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餍满之事

总之，我的肚子呼噜噜地叫了起来。

兴致忽然便消退了。

好像满心期待地打开一盒巧克力球，却发现过包装让它并没有装着太多，滋味短暂。

原来炽热的、酝酿的也被搜刮的——在我涌潮的湖中搅动湿泥的柔软物，褪去了欲情的外衣，变成舌头。仅仅是舌头。

粉白色、杏仁形的舌头。灵巧，在舔舐中展示出微弱的韧性。而且充满活力。

充盈与漫溢。失去与获得。唾液与蜜中的蜜混合纠缠的声音，不能再唤起我气息的徜徉。我不再呻吟。喉咙干涩。

知觉重新贯穿我的身体。为了分离，我将手放在莉莉安娜的额前，轻轻推开。

如同剥落。

“嗯……爱丽丝小姐？”

莉莉安娜迷离涣散，亲吻着我的腿根，吐出气音。

“想吃东西。不做了。”

“……不做了？”

“不做了。”

“真的？”

“真的。”

“真的不做了？”

“真的不做了……至少现在不行。”

“唔……我会忍耐的，所以。”

“对不起。”

“没有兴致的话太勉强了。嗯……好，先去收拾一下吧。”

不过，在那之前。

作为补偿、作为感念，我俯下身，落下绵长、潮湿的吻。一次有隔膜感的吻。

不愿意再次分离、不愿意再次剥落。莉莉安娜的手掌反扣在我的小臂上。

很久、很久，自然而然，理所当然，我们从连结的状态中脱身。

“谢谢你，爱丽丝小姐。”

“嗯。”

我的小臂上留有鲜红的掌印。

她曾束缚我。她曾留下痕迹。莉莉安娜，我的莉莉安娜……

我胡思乱想。

也许，我已经从情热的战栗中恢复过来，但我足尖打颤，显然仍处在余韵之中。

莉莉安娜将地上消化腔中的内容物塞回腹中，伸出根须把零乱的衣物卷在一起，

我试着起身。差点摔倒。我呆立着。颤抖。颤抖。我接过衣物。用魔法一次性销毁。

房间配备了单独的浴室。

磨砂玻璃上镌刻着束棒的纹路。

打开、合上。

冲水声。

莉莉安娜短暂地、长久地停留在浴室中。

我挑选着宴会的礼服。

要方便行动。要符合我的风格。要把手臂露出来。

我想要展示莉莉安娜的掌印。

不想佩戴发饰、首饰。但我需要一对夹戴式的耳坠。

最好可以垂在肩膀上。

要把米安带着。所以，束腰换成腰带。皮革的话，太粗粝。缎带就好。

米金色。百褶裙盖住膝盖。再准备一条打底裤。

不想穿长袜。也没有穿短袜的理由。换成船袜吧。

我将准备好的礼服放在床上。

冲水声消止了。

打开、合上。

将头发的末尾抱在怀中。因为沾水，中间的部分挂下来深深的一弯。

莉莉安娜的身体贪求着水分。不断汲取，很快，便完全干燥了。

她从消化腔中取出校服，与我挑选的礼服摆在一起。

莉莉安娜正用她贵族的眼光，进行检查。

稍作考虑之后，她取下几根头发，将它们捻磨得更为纤细，从校服针线的缝隙中钻入，重新编织。

好认真啊……

冲洗之后，就能见到穿上校服的莉莉安娜了吧。

这么期待着的我，来到浴室。

水汽朦胧，呼吸也因此混合着独特的水腥味。

不想沾水。毛发会缠结。湿漉漉的感觉也很难受。

但是、但是——更不想用魔法进行清洁。

那有违我的仪式感。而且很不从容。

我将旋钮转到最右侧。

冷水比热水更好接受一些。

……我将旋钮转到最左侧。

好吧，我的体热需要平和、缓慢地疏解。欲望在形同欲望的情感中，逐渐消散。

我匆忙从水流中跳出来，然后用魔法关紧旋钮。

头发湿了、身体湿了还有指甲也——

很不舒服。我讨厌水。我这辈子也不要去美黎雅·潮心。

我离开浴室。

我动物的本能也排斥着身上的水珠，几乎转眼就将它们蒸干了。

“爱丽丝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莉莉安娜在我身前转圈圈。

纤瘦的脚踝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因为抬起手，头发也被推开，露出飞起的裙下的风光。

制式并未改变，在腹部胁部处增添了细腻的花纹。裙子也变成了两层。

胸口的纹章上仍然是一株金色的百合。

“很清爽。”

“嗯……为了配合爱丽丝小姐的礼服，我还以为会太花哨……”

“毕竟是校服。”

“也是呢。”

得到我的认可，莉莉安娜满足地坐在床上，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

转圈圈的动作让头发重叠在一起，穿过发丝的手指微微露出尖儿与光白圆润的指甲。

总觉得，莉莉安娜正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看起来矮小可怜，也就是所谓的反差感啊……

