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愿花苞绽放三相·石榴花

年糕。薯球。或是炸秋葵。

防风草浓汤也有些嘴馋。湿漉漉的，奶油的味道很浓郁呢。也许还有墨汁水饺。

想要尝试的食物数也数不清。

虽然大多前所未见，可一旦希格妮试图获知食物的味道，其滋味与口感便会浮现齿间。

心想事成还真是方便的能力呢——不过说到底，希格妮不觉得自己的力量称得上心想然后事成就是了。

很矛盾吧？不能理解吧？一定有许多困惑吧——

哎呀~能力背后复杂、或许并不那么复杂的原理，希格妮一点也不在意。

比如玉珍珠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失窃了。

难道——难道这与希格妮有什么关系吗？

她可一点也不在意伊利昂发生的事情。

散漫、悠闲，尽情漫步吧，在这沸反盈天的港口。

船工冲洗着铺开的渔获，苦涩的潮腥涌入希格妮的鼻腔。

霜色夹起海蓝，水面的凉意透过突堤式码头的堤面，缠绕希格妮的脚踝。

鞋底粘连的泥垢使她每一次落脚都升起奇妙的踩水感，虚浮、跳动，牵得腰骶部纤细带鬃的龙尾一摇一晃，时而蜷成一弯刮过小腿。

当海风吹出碧色的天瓶，沿着堤岸沉积下来的旋风，为希格妮的围裙添上一层黏糊糊的湿冷。

丝质手套也因吸水的材质，如薄冰般附着在希格妮的掌心。

体内的热流使得掌纹粘合，指肚微微皱起皮褶。

她几乎可以想象手套下苍白的肤色。

既然可以亲眼窥见，又为何要勉强自己屈服于想象呢？

命运使然，希格妮已能够透视手套这层徒劳的遮挡。

因化盐的泪水，眼罩内垫粗糙干硬。希格妮本能地阖上右眼。

左眼眼睫在蓝色的声息中轻颤，它们残余的生命力浸润鱼目浑浊的光，随之涨起，在奇妙的注视感中，希格妮注视自己的指尖。

光滑圆润的指甲上，粉白色的月牙儿小巧精致。如一枚磨平的杏仁。

掌背意外得很是干燥，一道青筋从腕部延伸至指节，只分出一根细岔。

伸展开的手指自然曲起，覆盖着密布的鳞片。

在手套的指洞中，莹弱的微光缓慢滑移，当希格妮偏过手腕时，光色也相应无规律地变化着。

虽然是微末处的鳞片，也到底属于龙鳞。

它足够坚硬，难以剥离。而且随希格妮的心意起伏。

似乎还能倒嵌入指肉，但希格妮并不愿意尝试。

因为怎么想都是覆盖外侧更好，愿意与否的想法有些太轻浮。

她放下抬起的右手，与左手手腕交叠，轻掩自己的下腹。

果然还想自/慰呐。但只是自/慰的话，不能够缓解身体的疲乏。

尽管可以躲进白银之厅，享受布伦希尔德与希格露恩的侍奉，却总觉得虚无。

布伦希尔德的傲慢已彻底被抹灭，变得只是布伦希尔德而已。银甲上的天马再也不曾昂首。

脑袋也有些踩腻了。下次打消她的存在，使她从火焰的宫腔新生，再一次毁灭她的精神吧——好主意。就这么做吧。

至于希格露恩，技巧还算不错啦，不过，是因为生前人妻的身份吗？她总有些拘束。

所以拘束起来更好。也只有拘束的时候能让希格妮满足。

换句话说，她们的价值仅此而已。

是该再拘拿一些魂灵了啊……

好吧，本就是背着主人建立的非浪漫关系，哪怕是莉莉安娜姐姐也不能踏入。

但莉莉安娜姐姐品格高尚，而且富有道德，希格妮几次挑衅她都没有结果。

顺带一提，“结果”是指非生理性的语言概念，毕竟莉莉安娜姐姐的种族没有果实的阶段。

