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The Shape of Things
按照沙曼罗达现在的速度,再过三天就可以抵达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
预计降落的地点是王国国都,圣首颅城的龙珠广场。
从安多恩收到的回信看来,广场已经被清空了,现在正在进行迎接勇者——也就是我——的演习。
毕竟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势弱,迎接的排场应该不比小学院城的纷繁盛大,所以我也很轻松,躺在鞍具上休息。
以隐藏攻略法通关迷宫第二层之后,我的等级提升到了六十一级。
力量:1122
敏捷:567
智力:299
体质:995
灵感:332
隐藏攻略法获得的经验远超常规,而且我选择进行全杀.
经过迷宫的补正,与上次查看自己的等级时相比,我一次性提升了十二级。
跨过了重要的五十级,各项数值获得了一次大幅度的增长。
作为狮鹫,我无法被简单地归类在同态魔物与变态魔物之中。
不存在族群,虽然能够繁衍但后代的血统会发生扭曲。
就算进行自繁衍,血统也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劣化,变成似是而非的全新种族。
如果与其他种族进行混合,胚胎为求自保也将主动重组,灵感数值不足的话,会完全失去对胚胎的掌控。
以上,是薇薇安通过CB私信我的消息。
我想是姐姐觉得我前几天的回复太敷衍,所以拜托了薇薇安为我科普吧。
但被动地摄入知识,让我产生了多余的思虑。
我腹中那枚花种,接受莉莉安娜的滋养之后平静了很久。
但我仍能感受到它本能持续着的细微吸汲,这份平静,让我联想到骤雨前潮湿的风息。
我有很多联想,但这一次是经过我的考验的。
三年的勇者旅途让我见证了太多或人为、或天然的骤雨。
我不应该阻碍它们的发生。
如果花种要破开我的腹部,我会在身下垫一层防水纸,等待她稚嫩的根须与锯齿将我撕裂,然后探出脑袋。
我会伸出手指随意她啃咬,好让她适应被赋予的本能。
啊啊,一定会很可爱吧……
糅合我与莉莉安娜的特征,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值得怜惜的婴孩吗?
如果她身披羽毛,因为血液而玷污粘连,我该怎么为她梳洗?莉莉安娜的集体意识又会如何看待她的形态呢?
是服从于莉莉安娜主体的想法,还是趁着她意识朦胧时,将婴孩掐死?
我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花种廉价轻贱,莉莉安娜每一次的撒播,存活下来的至少也有五十株。
不过吞食了我一部分的血肉,要说珍奇还算不太上。
被掐死了,就再埋一次花种,等她长开。
顺带一提,目前在外活动的莉莉安娜们大约有七百株,受到一些莫名其妙暴走的植物污名,只能潜伏在中大陆各处。
莉莉安娜一般采取放养的态度,所以她也并不确切知道花儿们的位置。
奇妙、自由的生命的循环。不愧是我的莉莉安娜。
……原来如此。
我的观念更偏新潮啊。
希冀所谓爱情的结晶,不会让人想到珠贝吗?
肉中的肉、圆润的宝物从身体中脱离,被可悲的世界掠夺,蒙尘然后变得平庸。
呕……
恶心。
长寿种早已摆脱了繁育的桎梏,拘泥于子嗣的短寿种,也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短寿种就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啊——但培养可靠的子嗣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这些年好像有很多类似的声音。
我能够接受莉莉安娜的孩子,但与其说支持这种观点,不如说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会闪闪发光,仅此而已。
行为和思想是可以分割的。
对不起,姐姐。
同时,谢谢你,姐姐。
我将会用你对我的指导来教养我的孩子。
如果太麻烦了,还请姐姐帮忙。—
回过神来的我,竟然向姐姐发送了这样的消息。
没头没尾的,姐姐的昵称后显示着“输入中”,她一定正在苦恼。
—?
—怎么啦
—小爱丽丝
—被别人欺负了吗
—不可原谅!!!
—等我!
我收到了接二连三的回信。
断续的语句竟然是前辈的风格,难道——好吧,我一点也不意外。
她们混合使用对方的账号,经常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不是的—
是有事情—
要拜托姐姐—
因为基本只是原来内容的复述,前辈很快发出追问。
—真的吗?
真的—
—真的
—是有事情吗?
