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瓦尔基哈不太平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扶起大小姐开始喂食。

莱妹当然早就知道有这回事，但亲眼看见还是头一次，这种充满了阴暗香艳和诡异惊悚的异样场面一时间彻底镇住了她，她瞪大了眼睛，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似乎完全被惊呆了。

我很清楚，大小姐这么做的目的同样也不是为了和莱妹争风吃醋，只不过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莱妹的拙劣把戏？以她的骄傲性子，自然会将其视为一种挑衅，也必然会充满恶趣味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道歉归道歉，但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死咬着不放继续不依不饶地恶心人，这种事她才不会容忍。这跟胸怀气度等个人素养统统无关，纯属贵族的面子问题。

嗯，我完全低估了大小姐的面子大小——“消化”完“甜点”之后她并没有就此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一把伸手抱住了我，头也靠在了我的肩上，让人想入非非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轻吻着脖子上的齿痕……片刻后，她故意用一种看似已经压得很低、却恰好也能让莱妹听见的魅惑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起来。

——你知道吗，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在如此美丽的肌肤上留下半点伤痕……每多一次，我的难过就会增加一分……亲爱的薇娜，我会补偿你的……

莫拉格-巴尔！这该死的傻姑娘，没有“经验”就不要学人家乱撩啊喂！你他妈是在玩火知道不？本来我就已经相当躁动难耐了，还这样下死手挑逗，要是真的擦枪走火的话你就自个儿哭去吧……

我的脑子里晕乎乎的，心脏也在疯狂地跳个不停，虽然明知道大小姐的真正目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下了头……两张嘴唇堪堪就要碰触之际，余光里突然闪过一点晶莹……不是吧？莱妹这就被惹哭了？

猛地一个激灵，我顿时从短暂的迷乱中清醒过来，赶紧扭头看过去。

莱妹并没有真的哭出来，但眼角确实挂着两丝泪痕；她的神情中也没有多少悲伤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黯然和……深不见底的绝望。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比如深入人心牢不可破的“一夫一妻制”（女女之间也不能例外，一妇一妻同样也是绝大多数人认可的“人间正道”），比如她和大小姐之间如鸿沟一般不可更改的身份差距，以及由此而来的某种并不美妙的未来……

她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哽咽着说了出来。

——姐……大人，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康斯坦察殿下，请原谅我的任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好吧好吧，我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其实我并不相信莱妹的内心真的有这么脆弱敏感，可要说她依然是在表演，面对这般酷炫到炸裂的演技我又实在无话可说，只能放开大小姐回到莱妹边上——就这一小会儿工夫，老娘他妈的像个傻逼一样来回折腾多少次了？

不行！就算这一次的“修罗场”仍旧不是真的，老娘也他妈受够了！

于是我一把抱起莱妹返身就走，并毫不理会她的挣扎，直接把她和大小姐并排放到一起——中间留了正好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然后我便一屁股坐在这个空档里。我没有马上说话，沉默地来回扫视她们，直到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和微妙，才故意用一种吊儿郎当轻浮厌倦的咏叹调开始吐槽。

——好了，我想这个距离应该更方便一些。我就在这里，接下来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至少在今天晚上，你们都是公主和女王，我是你们的忠实奴仆，你们说什么我都会听，除了打架——抱歉，我忘了，你们现在应该没有打架的力气……说吧，要我做什么？瑟瑟，还饿不饿？要不要继续喝我的血？就算你一口把我吸干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嗷……莱迪亚，你呢，你的腰还疼不疼，还是别的地方？要不要让我把你的每一寸身体从头到脚都揉上一遍？

我的嘲讽和不满之意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于是她俩都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又相互对视了几眼，然后很干脆地同时摇头。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们的表情，便分别拉起她们的一只手合到一起。

