刷新频率看来,它的重置间隔在一天以内。
换句话说,如果女孩昨日便深入迷宫的话,是绝无可能在迷宫内过夜的。
更重要的是,迷宫生物对她的态度很是古怪。
“我……我,不,知,道……”
她触碰着自己的脖心,一字一顿地回答我。
声音干涩,好像她第一次开口,对于吐出的每一个文字都很陌生,需要揣测其意。
“你是自己来的吗?”
“想,不,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我,有,名字……”
“可以告诉我吗?”
“爱,丽,丝……我,的,名字,爱丽丝……”
音节逐渐连贯,像一只学舌的鸟。我从收纳胃袋中取出食物。
同事中风评很好的小人菌杂烩,不过我更喜欢它脱水之后结成饼干的口感。
我掰了一块给她。
“吃一点吧。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口味,但很有营养。”
“好,好的……”
爱丽丝的眼里透着新奇。
她捧着饼干看了好一会儿,才拿着它往手腕上怼。
有趣的进食方法。
“对,不,起。没有。针,管。吃,不,了……”
她坦率地看着我,我也细致地审视着她。
针管啊……
我将饼干掰了一块,放入口中。
“这样子吃。要用牙齿,碾磨它、嚼碎它,然后咽下。”
我抓起爱丽丝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
我让她感受舌头、牙齿与腔壁结构的相互作用,然后顺着颈线滑下。
“这是咀嚼。你也试试。”
“我会,努,力……”
因为我没打算再给她别的,所以她将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用手指推入口腔,然后咀嚼。
咀嚼,结果指骨被牙齿啃咬,激烈的痛感让她眼角抽搐。
我用神前骑士的披风包着她的手腕,然后将其从口腔内拽出来。
齿印很深。
“下次把手指伸出来。”
“好的……”
爱丽丝呼呼地往指头上吹气。
“你知道太阳吗?”
“会,发,光的,火,球……”
“它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是,东,边……”
“嗯,是从东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从收纳胃袋中取出纸笔,递在她的手上。
“纸,可,以,写,字……笔,也,可以,写字……唔……”
“爱丽丝,把名字写下来吧。”
我强迫她握笔,然后将纸在地上铺开。
爱丽丝错误的握笔姿势让她的动作有点像是在涂画。
爱丽丝——她还能写下什么呢?
“好。所以,你还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对不起……”
“……没什么。”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
配合爱丽丝的矮个子半蹲着,就算是人偶也会觉得腰酸背痛。
从现状看来,爱丽丝应该是从白狮子城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实验场所跑出来的。
具体是她杀了那些看守与实验人员,还是那个场所被其他势力袭击吞并、爱丽丝意外流落在外我还无法确定。
既然她流淌着珍贵的黄金血,她的价值就不止于此。
她具备基本的常识,甚至识字,语言能力也进步得很快,除了有些迟钝之外,并不会拖累我太多。
带在身边更好。
作下判断的我,再次延后了探索白狮子迷宫第六层的计划。
“你和我走吧。”
算不上询问她的意见。
爱丽丝需要我,远比我需要她来得要紧。
当然,就算爱丽丝想要在迷宫里蹉跎也不关我的事。打晕她就是了。
我收起纸笔,纸上面密密麻麻歪歪斜斜全是爱丽丝的名字。
她乖顺地任由我牵着手。
顾虑到她的脚步,我们一起慢悠悠地朝向迷宫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