真的—
是有事情—
—好哦~
—我会转告她的
—爱你
—(一个猫猫翻跟头的表情)
爱你—
和姐姐—
玩得开心—
—(一个伸出肉掌的猫猫的表情)
前辈还真喜欢这只猫猫呢。
明明黑糊糊一团、身材瘦长,明明只是鬼迷日眼的楔形脸、耳毛丛生,明明脖子上的挂坠都被咬抓坏了、蠢笨顽劣,给我一种会自称“吾辈”的感觉,但确实有几分可爱。
我将前辈的表情保存下来,然后收好手机,准备起身从鞍具下降到飞屋里。
消化了已已已的洗盘、接受了白日梦的审判,沙曼罗达的素质也增进了。
泛着海潮光泽的鳞片能够缓冲高空的气流。一次振翅能够提供更为长久的动力,飞行时也更加平稳。
我懒于确认它的数值,抓着鞍具旁的缰绳,踩着排列好的鹫羽,翻进飞屋顶层的窗户。
飞屋由绳索与沙曼罗达相连,但并未随着飞行的轨迹摇动。
皮肤表层的知觉能力因为风压有些麻木,我解开衣领好让它恢复过来。
顶层一般被用作储物的房间,整齐地固定着大大小小的木桶。
木桶表面的金属箍闪烁着莹亮的纹路,与安多恩那瓶净盐原理相同,蕴含着经过简化的转移魔法。
转移魔法的另一端位于迷宫第三层,也就是伊莲娜的楼层。
我打开装着食物的木桶,取了一罐饼干。
杏仁粉带来浓郁的坚果香,与巧克力的苦涩与醇厚一起融化在舌尖。
我一次将一整块放在口中,然后用食指将饼干压成两半以便于咀嚼。
饼干酥脆的外壳断裂在舌面的感觉让我觉得满足,很快就将这一罐饼干吃完了。
我将罐子丢在温泉外的垃圾桶中。
飞屋中有一座温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硫磺的气味温和并不刺鼻,这就是它有益身心的证明吧。
温泉的热气能够编织幻境,而且是可被感知的幻境,不过我嫌太麻烦,很少会去体验。
但反正这些天很是闲散,找莉莉安娜约个时间泡温泉好了。
这么想着,我来到飞屋的底楼。
房间四角竖立着柱状的支撑,广阔的穹窿向下垂挂着一顶华美的琉璃吊灯,流淌着的光源折射出鲜艳的眩光。
地毯上编织着复杂的花叶斑纹,不同颜色的眩光留下不同的光斑,好像被吐出的夏季的泡泡。
“爱丽丝小姐!”
莉莉安娜起身迎接我,与我牵手坐在沙发的主座上。
我挪了挪身体,适应沙发因莉莉安娜的重量而松软的部分。
本来是没有主座的说法的,但在第一次参观飞屋的时候,我随意找了这张沙发坐下,它便被认为是主座了。
莉莉安娜轻吟着她的醒神曲,靠在我的手臂上。
“嗯……我算是明白了。”
离开迷宫时带在路上的女人,轻飘飘地开口了。
她是在我与莉莉安娜停留前辈办事处的那段时间,溜进飞屋里来的。
飞屋自然配备了迎敌和探查的魔法,但女人却将它巧妙地规避开,甚至留守飞屋的安多恩都未能察觉。
在被送行的罗兰揪出来之后,女人轻易被安多恩制服了。
下位的【检定】的魔法并不能看破女人的魔力本能。
安多恩的等级还算可观,但也不能说太超过,因而我无法准确判断她的等级。
女人留着一头白发,长辫垂及髋骨处,刘海梳在两侧显得很俊气。
她的右脸颊上有一枚莲花状的印记,随着嘴角的笑意紧凑在一起。
鼻眶上又压着一副小巧的圆框眼镜,小巧让人怀疑真的不会掉下来吗。
头顶立着一对绒球,从毛发中的肉色看来,应该是一对耳朵。
相对的,女人身后也跟着一条蓬松、有月牙花纹的尾巴。
不管是耳朵还是尾巴,通体都是白色,像是描了圈银边。
在被制服后,她就被束缚在椅子上。
绳索的材质能够承载飞屋的重量,就算是安多恩也不能轻易地扯断,用来束缚她绰绰有余。
这么多天过去,女人滴水寸食未进,但看起来还很精神。
我躺在沙发上,歪着头看她。
“呵……真是可爱的表情……没想到你竟然是飞屋的主人——才怪呢。怎么看你这副从容的态度都很奇怪。”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飞屋的主人。”
“啊啊,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年轻,大概是飞屋主人的亲戚之类的。”
“是后辈。”
“这样啊。那你前辈还真是心大,这种玩意都能送给你。”
“因为我很可靠。是爱丽丝。”
“啊!啊……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摇晃着身子,椅子腿也随之一下一下地叩在地板上。
面露不悦的安多恩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拍打声让我想到空心的竹子。
“你怎敢在次使面前造次?”
