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幸者不幸，得幸者得幸之论见

嘿——咻……

嗯。仍然动弹不得。

啊啊——没办法了——就这样吧——不想再尝试了。

手臂被热量融化。融入。融入另一份热量的集合。

虽然莉莉安娜的特质削弱了她的动物性，但长时间贴合在外衣上的光滑手臂，仍贪得地汲取着我的体温。

好像成为她的一部分、成为情感的肥料，我的精神因花蜜的灌溉而迷醉。

花园充斥着微弱杂乱的声息。那草叶的声息。在莉莉安娜的怀抱中，我感到万物有灵、感到她的仁慈。

我知道的哦。

莉莉安娜可爱的贵族气质使她遭受了许多不切实的批评。

称她残忍。而且自私。曾在玛拉格王国构陷敌对的贵族，致使其家破人亡。

嗯，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哦。好像还有涉事人员向无端城检举来着——

理所当然并未被受理。

若这等琐事也需要被清算的话，历代勇者的同伴恐怕无一幸免。

既然莉莉安娜的经历构成了如今的莉莉安娜，既然莉莉安娜的生命之根常青，那她的过往便理应发生，成为可贵的既定事实。

以及莉莉安娜才能缺乏、手段下作等等指控。类似于出卖身体，令勇者深陷温柔乡。什么的。

诶，无法反驳呢，又为何要反驳呢？

若能体会幸福，将情感的共振转化为流窜的快感，或是别的什么，我甘愿沉溺于这所谓的温柔乡。

身为无垢百合之主体，狭隘的眼光绝无法评判我的莉莉安娜。

况且，投射的星屑跨越无尘之海，星间的游民本不该被肤浅的道德观念束缚。

她来、她见、她选择与我相拥。仅此而已。

石凳并不太宽敞。支撑凉亭的柱体间，本就细碎的镂洞的落影被彼此完整的后影遮盖。

莉莉安娜的身长让她不能侧靠我的肩膀。

毕竟赏花宴是姐姐提议的，为求仪式感，莉莉安娜抽出根须，揉为绳线，将百褶裙重新编织。

精巧玲珑的钩花压弯裙摆，沿着屈起的小腿滑落，半掩着染红的膝盖。

她倚身在我的臂上。

虽然筋骨略有僵硬、输送的活血延经麻痹的神经，但我眷恋着莉莉安娜的心胸，不肯离手。

衣摆因垒叠的褶皱而宽松地向外敞开，随风搔挠皮肤，为流溢的热的气团增添些少凉意。

至于那柄从不离身的短权杖，莉莉安娜则将它镶嵌蛋白石的一端向后，放松地夹放在手肘与腰侧之间。

卵石铺贴、分叉的小径传递着散乱的脚步。

在为十数位前芙兰朵人类联合王国大公、地方官员与国民代表指明路线后，莉莉安娜的分身先行返回花园。

在骨龙肆虐圣首颅城时，有太多的花种完成绽放。成为莉莉安娜。

同时，这也意味着它们将脱离这一共同的身份。

因我与莉莉安娜并未参与城市的重建，竟日于飞屋内荒废——消磨时间最有效也最爽快的方法——也就不曾妥善安置它们。

这懈怠的态度使得城内流言四起。

据说身形怪异、神出鬼没的幽灵正在废墟间徘徊。

它们能够同时在圣首颅城相望的角落现身。它们无处不在。

它们随天上的异象而来，唯一的使命便是收割幸存者的寿数。

圣首颅城自然囊括其中。

那可怖灾害的余威仍在扩张。

毗邻的难言林海、南下后最先抵达的第一棘之城。但还不够。骚乱高涨、高涨不休。

受灾最轻的百翼枢城、本就疏离的下尾锚城。广阔、似乎还能更为广阔的地界。皆被这提前的翌日影响。

黄昏后合盖的天幕还未长久，新生的暖阳便掀开夜的眼睑。

伊娥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派遣教会成员封闭国境。

无法逃难的民众人心惶惶，现身的莉莉安娜们使得它们焦虑混乱，认定它们的寿命因异象而削减。

似乎还结成了意图抓捕幽灵的义警团体，总之，它们的行动沸反盈天，倒是为圣首颅城缀了些无聊的生气。

当然，它们的忧虑多此一举。

