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明世界假说与被剪去的if

第91章 恶意昭彰

在秘密会谈结束之后,雷伊沿着王庭的主路,回到房中。

汗水浸透全身,被香薰烘烤过的衬衣沾染汗液转变为浑浊的气味,他将衣服脱下嗅了嗅,然后有些嫌弃地丢在地上。

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国都,圣首颅城,笼罩在白龙龙骸的头骨之下。

圣首颅城中央修筑着天梯,向上抬升到头骨的眼窝处。

两只眼窝通过天桥连接,为了保证采光,龙骨的口鼻骨不均匀地镶嵌着透明的玻璃。

王庭采用半悬空的架构。

宫殿外墙由龙骨本身支撑,苍白的骨柱弯曲着,撑起层层叠叠的尖顶与回廊。

一对龙角各垂下一条锁链,但并不与宫殿本身接连,其末端反而系着青铜的洪钟。

雷伊来到窗前,向外眺望。

由骨片构成的拱廊,其表面爬满特殊的植物。

时过境迁,龙种的遗骸经过万年仍然强力地影响着外界的物事。

寻常的植物会因为干涸龙髓的能量而过生长,成为风花的养料。

包括现在栽养王庭内部的植物,所有可见的绿植都经过科学部门数十年的改良选育,变得坚韧而且充满活力。

据说能够承受C级别的破坏力,但就雷伊所知,这份防御力还未接受测试。

离开窄小昏暗的房间,天光都明艳了许多。

宽阔的天空中彩云流转,好像被一只手指拂过,变化为蓬松、翻滚的海潮。

涌动着、涌动着,将他的意识包合。

他眯着眼,呼吸逐渐急促。

忽然地,雷伊的眼框里泪花闪烁,脑中乍现乳白的一隙,震撼击穿他的身体,最后晃动着从下方倾泻。

雷伊按紧男人的脑袋,将全部的力气都灌注进他的喉中。

直到腿根都酥麻了,雷伊才轻飘飘地揪着头套的顶端,将男人丢在一旁。

雷伊有些可惜地踢了踢男人的脑后,见他声息全无,摇了摇窗台上的铃铛,叫仆从进来收拾尸体。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雷伊躺到床上,用魔法清洗各部位的残余。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女仆,雷伊从未见过她,一顶栗色短发活泼可爱,青白着脸、勉强地拖动尸体的后腿离开了。

本来消散的兴致再次浮起,不过对方是王国的国民,而且女仆的身份特殊,牵扯到旧案,就算雷伊身为大公,也不可以对她出手。

算了……带件衣服去舞会好了。

活动肩膀和手腕,终于清爽了的雷伊,一下子坐起身。

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胸口的护身符撞在胸口,眼角不自觉抽搐,只能伸手抚摸以缓解热辣的伤痛。

恢复过来之后,雷伊摩挲着护身符的表面,因为快感而消声的思考重新在他的脑中扩张。

也许是那件夸张的羽衣,善上来客散发着浓重的鸟禽的腥膻气味。

经过血脉的改良,雷伊的各项感觉变得更敏锐。

原来注入络新妇之血是为了改善性能力,但他也获得了更广阔的视角,从此雷伊对力量的渴求再也无法克制。

当然,为了获得马菲的庇护,雷伊并不公开支持血脉改良的实验。

正在苦恼时,护身符的原主人,雷伊的合作者现身为他提供了帮持。

轻风将草木的气味吹进雷伊的鼻腔,他戒备地抬眼看去,甚至已经将手臂幻化为螳螂的刀刃准备发动攻击——

“你来了啊。”

“既然你与那只麻雀会面了,我自然要过来。”

女人的长发随风飘荡,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戴着皮口罩,胸口口袋里有一张露出一半的名片。

护身符的原主人,雷伊的合作者,一具傀儡,也自称傀儡,雷伊并不知道她本体的名字。

她的身上疑点重重,但雷伊一点也不在乎。

他将手臂化为原型,在衣柜中挑选起前往舞会的装扮来。

“如何?马菲那家伙与麻雀谈妥了?”

“算是吧。还是那个美人计。”

“是吗……既然勇者是那个人应该……”

“你认识勇者啊?”

“有过一面之缘。这件事你不要牵扯太深。”

“我明白。对了,关于赤色的蛇兽人……你有什么印象吗?”

“赤色?蛇兽人……啊,滑皮啊……没关系。只要你不与它们敌对就没关系。”

“呵……反正有你的护身符在。”

“太依赖它是会吃亏的哦?”