想要被根须肆意鞭笞，想要被她吞入消化腔。

是有潜入过花房啦，但里面都是常规的品种，随意触碰它们敏感骄傲的花瓣也不会被反击。

这便是命运对希格妮那几次偷/情行为的惩罚吧——不，也许该称作奖赏。

因为只有奖赏总是与痛楚绝缘，希格妮可从未期待如此无聊的玩意。

啊啊，若能得到主人的爱惜，一定能暂时满足希格妮心中的妄想吧——

嗯？思维的疆域似乎太辽阔了。给我缩起来。

莉莉安娜姐姐——莉莉安娜姐姐呢，才思敏捷，好像也想到了避免希格妮骚扰的方法，总是让大小姐——也就是主人与莉莉安娜姐姐的女儿——应付她。

想被莉莉安娜姐姐吃掉的话，就绝不能对大小姐出手。

精明果断的一手好棋啊，莉莉安娜姐姐。

诶诶……

话说，既然是单方面的感慨，无须强调莉莉安娜的身份吧？

莉莉安娜比希格妮更年长，也更长久地陪伴主人。所以是姐姐。

不过，希格妮是为了引发莉莉安娜的不快才这么称呼她的。莉莉安娜姐姐。

希格妮对主人怀抱得体、高涨的恋慕。在世俗的眼光中，她与莉莉安娜也许明确存在所谓“情敌”的关系。

这不好。很不好。因为显得贪心、狂妄，而且自以为是，希格妮，你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

你可还记得，主人为你铭刻的准则？

其一，要保证宽松缓和的环境。要么束缚，要么纵容，不能折中。

这与如今狂放的思绪无关，暂且搁置。

其二，要建立完整简易的引导。她是动物的。是行为的。是愚蠢的。

希格妮是动物的。是行为的。是愚蠢的。毋庸置疑。

其三，要强迫其进食，就算引发反胃也必须进行咀嚼、进行吞咽。

呵呵……

光是想到强迫一词，身体就变得有些不妙。

当然，也必须是主人强迫她才行。所以一切的锚点都在主人身上。

那么虚无缥缈的竞争，当然是难以触及的——因为从一开始，希格妮的爱便不存在与任何人的竞争关系。

若主人期望，或莉莉安娜有生理需求，希格妮愿意与她做爱。

毫无疑问，哪怕是在玲珑剔透、歌颂爱情的诗谣中，希格妮也称得上无私坦然。一位圣人般的女仆。

思念通达后，希格妮不再纠结对莉莉安娜的称呼。

好吧，也有一部分理由是，她真的太想返回住处自/慰了。

转起来，我充满灰色细胞的脑袋——

说起大小姐啊，她讨厌希格妮讨厌的不得了。还真是Lucky呢。

虽是稚嫩的占有欲作祟，但只要表现出夸张的怯懦，大小姐便会得意挤压希格妮的脖颈或揪她的头发。就像往羊肉浓汤中切入胡萝卜。

羊肉啊——那种恰到好处的腥膻味道，还有油脂的浓厚满足感。

不好。

哪怕从未品尝过，对羊肉的渴望却忽然将希格妮心中预备的其余食材覆盖。

胃部开始痉挛。

对不起哦。因为我常被忽视，所以能够理解体谅你们的心酸。也就是胃酸。

有意被忽视与从一开始便不受重视，二者天差地别。顺带一提，前者会让希格妮兴奋起来。

下一次，再让我享用你们吧——反正美食是不会逃走的。

除非变成煎蛋、培根与奶油焗豆。

得先被冷酷地蹂躏，随之而来的爱惜才有珍藏的价值。

希格妮在早市的一间鱼铺前停下。

那场关于玉珍珠还是什么玩意的会议后，已过去三日整。

因为主人判断应该自由行动，所以大家都在努力获取线索。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自由行动中的所有行为，对行动的目的而言都是有益的。

