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群魔那般狰狞

收信的铃声在宴客厅内回响。

众人的目光在蔚蓝的灯色中显得深沉，如水下岩窟发光的菌苔般，粘稠地落在我的身上。

当然，我从未潜入深海，也绝不会漫游海底，我只是进行着最无力也最强大的行为——所谓的想象。

有别于妄想与自以为是的推算，想象的奥妙是不能解读的。

它是精神的延续，是最脆弱最飘渺的心灵也能承其重的至宝。

就像一个透明的泡泡。

真真正正永不破碎的泡泡，而非无聊的水缸中的宝物。

“嗯（･ω´･ ）~怎么了？又是这个铃声吗？”

对音色颇为敏感的爱丽儿好奇地凑了过来。

为契合美黎雅·潮心主体种族的特征，宴客厅的桌椅取海磁石雕琢而成。

广泛分布于石墨海深层的海磁石，在海水与奇美拉之血的打磨下，被自然的伟力赋予了可控的磁性。

娴熟的工匠可遵照需求，排列不同磁性的海磁石粉末，以凝胶浇灌，形成路线复杂、又不会相互干扰的磁轨。

而一副配套的海磁石桌椅，则可借助相斥的磁轨挪移，使搭乘者任意地在磁轨范围内徜徉。

据说，挪移时产生的速度感与滑动感完美符合陆上居民对海洋的期待，比如水波也将温柔地在皮肤表面流溢。当然，那只是幻觉，或者一种联想。

我与爱丽儿的海磁石椅因椅身的第三磁性而在碰撞前急停，由于磁轨的牵引，这一震动并不明显。

她散漫的动作带来清爽的海风，身上的海贝敲起水潮漫延般的回声。

我取出手机，以拇指压下右侧的按钮点亮屏幕。

有色的屏幕大约手掌那般宽长，上方整齐地以正体排列着时间、气候、温湿度等信息。

在这层凝实的文字下方，则是略显模糊的星期一的睡颜。

像是映照在雾瘴上似的，照片各个色块融合淡化，只能从其特征入手，辨认出星期一安恬地交叠着的锯叶与她健壮的消化腔。

而同样特征化的，还有一个掩了掩身上透明的风衣，举起手中标牌的卡通人偶。

果然又是安栀色的消息啊——

怀抱一些些喜悦，我按下跳转的快捷键。

“诶，安栀色……是谁哇？嗯嗯……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小狮子(ΦωΦ)！到这种时候，小狮子你啊，竟然还在——”

能够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爱丽儿的视线，但我还在确认安栀色传来的消息的内容，所以并未回望她。