“不准小看我。”

糅杂的血脉转变了雷伊的性格。

他变得更沉静,也更不能被侮辱了。简单来说,雷伊更容易受到情感偏差的影响。

虽然善上来客有权有势,而且散发着可怕的热力,但雷伊并不畏惧他。

雷伊有自信能在善上来客暴起时脱身,傀儡赐予他的护身符,正是这份底气的倚仗。

“……你找到那家伙的下落了吗?”

“谁……啊啊,我可爱的弟弟啊……没有。就连留下的踪迹也都消失了。”

“是吗……”

“没关系啦,不是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吗?等勇者大人玩腻了再把她杀了取血,效果也差不多。”

“呵……真是可贵团圆的亲情啊。”

“饶了我吧,和野种有着一半相同的血脉已经够恶心的了。”

雷伊吐着舌头,轻抚着腕部透青的脉络。

他还能维持灵长动物的外形,正是这一半人类血脉带来的限制。

在真正脱离王庭之前,他必须怀抱这可憎的残缺。

他需要疏解,需要进行更为强烈地发泄。

为了符合自己的情趣,雷伊换上一身露出袖口领口的素朴亚麻衬衫,套上一件牛皮马甲。领口处别了一块金丝方巾。

他来到窗前,挥发衣物上有些陈旧的气味。

傀儡也跟了上来,半挂着扒在窗框上。

她准备离开了,雷伊进行着例行的挽留。

“你也来舞会看看嘛。”

“我是傀儡哦?”

“只要具备感觉,傀儡也没差别吧?有我担保,不管你做出什么都没问题。”

“因为是傀儡,所以不行——哦呀……那个身影,不是格多克吗?”

“嗯?啊啊,是他……不过还真奇怪,他的房间明明不在那个方向。”

*******

在秘密会谈结束之后,格多克逆着王庭的主路,来到另一条暗道前。

他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才敲了敲墙壁上有花饰的骨砖,随后,一阵魔力的波动将他吸入墙壁。

他眯着眼缓解转移带来的晕眩感,捂着腹部终于适应了明暗间的差异。

暗道深处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人。

“太阳从哪里升起?”

“反正不是下尾锚城。”

“……你终于来了,格多克。”

“该死的马菲,竟然和那么危险的家伙合作,差点以为要被杀掉了……”

确认过暗号之后,两人都松懈了下来。

对方的声音模棱,听不出性别,格多克推了推眼镜,再次开口。

“你是新人吗?”

“是,也不是……总之,不要试探我,我不会回答的。”

“好吧。你去转告辛菲,情况更复杂了。”

“复杂?难道是善上来的那家伙……”

“不。是别人。没想到都快执行计划了竟然还能掺和进来。”

“唔……很棘手的人吗?”

“不知道。摇篮乡来的,蛇兽人,而且地位不比善上那家伙低。”

“哦……真该死……”

隔着面罩也能听出对方的苦恼,本就焦躁不已的格多克蠕着唇,呼呼地吐着粗气。

身为王国大公,格多克与反抗军合作,意图推翻现第一大公希吉尔的统治。

他逼迫母亲退位,借助其残余的职权修建了这条暗道。

频繁从血脉改良的实验中窃取成品,运送到反抗军手中。

为反抗军成员提供身份,混入王庭获得情报。

包括他的哥哥,雷伊·伏尔松格,他身旁的女仆,无一例外都是格多克安插的间谍。

借此格多克得知,原来雷伊正资助着血脉改良的实验,但格多克并未向马菲检举他。

庇护它们三人的大公,马菲·伏尔松格是严格的反实验派大公,绝不容许任何的实验。

这意味着,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抖出雷伊的事迹,一定能转移马菲的注意,从而让反抗军得以行动。

“希格妮那边怎么样了?”

“前去交涉的人回来了。她同意执行我们的计划。”

“很好……只要能得到勇者大人的声援,反抗军的正当性也就妥帖了。”

“那种幼女,真的有本事获得勇者的青睐吗?”

“不要小瞧她。”

“……是吗。算了,按照约定,反抗军会保留舞会的结构,我们也会将希格妮交给你。”

“希格蒙德的尸体呢?”

“我们正在全力寻找……”

“呵……全力,你们最好能够找到他,不然……哼哼,我想希吉尔一定希望铲除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

“我们明白。那么,我先告退了。”

对方隐没进暗道的黑暗,转眼声息便消失了。

格多克停在原地,鼻眶渗出的汗水让眼镜半滑落。

衣物的缝隙因为热力粘合,汗水的轨迹变得明显而且炽热。

与善上来客那侵略性的热力不同,由内而外的、抒发的热力,终于汇聚在他升起的旗帜上。

格多克热烈地爱着希格蒙德与希格妮兄妹。

渴望获得、渴望占有、渴望将它们溶解。

伏在衣袍中的手抖动着,将秽物引导。

他不止一次地宣泄,好容易才整理好空乏的精神,离开暗道。

“啊呀,格多克,你好~”

“啊啊……是比安卡……你怎么从这个方向过来?”