因星体的质量而扭曲的现象时间，仍处于常量时空自我调节机能的范围之内，不过体感上会产生一些隔阂感而已，几乎微不足道。

——还没有希格妮的重量来得顽固呢。

胸脯。后背上希格妮的胸部已不让我觉得热痒痒的。

我体谅希格妮的身长带给她的不便。

她脱下鞋——鞋面上的金属扣带残留着干涸的草汁——置于石凳下。

之后，希格妮整个地压在窄小的凳面上。

她斜身卧着，借穿过石凳靠背缝隙的尾巴勾动身体，缓慢挪移至我的身后。

藏青色的垂褶与围裙折叠在一起，堆积在我的右腿外侧。

她扭着腰，下身不自然地沿着凳面舒展，上身则怀抱我的腹部。

红色的蝴蝶结栖于白色皮质手套的末端。腕部的气孔透出健康的肉色。

希格妮小腹上的软肉正在蠕动。

鳞片反射的光斑汇聚我的脖颈，好像正被一面轻柔的唇覆盖。

至于希格妮的犄角，则随她探在我肩膀上的动作，使其与我的发、与莉莉安娜的发一起缠绕。

“主人……我的主人……”

吐息扑上我的侧颈。我已能抵抗她的诱惑。

希格妮啊，可是一直、一直低声重复着哦？主人什么的。

尽管咬下也没关系。一口，或是两口就好——我难耐地咽下唾液。

真想再品尝她的生命之水啊——不可以、绝对不行、现在——

至少在莉莉安娜身旁，我不该这么做。

爱丽儿满意地拾起架设在一旁的相机，然后隐入花墙。

虽是姐姐的请求——也正因是姐姐的请求，我同时得到了姐姐成熟的建议。

在莉莉安娜面前收敛一些吧。想想星期一的态度。注意避孕。

在莉莉安娜面前收敛一些。我竭力地克制着。

星期一呢，她对希格妮很是厌烦。希格妮则有趣地认为星期一想将她吃掉。

多健全的食欲啊。不愧是我与莉莉安娜的孩子。但她不能也不会将希格妮吃掉。

那么星期一的态度便无伤大雅。

至于避孕的事项，我体内流淌着狮鹫之血真是太好了。

唯一魔物是无法通过常规方式产下后代的。

无论是低效的怀胎，还是点化开智的方法，等等，一切、一切都与我绝缘。

星期一确切来说是由莉莉安娜的花种变态而成的，她天赋的狩猎的才能，正是成长期吞食的我体内血肉的结晶。

说到底，希格妮也只是投喂的对象兼女仆而已，我与她也不会发生太多事实，为何又要注意避免呢？

难道她心想事成的能力足以干预我的狮鹫之血吗——

啊。

是有这种可能呢。

但我不觉得希格妮具备这等勇气。

雅姬踏入凉亭。

她正想搀扶我面向花园内的宾客。

“不。就让小狮子在内里待着吧……也怪辛苦的呢。”

几欢作出指示。

所谓指挥官的天才——好吧，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

仍然语气轻浮，仍然调侃着我的状况。是啊。很辛苦哦。

他打开挎在小臂上的皮包，又取出一副平板。另一副。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想法，雅姬向我摇晃手中先前那一副平板。

原来如此，最后几欢将平板赠给雅姬了啊。

我努力从希格妮的臂弯中抬手，向吃吃竖起食指。

会意的她——在踢毽子的游戏中仍能眼观六路的吃吃，招引流淌着金色线流的祥云，将花墙与凉亭隔绝。

我不希望赏花宴的事项干扰到全心全意玩耍着的星期一。

顺带一提，目前踢毽子游戏的计分情况是星期一领先。

因为吃吃散漫的食欲，她的左右臂已被毽子撕碎。

——在将自己的身体被毽子撕碎前，尽可能地将毽子踢入对方的场地。

踢毽子就是这样的游戏哦。

几欢点触平板，打开平板内的时钟软件。

平板原来是在第三层流通的信息整合道具，但在前辈主导手机的工程后，平板也接入了手机的系统。

说来莉莉安娜的消化腔中也存放着一支怀表，莫非复古的核时器械如今很受欢迎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也该准备一支手表。或是别的什么。