嗯……

好吧，我认为自己其实不想在此时分神。

心中的想法相互缠绕，自取其轻重，而后在脑中坠下。落入无妄的记忆的池穴。

完成安栀色的任务后，我取走它掌中的手册。

一如内测时期的进程，探险队手册意味着玩家的收集板块被开启。

在超七成玩家获得手册后，弥达斯指派的黄金像将会展开第一次全服务器范围的活动。

若活动奖励未做出调整，该活动会是唯一能够免费获取Ⅰ型上级装备、那件“智慧的第一次尝试”的舞台。

可莉奥拉忽然主动联系我，希望我能够暂时收留安栀色的信息。

直白来说，安栀色的存在与GOD的世界出现了不该修正的错位。众多罅隙中，唯有微小的无法忽视。

并非不能，而是不该吗……

莉奥拉轻松愉快、甚至有些像在牵线搭桥的态度让我觉得她另有深意——好啦，我一点也不在意。

只是下载额外的软件而已，并不太占位置。

而且，据莉奥拉所言，安栀色能够在手机层面调整、强化各功能的用途，发挥“不可称量”这一信息根本的优势。

比如在CB上回复客套的私信，或协调无意义的社交。

嗯。它也可以操弄权限，但这并不要紧。权限本就是为被操弄而展现得如此纤弱的。

总之，安栀色坦然接受了如今的处境，有条不紊地为我排除琐事。

啊啊。

单从这方面看来，它比希格妮更符合女仆的风范。

当然，希格妮只是我饲养的幼兽，所谓的女仆风范不过是她独特气质的点缀。

家犬的脖颈上总要有一弯漂亮的项圈，不是吗？

因为不管是莉莉安娜，还是希格妮，都已知悉安栀色的存在，她们并未回应爱丽儿的闲话。

唯独奢，在飞屋的长途中，与她的姐姐同住一屋的奢，匆忙地窜了过来——然后，她的脚踝被莉莉安娜隐形的根须缠住，被迫压在我的腿上。

我的莉莉安娜已消化了那大橡树布兰斯托克。

从它细密的年轮中汲取力量，连亘历史的长河——远胜于那一丛槲寄生，莉莉安娜进化出【老金枝】的能力。

我记得，这是在那星间游行的族群登陆中大陆、由莉莉安娜主导蜂巢般的思维后进化出的第三项能力。

在奥利弗常青学院，那盘踞钟塔的食肉植物最终被压缩为【猪笼草】。

因莉莉安娜的消化腔还太过生涩，消化过程持续三年之久，最终得到的却不过是催眠的能力。虽然很方便。

然后入手的，便是槲寄生与大橡树这一对隔世的胞胎。

同时受大神侵害，也同时被我解放。

它们以自己的所有来回报我，实在感激不尽。

【槲寄生】使得莉莉安娜能够隔绝外物的影响，而【老金枝】则意味着莉莉安娜能够创造独立的空间。

哎呀，是很出色的能力啦，甚至可以认为有些作弊。

但这也意味着，在莉莉安娜的性能达标前，【老金枝】存在诸多限制。

最棘手的，当属莉莉安娜需要频繁重构空间以保证其影响范围这一点。

在宴客厅外时，被希格妮环抱的莉莉安娜一时慌乱，未能及时发挥【老金枝】的力量。

我在她衣缝中窥见的那绿的根须，正是莉莉安娜重构空间时引发的现象。

绿光交映、根须轻蠕，褪下的死皮被一点一点吞没入腹。

如果与那样粗糙、那样生机盎然的皮肤摩擦，一定、一定——会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痛意吧……几乎可以认为会被侵略。

真好啊。

被莉莉安娜侵略什么的，真好呐。

但在此之前，炽热的鼻息急促地扑打我的大腿。

话虽如此，奢的面颊如敷冰霜，摇晃我体内热的火流——一瞬间，我弯过腿，内芯被挑逗般打起激灵，窜过全身。

因宴客厅内舒适的气温，吐息凝结成湿润的水雾，滑入两腿内侧。

原来窄细却分明的界限被揉碎，在皮肤上滑动、附着的气息，使它们彻底弥合，如霞色飞入云烟。

不同于莉莉安娜的欢好，奢的无意之举更让我感到暧昧的连接。

好像我们的臂膊交缠，而肘弯处薄弱的皮肤相互啜饮对方颤动的血管一般——哎呀，吸血鬼的话，不会有搏动的机能呢。

尽管被莉莉安娜拖拽，奢仍然倒挂住我的大腿，而那我让不能抵抗的吐息也愈加肆意躁动。

“嘿嘿……碰到了！天吹碰到了……虽然，有讨厌的气味，而且那么深入……那么持久……但是！交给天吹吧！你不需要的，就让天吹来——”

唾液从她的齿间滑落。

不过，气味吗？

是与莉莉安娜温存的时候刻下的吧。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体味很重，而且只是好闻的动物气味而已。

我动了动鼻子。果然如此。

我以食指抵住奢的前额。

“——还是想留着的。一定要留下来。”

“诶？”

“因为是莉莉的气味，所以想留着。”

“哈啊？”

“而且，为什么要覆盖呢？本来也不会相互影响吧？”

“才不是，这样就不是唯一了吧？明明有天吹就足够了，所以我的气味才是最重要的……天吹只有你了，不管我身上有什么气味，天吹都可以为了你去除……那，可以反过来满足天吹的愿望吗？”

哭腔让人动容，泪水烧灼我的皮肤。

流淌的比汇聚的更让我心欢。无数倍。

“不要。”

我本能地作出回答。

我挤出余光瞥视莉莉安娜。

希格妮驾着身下的海磁石椅，一次次在莉莉安娜身旁转圈。

在闪现的希格妮的面相中，莉莉安娜轻轻点头。

啊……

她——她难道认可了什么吗？是误会了吧？我只是想看看莉莉安娜而已。

不解其意味的我，有些心虚地再次端详奢的面容。

话音被哭声淹没，支支吾吾，宴客厅被溢出的情感充满。眼眶红肿。

诶……诶诶……

不管怎么说，她好麻烦哦。

而且，手上的力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好像在用全身的气力悲哭似的，但若不是我的体质，大腿会被奢撕碎的吧？