“嗯?有些事情~好啦,我先走喽,你也记得早点回房间。”

“好。”

格多克的房间与王庭的中央相隔不远,几乎与第一大公希吉尔的寝宫并排。

但他扭转方向,前往舞会。

只是手的话,果然无法满足。

*******

在秘密会谈结束之后,比安卡随意地行走王庭,最后走进希吉尔的寝宫。

寝宫飘散着浓重的香薰的气味,因为关闭门窗,所以空气闭塞,有些浑浊。

在各式装饰中央,有一座垂挂着轻透纱帷的巨大圆床。

墙壁上的光源虽然幽暗,但还是清晰地在纱帷上倒映出一个臃肿的人形。

人形左右各有一具纤细的身体,正曼妙地在人形上滑动着。

“我来了,希吉尔。”

“哦……你来了……”

“计划如期进行。还是那个蠢死了的美人计。”

“是吗……是吗……”

“不过,有一个赤色的蛇兽人也参与进来了。你有什么印象吗?赤色,蛇兽人,有着黑黄色的花纹。”

“嗯……原来如此……是滑皮部族的蛇兽人……”

“滑皮部族啊……她叫做薇姿。”

“掌握群山……滑皮部族很强大……薇姿……不可以招惹……”

“好吧~那就不管她了。”

比安卡找了张椅子坐下,将外衣披在椅背上发散着汗水。

善上来客还真是可怕,那份热力真的只是自然流露的本能吗?

不知道,也不在意。

用魔法隔绝气味,比安卡闭上眼随意地休息着。

比安卡早已接受了人类这一种族羸弱的事实,思考的方式更加通透。

身为希吉尔的血亲,她幸运地继承了狼之血而非狼之肉,等到格拉姆复生,希吉尔再将其吞噬,比安卡的血脉也会被激发。

她生来注定强大。

“雷伊……如何……”

“老样子。执着改良血脉,蠢死了,明明庸人就是庸人,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格多克……呢……”

“还在和辛菲奥特利那伙人往来。具体的我也不方便探查。”

“很好……我的……女儿……”

“不过,雷伊好像察觉到我在为你做事了。”

“无所谓……他不会深入……他很愚蠢……”

“也是呢~”

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好笑,还有格多克、还有马菲,说真的,比安卡的交际圈是不是太可怜了?

很快、很快就可以摆脱了……

耳中传来暧昧的嘶吼声,不为所动的比安卡睁开眼,将手伸向高处、五指完全张开,思考起指甲的长度来。

嘶吼声很快便轻弱了,最后变为痰喘和哀鸣。

鲜红的液体从那两具身体中迸射,纱帷上布满血珠。

被香薰覆盖,比安卡并未嗅到令她欢快满足的气味。

一天的疲劳让她心痒难耐,离开椅子准备前往舞会。

“我准你……对勇者下手……”

希吉尔的话音参杂着咀嚼声,落在比安卡耳中。

心花怒放,比安卡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一定无比恶劣、一定无比爽快——

得以解放的比安卡,更加迫不可待地来到舞会。

*******

“哦,比安卡!终于来了。”

“哎呀,雷伊,你怎么又自己带着衣服过来了?”

“因为兴致。兴致最重要。格多克也明白的吧?你每次都找差不多的舞倡呢。”

“哼……为了计划能够顺利,按照原来的节奏会更安心。”

“真古板呢。”

“格多克不擅长变通。”

“……马菲大公呢?”

“在单间里呢。他的癖好太恶心了。”

“那可是对人类血统忠诚的证明——雷伊,你觉得呢?”

“当然!想到体内流淌着异端的血液,呕……要吐出来了。”

“哼,所以说希格蒙德那种家伙,就该全部清理掉。”

“为了诱骗那对兄妹,格多克付出了最多呢,现在好好享受吧。”

“比安卡也是,差点被表白了吧?”

“是啊~好在没有直接杀掉人家。喂、格多克,注意一点,流到我这里来了。”

“喜欢强迫有恋人的人,比安卡,你真是混账啊。”

“呕……你们俩这么说我,也太过分了。”

“算啦!谁叫我们玩得来呢……为了计划顺利,为了我们的友谊,来交换吗?”

“……算我一个。”

“好啊~”

“呼呼……这份幸福,会永远地持续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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