真是辛苦了，好好犒劳自己吧。

白天承担着监护大小姐的职责，晚上也必须在主人与莉莉安娜温存时提供消遣。

近在咫尺的那快感的漩涡，尽管唾手可得却只能凝望。

啊啊，将我撕裂吧。所有还未撕裂的。

而我所有沸腾的，若是能被啜饮就再美妙不过了。

湿透的被褥的气味。有些寂寞。火样的、融化的身体。

能稍微留意一下我吗——哪怕只是瞬间。

漫长的煎熬烘烤出的热无法冷却。

这正是希格妮数次感到疲乏的原因。

她交出通币，收起鱼贩递出的油纸袋。

虽然清洗过，渔获的腥气还是让希格妮略感不适。

都说龙种的食性接近海洋动物，看来只是错误的刻板印象。

所以变化吧。丑陋、陌生的渔获，遵循我的意志变化吧。理解为心愿也无所谓。

快些变化为无数人观念中绝佳的祭品。城中央的柳条木马。或一只羊羔。

因为伊利昂已有一座木马，所以还请变化为羊羔。

我希望它剃好毛，冻得发紫的皮肤生着痤疮。

我希望它的四条腿束在一起，脆弱的关节硌得红肿。

我希望它眸光闪烁，横形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样，我便能亲手了结它的性命。

我希望。

于是，希格妮怀中的食材开始重组。

大天白亮，充斥人声的形体却也堵塞着覆水的街道。

是白垩铺就的吗？地面上潋滟的水波反射着云雾中赤红色的一线。

原来海滨城市会有这样的气象啊——什么的。

才怪呢。

被划破的空气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响彻云空。

在渔获开始变化时，希格妮便捕捉到了异常的气息。

命运巧合地弱化了希格妮对无关人员的认知，以凸显对方的存在感。

原来是袭击啊。而且是直冲希格妮而来的袭击。

诶……为什么啊……

虽然多有不敬，但竟然会有人袭击希格妮而非主人，或莉莉安娜吗——

哪怕是那位名为天吹奢的吸血鬼呢——

这实在让希格妮觉得意外。

而且，这赤红色的一线声势逼人，显然是一记出色的武技。

应该是武技吧，因为希格妮并未感受到魔力波动。

若不是武技也无所谓，反正算不上威胁。

无法躲避。也无需躲避。仰望着被撕裂的云空，醒目的轨迹大曲度地转向，在拖出的彗尾仍残留在希格妮眼中时，它便贯穿希格妮的脑袋。

啊——好痛。不，是痛死了。

我的感觉，都快快飞走吧。

如此肤浅的痛苦，我才不想要呢。

然后，重新长出来吧，我的脑袋。

这样，我的思考也就能恢复过来了。

至于这身女仆的衣裙，它可不会轻易被玷污。

事实上，它光洁依旧。

希格妮放下怀中舐血的羊羔，以还有些朦胧的目光环视一周。

身后，曾将她的脑袋贯穿的器物，撕开地缝，笔直地挺立着。

从手感和质地判断，这是一柄金属的权杖。

虽然抬不起来，但希格妮多想将它抬起来啊。所以抬起来吧，平举在手中。

血液从权杖表面滑落，暗金色与靛蓝色的纹路交缠上升，完全包裹至顶端。顶端撑着一小面固定用的支座。

支座延伸出一柄十字架，交点居于中心，且套有一个并不工整的圆环。

材质是很坚固啦。因为掰不断。话说，能投掷这么不利于穿刺的玩意，那家伙其实很厉害吗？

“西万纳！布置场地，赫萝克，快速疏散人群——”

手中的权杖正在颤动。

听到了很有气魄的声音。

希格妮看向声音的方位。前方。毫无疑问向希格妮投掷权杖的家伙，步伐端正，凛然地挥动背上的披风，踏入希格妮的视线。

宽阔的口鼻刻有细小的伤痕，睛目明亮。

面部覆盖着紫红色的绒毛，耳朵圆短。

耳垂悬挂着绵长的流苏，垂至肩膀。

原来如此，是狮兽人啊。

体格还真健壮呢，希格妮必须平视她。

将权杖还给她也无所谓，希格妮松开手掌，拨动眼前的银雾。

环境改变了。变成什么都看不清的雾天。

生命的权杖熠熠生辉，狮兽人潜去踪影。

话说，是西万纳做的吗？虽然不知道西万纳是谁。

希格妮耐心地等候她再次开口。

“看来是我们先一步找到你啊！巧猫！”