啊。好痛哦。也没有那么痛啦。

我向笑得停不下来的爱丽儿发送私信。

“都给我讨好世界第一的偶像大人啊”——太显眼了，CB上爱丽儿的昵称。而且还真是傲慢。

还没好吗？卡西恩还是谁的。—

—（一个猫身鱼首的可爱小兽打滚的表情）

—谁知道~~~~

—不过啊，还是安慰一下她吧。

—嗯，要恩爱，不可以偏爱

—话是这么说

—不安慰她也没关系哦？

—（我是这么想的就是了

还是稍微安慰一下奢吧。

我直觉地认为自己应该做出与爱丽儿的建议相反的行为。

顺带一提，安栀色传回的信息，是我拜托它潜入GOD的管理页面调取的后续卡池的排期表。

我预计抽空每一个卡池，得事先准备好信用点数呢。

反正向莉奥拉和弥达斯报备过，也无所谓啦。

“喂、奢啊。吸吧。”

“哇……呜呜……呜啊……吸……吸？呜呜……”

“我的血……或别的什么，随便你。”

“呜呜……真的、真的……可以吗？”

“啊。可以啊。忍受着莉莉的气味，如果你能下口的话——嘶……呵、呵呵……几乎没有犹豫啊……”

炽热的火星划过我的意识。

思维无法旋转。停滞。有高低起伏般流向一侧。那疯狂的一侧。

视线的边缘漫延着白色的绒光，冷意自下身上浮。浮起，直至发顶。发顶酥麻。

交缠的发。血液。那深刻的齿痕，嵌入我体内的血族的贪婪，永不止息般，随着卷起的舌而扩张。

眸光闪烁，我伸手轻抚她的下颌。

脖颈剧烈地颤动，在她冰冷的皮肤下，我的热流将她占据。

“好痒啊……呵呵……没事的，莉莉……没事的——哦，星期一也感受到了啊，不愧是我的女儿……我也感受到了她的醒来……希格妮，你，去将她带过来。温柔一些、温柔一些。”

“咕啾、啾……唧啾……”

“够了——我说，够了。奢啊，你还真是，不知满足……算是理解堂皇的意思了。”

“你是……哈啊……是天吹的……啾啾……”

“想让我为你而死吗？那可不好……倒不是说不想死……我可不能只为了你而死啊……”

“有天吹就足够了……咕啾……所以……”

“啊啊，真麻烦……”

是觉得足够了。所以。

在意识的漩涡中，我转为钳制她的脸颊。

舌卷起口中湿黏的血液，随她的喘息涂抹在我的虎口。流淌。直至掌纹也涨起血的浮力。

她解开自己脖颈处的衣扣，热气蒸腾，好像水下的间歇泉，展现着错误的、蓬勃的生命力。

先是锁骨。那道凹陷。可称其为微光的浅湖吗？

再是乳峰。丰满、欲望的蓓蕾。乳尖闪烁着金属的弧光。

——哈？

外型上，是小巧的钉子。钉子吗？但为什么会钉在这样的部位？而且，这一条垂下的锁链又是——

“什、她是在袭击勇者大人吗！卫队！迅速集结！都——”

“——笨蛋~给我住手，没看出来这是在打情骂俏吗？”

“可是，公主大人，她——”

“我说，住手啦~好吗？”

“……是。都回去吧。先回岗位上。”

我将奢丢向早有准备的莉莉安娜。

就位的根须将奢缠绕，最终形成蚕茧般密致的包裹。

“嘻嘻……好热啊……但是，天吹可以忍受哦？为了爱丽丝……为了我的爱丽丝……今天就饶了你吧！植物白痴！”

欲望疯涨，炽色的晕斑凝结在奢的面上。

莉莉安娜淡然注目着她，虽然是低级的挑衅，但到底触及莉莉安娜的底线，她随意地偏过脑袋，终于接口。

“这种话，等到站在同一条线上再说吧。”

“——哈？植物白痴，你这家伙！”

呜哇……

“——哈哈哈！这不是暴击嘛！”

爱丽儿幸灾乐祸地道出我的心声。

虽然我不能理解具体的内涵——我才十五岁而已——但流血感，或者说所谓的呕出感，颠倒了我的精神。

所有隐秘的都在翻涌。

我血流如注，可这食血徒留下的有疾病的伤痕却成为我不愿舍弃的宝物。

不妙啊。总觉得兴奋起来了。

在那之前，我应该、应该还能顺利接受卡西恩的汇报吧——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