妄想着从莉莉安娜的消化腔中出生的香艳画面，我穿好礼服。

因为是前辈的收藏，所以礼服能够调节大小，完美地贴合在我的身体上。

锁骨处轻透的黑纱有些冰凉，但总体来说并未让我不适。

我活动着四肢，将门口处的米安捡起来，收进腰间的剑鞘。

方便活动。符合我的风格。而且手臂也露了出来。

手套会盖住我的指甲，所以我并未穿戴。

“我、我可以为您化妆吗？”

“嗯……不要涂口红。因为要吃东西。”

我闭着眼，凑到莉莉安娜身前。已经能够感受到她的鼻息。

莉莉安娜发出各种没有意义的声音，轻柔地在我的脸上涂画着。

手指挖了一些面霜，抹在我的脸上。

等面霜晒干了，她又拿起美妆用的海绵，在面霜形成的薄膜上轻拍一层粉底液。

形态各异的刷子带来不同的触感，从面中向外，直到脖颈处，将粉底抹得均匀自然。

然后，在特定的位置，莉莉安娜挤上遮瑕膏，用指肚的温度将其化开，与粉底的颜色混合。

在用喷雾定妆之后，莉莉安娜又从她的化妆匣中取出眼妆用的道具。

眼尾、眼皮与下眼眶，虽然颜色有些差别——我嗅到了不同底色用液的不同气味——但晕染的方法同样温柔。

莉莉安娜轻轻地吹气，将滚动的液滴用手指拭去，然后拿起眼线笔描画眼线。

笔尖划过眼皮，细小的痒意说实话有些古怪。

莉莉安娜的手扶着我的下巴，我们几乎贴合，我也就安心地接受了。

最后还要进行修妆。

我睁开眼。

“啊，您不满意吗？”

“明明就在身前。没有看到你，我不喜欢。”

“呵……您这副撒娇的样子……”

“但是，现在不可以做。也不可以接吻。”

“嗯。我会忍耐的，爱丽丝小姐。”

斜角刷轻扫我的鼻侧强化阴影，再抹上腮红。

莉莉安娜将化妆匣中的小巧镜子放在我的眼前。

“没什么差别呢。”

“爱丽丝小姐原来的样子就是最完美的。所以，只化了最基本的妆。”

“嗯。总之，谢谢你，莉莉。”

“只要您能满意……”

为了不破坏妆容，想要触碰我脸颊的莉莉安娜的食指，悬在半空，然后有些惋惜地收回。

看到她的落寞，我竟然升起了一些戏弄的心思。

这不好、这不健康、

但完全无法停止。

莉莉安娜收拾好化妆匣，将并排摆在床前的鞋子勾过来穿上。朴素的玛丽珍鞋，鞋跟似乎比以往高了一些。

“那么？”

“走吧。”

房间弥漫着从浴室中冒出来的水汽，灯具投射出光斑。

门把是纯金制的，其表面刻着螺旋状的起伏。

我将它推开，在记忆中已经陌生的通道里，显露出一个人影。

比安卡·伏尔松格，这位芬里尔，笑着迎了上来。

“哦！勇者大人！您可让我等了好久啊……”

“等我做什么？”

“食物、音乐还有社交，这可不是等待越久越醇厚的事物——就差勇者大人您了……瞧瞧您这身打扮，不愧是勇者大人，实在是艳丽呢。”

“所以，为什么要等我？”

“……我们敬仰您。视您为人世的救主，是对抗魔族第一柄也是最后一柄锋刃。”

“这和宴会有什么关系？”

“您原来，不，勇者大人……原来勇者大人是不拘名节的类型，是我失礼了——”

“所以说，我是勇者。”

“您是勇者。”

“宴会啊，是因为我才成立的。”

“宴会因为您而成立。”

“你没有在等待我。你不能等待不成立的事情。而是我——勇者的我，让你找到了借口。”

我对比安卡有些厌烦。

无关她赠予我的那束花儿与花茎上的棘刺。

她轻佻、带有目的的态度让我恶心。

她身上狼之血的腥膻气味让我恶心。

比安卡·伏尔松格让我恶心。

理由不明。但出乎于我的灵感，自然是可信的。

比安卡脸上的假面僵硬了一瞬，转化为笑容。

“万谢勇者大人让我找到了借口。为表敬意，还请随我前往主厅吧。”

“你走前面。带路。”

我使唤着她，在这之后，无论比安卡如何挑起话题，我都不置回应。

我不喜欢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

我揣着莉莉安娜的手，慢悠悠地跟在比安卡身后。

走廊并非单向设置的一条通道，存在一些弯绕，我一一地记下。

并不是为了躲藏，而是为了方便找出躲藏的人。

开始，比安卡有意放缓脚步，但我的态度让她醒悟过来，我完全不想搭理她，比安卡也就更快速地带我和莉莉安娜来到主厅大门前。

门后传来厚重的呼吸声。

交织在昏暗环境中，自以为压抑着的生存的本能，比起寻常的喧闹更让我反感。

比安卡侍立在大门一侧，抬手行礼，将打开大门的光荣使命交给我。

比起所谓光荣，庞大的预感、未来的片刻幻影，在我脑中乍现。

这场宴会，将会是故事的开端。

啊啊、正处在事态节点上的我，又为什么会意图打开这扇大门呢？

我饿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