“……诶？”

“可不要狡辩哦！虽然是追踪异常能量而来的，但毫无疑问，将渔获变化为羊羔的障眼法，只有巧猫才做得到！”

“没有啦。它是真的变成羊羔了。”

“呼哼哼……你以为我会轻信你吗！歹毒的马利根大猫！女仆、障眼法，结合伊利昂出现死囚的消息，你只能那个‘巧猫’啊！”

“诶诶……”

竟然！被误认为什么人了吗——

哎呀、哎呀。

这种抹煞姓名和身份的感觉，是不算坏啦，但轮不到眼前的狮兽人来进行。

轻阖着眼，得意忘形的态度真让人不爽。

杀掉她也没关系吧？因为杀得掉。

雾瘴外的距离正在压缩，坚实的障壁向着希格妮进逼。

这家伙，也许觉得希格妮不曾察觉吧，甩动手中权杖屏息预备。

希格妮看向自己的手腕，察觉到其中错位的她，也相应感知到外在的异空间。

“——巧猫！你失去最后逃遁的机会了！”

“我，为什么要逃？”

“哼哼，真自信呢！也是，若不自信也不会成为死囚了！好，就在我这[狮虎斗]的世界里，被我捕杀吧！”

当她举杖跨过雾气、腾跃而来时，四壁的景象终于映射入希格妮的眼中。

堆垒的石砖形成窄小的通道，向着远处深进。

视线落入黑暗的瓦瓮，如掷入湖中的碎石。

一瞬间被吞食的涟漪使得希格妮有些狼狈。

嗯……

虽然可见的范围内是有一些透光的部分啦，但明灭的转变真让人难以招架。

而且，希格妮没有武器呢。

她蹲下身，试着在缝隙交错的地板上寻找。

结果那个从吊顶上掉了下来。

还未将那个接起，狮兽人便自下向上挑起权杖，勾向希格妮的下颌。

比起投掷，其动作的幅度和形式实在简单易懂。

就让她击碎下颌吧。避开权杖反而得不偿失。

之后，便将那个插入狮兽人的后脖颈——

也许那个会因此断裂。所以它可不能断裂啊。

哪怕只是一节树枝，它也将成为狩猎狮子的锐器。

可这冷漠的命运竟也未能料想。意外乍然发生。

蓝色的水沫倏忽在权杖与那个将碰撞时迸发。

希格妮与狮兽人，在同一时刻、同样无能为力地陷入席卷的海流。

“什么——”

“——啊。”

呛水带来的烧灼感，使得希格妮持续地轻声咳嗽。

既然她已介入命运，希格妮便能确认其身份。也只能确认其身份。

她的意志凌驾于最广泛的、群体的命运。是希格妮无法操弄的异数。

主人最最隐秘身份的同伴——一位人鱼。是什么人鱼公主来着吧？

那位鲛姬爱丽儿是也。

狮兽人气愤地抹平脸上缠结的毛发，举起权杖护在身前，警惕着端坐透明水泡的鲛姬爱丽儿。

“哎呀~还真是闹腾呢。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能够影响我的……可恶，你也是，巧猫的同伴吗！麻烦了……西万纳，赫萝克！总之先撤退——”

“什么！竟然选择果断撤退，不好！追不到——骗你的~莉莉安娜，将她们带过来。”

希格妮并不熟悉主人的几位同伴。

可无论如何，有莉莉安娜在也就觉得安心了。

羊羔低声啜泣，希格妮将它拾起，温柔地安抚着它。

窸窣的根须蔓延声，短权杖叩地的笃笃声。

在这伊利昂扩张的、从容的生命力，使希格妮急不可待地将她追随。

娇小、纤细的身形踏破雾的栅栏。

太帅气了……莉莉安娜姐姐……

身体会变得这么不妙，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