雅姬离开花圃。她将执行打开花园内层铁艺门的工作。

几欢凑了过来。

“小狮子，不要和雅姬说我以前的事情哦……我的无敌舰队啊，或者四处搜找手下什么的。”

“不可以说吗……诶，她还不知道吗？”

“是啊。哼哼……告诉你也好！我找到了哦！终于找到了——雅姬就是我值得信赖的手下！”

“啊……”

“终于不用亲力亲为了啊……填充油罐、为齿轮上油……在开发上油用的机械臂后，为机械臂上油——受不了啊。为什么新生的赤子不来将我取代啊——已经不会再这样抱怨了。终于找到了哦！”

“这样啊……萨提洛斯的欲望，相当契合这些工作吧。”

欲望与工作是相悖的。

但疯狂的欲望与疯狂的工作一体双生。

我由衷为几欢感到庆幸。

雅姬的话，便祝她好运吧。

管理舰队的工作可不是凭借随心的态度能够胜任的。

“是哦！没想到才和她提起，她就答应了……本来还想请求母亲，叨扰两位大人的梦境——太好了呢。哎呀……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小狮子就按照计划宣布开场好了。之后，我会来处理的——好好休息吧，宇宙的同胞。还有这一位……哦，幼神呐。”

“辛苦了，几欢先生。”

“啊——啊、是的，辛、辛苦了……对不起……”

伊莲娜早已踏足穹顶之上。

在她堕落为邪神前，她的国土便拓张至宇宙的边界。

天上的娆乱特化Ⅵ型-恶爱，以及几欢的舰队，经过跃迁也能流转各星体。

甚至于，在莉莉安娜获得无垢百合之精神前，第三层的共享信息库或许已记录这流浪的种族。

而幼神呢，大概是指的希格妮吧。

既然是幼神，便会有成长为神明的时候。

啊啊。我不自觉地以发顶摩擦希格妮的脸颊。

会有些寂寞吧。如果神明的希格妮端居云上，却不让我将她投喂。

我想我是舍不得她的。所以为什么啊？

是为了满足，还是为了获得——没有答案。好吧，没有答案的事情，就随它变化发展好了。

在我平复起伏的心绪时，莉莉安娜也用她的发顶摩擦我的脸颊。

嘿嘿……

往时随莉莉安娜压在脸上的下身而倾盖着的头发，这样自下而上触碰产生的感觉也很新奇呢。

可谓是摩擦的循环——什么啊，太羞耻了吧？

比起压扁我的强势，缓和一些也好吧。

在松散悠闲的意态中，我眯着眼，看到雅姬终于——也许经过数十秒，也许没有——领了一行人来到花园。

几欢早已在花园中就位。身旁是特制的餐桌。

赏花宴上的食物由摩西制备，皆混入花瓣或是别的什么。按照原料的时令依次排序。

“很好。杰琦、多尔、埃芙琳……哦，埃尔弗也在这里。还有你的女仆。很好、很好……”

几欢从容应对，悬浮的光幕在众人的脸上不断闪现，但它们视若无睹，唯独那位女仆因乍现的光线而阖眼。

竟然能察觉到啊。了不起。大概吧。这不重要。

“——你是何人？我等将奉为新王的希格蒙德阁下又在何处？”

为首的男人神色郑重，稠密须眉中，以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几欢。

似乎有人透过凉亭看到我——或看到地上的血渍，压低声音惊叫。但很快被压制。

嗡声般的交谈在几欢与为首男人对峙带来的沉默中生长。

为首男人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似乎面露迷惑？

几欢还未答应，他便再次开口。

“什么啊……什么啊！说什么商谈王国事宜的赏花宴啊——我看希格蒙德阁下完全就没有诚意吧？这种家伙怎也能——”