“哎呦……好痛好痛……才怪呢。我知道的,你不能真正拷问我,这种程度的伤早就在二爹手下领教过啦~谁叫他是完美主义者呢。”
“……看起来你还未明了当前的状况,要再给你提醒一遍吗?”
“我知道的啦!爱丽丝是教会的什么次使……从来没听说过,是新确立的职位吗?好吧、好吧!不要用这么危险的表情看我,我还是很尊敬她的哦?次使~”
这副恣意的态度让安多恩忍耐不住,又给她的另一张脸来了一巴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特意打在不同的脸上,神经质,所以应该是爱丽丝的护卫……或者这一类的角色……”
女人舐着唇,话音乖张。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种挑衅,她的用词太刻意。
我总觉得古怪,盯着她——然后发呆。
察觉到我有如实体的目光,她回以望视。
琥珀色的虹膜中央裂开一道漆黑的竖缝,瞳仁的暗处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虽微弱,但我确切地感受到了她血脉中沉睡着的庞然巨物的声息。
甚至,甚至可能与我的狮鹫之身具备相同的规格——
随便吧。反正她正被束缚着,完全不觉得算是威胁。
“然后呢!地上这个就是你们饲养的宠物——”
在我发呆的时候,话题已经转移到在地上玩杂耍球的王子身上。
他穿着与安多恩在小学院城散步时相同的胶衣,佩戴口笼,已经形同动物,心智也受到了影响。
“他不是。”
我打了个哈欠,让安多恩住手。
“……不是宠物?”
女人垂下脑袋,半抬着眼看我。
“不是宠物。”
“有意思……既然不是你授意的,那便是你这个教会骑士的癖好啊——什么啊,你不动手吗?原来还有这么听话的骑士……呵呵,到底是你驯服了地上的狗,还是你试图从他身上获得人类的实感呢——”
女人脸上的莲花印记因为张狂的表情而变得扭曲。
我认为她存在某种癖好。与安多恩不同,更让人为难的、更让人觉得混乱的癖好。
“可以吗?”
我轻唤着我的莉莉安娜。
我不会夸大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通过花种传递心声,让莉莉安娜动用消化花盘后获得的能力,尝试催眠眼前的女人。
莉莉安娜的行动很微弱。
“‘回答爱丽丝小姐的所有问题’。”
不知不觉,花蜜芬芳,女人逐渐露出迷离的神色。
“你是谁?”
“竹惊仙……”
“善上来的啊。”
“善上来的。善上、善上、善上——”
“为什么,出现在飞屋?”
“呵……呵呵……出现——不是。我出现在飞屋——逃离。不是逃离。从善上逃离——哀荫镇。逃离向善上。不是的,不是从善上逃离——是从善上——来到。来到哀荫镇。然后是飞屋。飞屋出现了。我——逃离了。善上——亥猪将——呵呵……哈哈哈——”
因为及时掐断了听觉,所以我并未觉得吵闹。
我与莉莉安娜通过心声交流,原来是她能力还未开发完全受到了竹惊仙血脉的反噬。
那部分意识已经被切除,并不会影响到她,我也就安心了。
我重新审视竹惊仙这个女人。
所谓亥猪将,在我曾经作客善上的时候,我见过他。他是生肖十二将之一。
善上的十二层护壁,也是善上威吓中大陆的最强武装——生肖十二将,据说单骑便能够在一天之内覆灭一个二流的国家。
竹惊仙是被追杀了,才躲到玛拉格王国这种地方的啊……
不排除是她怪异的精神导致了记忆错乱,总之,我决定将她带在身边。
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相比玛拉格王国太过弱小,而弱小一般是无趣的同义词。
我担心我会将整趟旅途睡过去,作为警醒自己的实证,竹惊仙应该、大概、可能会很好用吧——
随便吧。
既然竹惊仙的事情解决了,我便和莉莉安娜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