哎呀。他不认识我啊。

他——也许是杰琦、也许是多尔、也许是埃芙琳、也许是埃尔弗的他——

竟然不认识我——不认识勇者！

呜哇。

太少见了吧？好感动。

身体轻颤。我真的——原来勇者也没有那么不堪啊！很好、很好……

米安啊、正因我不知该怎么对待而浸泡在温泉中的米安啊。

只有这等情况，我才会怀念你的唠叨……

“呼、呼哈……停下……不要再、再说了……”

女仆的声音。

气声局促。粗鲁而且有若轰鸣。

“——什么？你怎……不……我应该完全将你的语言能力……可恶——”

男人惊愕退步。退得并不太多。

“会被杀掉会被杀掉会被杀掉——必须要——逃——”

女仆不断地叫嚷着。无意义的话语。

她捂紧胸口。她正被激烈的情感摇撼。

她通透的体肤流溢荧光。她目眦迸裂，血液倒冲向她的脑顶。

她颤抖。颤抖不已。持续地颤抖。好像通过正颤抖确认颤抖这一事实。

她弯腰跪地，她呕吐着。哪怕胃液中混合血丝。一直呕吐。

好像——好像这样可以借一瞬间的昏迷得以幸免。

“喂、你在做什么！该死的……难、难道——”

“——看来，我们的埃尔弗先生在考验开始前便出局了。实在惋惜——雅姬，为他奏悲歌吧。”

几欢弹响食指，而后皮包中蔓延出密密麻麻细小的蛛形爬虫。

他想要掠夺为首男人——这位埃尔弗的声音。他便是这么做的。

转眼间，爬虫便借埃尔弗身上的孔洞钻入体内。

埃尔弗试图出声。他的声音已被几欢掠夺。

舌在侧腹的畸齿上敲打，一曲悲歌——一曲黄泉乡的悲歌在花园内回响。

几些草木的灵魂也得以升天，在流动的光华中消散。

“不要不要不要……”

女仆的存在感因身上冒出来的绒毛而失却。

啊。是马利根大猫。

罗兰曾举行盛大的木天蓼品评会，我也有幸参与，对马利根大猫的发质无比熟悉。

它们身形透明、行动敏捷。能够与任何事物的存在感兼容，也可侵入目标的精神。

与雾中猎犬齐名的生物，因犬派猫派之争两族不睦已久。

当然，女仆这些伎俩不足以躲避广布的爬虫。

违时空适应型信息爬虫，信息的原型，其最基本的功能便是完全标记对方的存在。

天上的主舰调转云肩。

男人试图挣扎。男人向外奔逃。

延伸出的炮膛正凝聚着能量，熏火的气味再次弥漫。

“——开始吧，这场赏花宴。”

我宣称道。

星期一拨开祥云，从花墙的另一侧兴致勃勃地为天上的极光欢呼。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哈哈哈哈——”

女仆痴笑着，迎接必然之死。

因她错误追随的主人。因她无趣的人生。

被改造为马利根大猫的人类，前生一定很辛苦吧。太多痛苦、太多欺辱。

而我是慈悲的——至少，我有着莉莉安娜的慈悲。我赦免你，不知道叫什么的女仆。

至于埃尔弗呢，随便啦。

极光散去，花园的景致更为繁盛。

唯有埃尔弗与女仆二人的气息，再也不能被捕捉。

“裁判者光束，第一人已清算完毕。”

几欢制止雅姬的悲歌，而后面向众人。

它们惊叫。它们疯狂。它们已精神溃散。

会死会死会死——

它们的主心骨，这位伟大的埃尔弗已被带去欲界。

但他只是失去气息而已。看来它们不能分辨其中的差别。

“好了，大家。考验才真正开始啊……都振作起来，为我们——为我们讨厌青椒王国的未来，真正奉献自己吧——”

此时唯有星期一正笨拙地重复——

“耶！星期一讨厌青椒！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