令我满意的是，没有人抗拒这个举动。

——你们瞧，另一只手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对吧？都是同样的温暖柔软……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能懂？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认为大家彼此之间有什么无法开解的真正矛盾，明明可以和睦相处……我很累，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我不是在装可怜，自己都一堆的烦心事，还要想尽办法去哄这两个不省心的妞儿，要说不心累肯定是假的……估计是我的脸上真的有一些疲倦的神色，她俩没有说话，却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我微笑着分别抱了抱她俩，心里却没有一丝“调教”成功的得意感觉……

我不想去弄懂两人的真正心思，也不奢望她们真的能和解，只要能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不再继续给我搞幺蛾子，老娘就已经谢天谢地谢诸神喽……

沉默再次来临，场间的气氛顿时泛出一丝熟悉的暧昧意味……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现在绝对不是干点什么的好时机，我便赶紧站起来离开，并用一句话为今晚的风波划上了休止符。

——都好好休息吧，我来守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俩虽然拥有超强的体质，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恢复如初。这样一来，共乘寒霜便是剩下的唯一选择，那两匹早就半死不活的军马只有放生了。

我没有一起骑上去，寒霜可能还没有成年，个头不如一般的马高大，要是三个人骑乘，最后面的那个人就只能坐马屁股；而且就算是系统坐骑，奔跑起来依然还是会有一些颠簸。既然如此，伤号得优先照顾，我只好牵着缰绳步行。

于是我一边走一边叹气——这下倒好，干脆直接混成她俩的马弁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自作自受吧……话说莱妹都还从来没有为我牵马坠镫一次呐……

这样倒是也有一桩好处，让她俩近距离相处一阵子，说不定有助于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吧，我也知道，很大概率上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裂痕领东侧与晨风省接壤，那边是黑精灵的传统地盘，由于诺德人众所周知的极端排外态度，连接两地的“省道”显得相当冷清，往往一两个小时都遇不到一拨旅人；瓦尔基哈城堡更是位于远离大道的群山深处，再加上大小姐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此处——不到一天时间，我们便彻底迷路了。

其实这也正常。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放到星球历史的层面上这自然只是弹指一挥间；然而对于人类文明而言，就算这个世界的社会发展进程极其缓慢，这种时间长度也足以将一切都改写得面目全非，更遑论某个个体的某些记忆。

于是，在隐藏路痴属性发作的大小姐的带领下，这段路程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期，居然艰难跋涉了整整十天——要不是因为后面几天她们的伤势逐渐痊愈，终于可以勉强做到三人共乘，我差一点就想真的把大小姐抓过来打一顿屁股……

终于走出了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令人几乎彻底抓狂的密林和丘峦地带，只见眼前横亘着一整片高耸入云的山峰，如同一面巨墙一般挡在道路正前方，左右根本望不到首尾。要不是山体上还有一些绿色植物点缀其间，更没有覆盖连绵的冰雪，我几乎要错以为自己来到了权游世界里的那道绝境长城。

——瑟瑟，我们到了吗？

我立刻回头询问。只见大小姐平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凝重之色，慎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前面好像已经没有路了，我们要翻过这道山吗？

这是莱妹在问。大小姐看了她一眼，迅速恢复了平淡的神情。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以直接穿过去。

——穿过去？你是说，从“山里”穿过去？可是——

大小姐仿佛笑了一下，跳下马当先向前走去，边走边打断了莱妹的话。

——附近有一条秘密通道。对了，你应该像我一样下来，如果继续骑马，你会遇到一点儿……惊喜。

一听这话，莱妹顿时一脸懵逼，不过还是立刻便跟着下了马。从某种意义上说，从此刻开始就算是来到了大小姐的主场，莱妹这么精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片连绵的山峰大概就是血族和人类的领地分界线，有这么一个明显的“地标”作为参照，大小姐终于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向导，很快便找到了所谓的秘密通道。不出所料，这条通道看起来就跟游戏中第一次前往黎明守卫城堡的路上必经的那个穿山山洞差不多——当然，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前方几乎不可能还是黎明守卫的营地，妥妥是瓦尔基哈城堡在那里鸠占鹊巢。

通道里并没有“惊喜”，大小姐明显只是在调戏莱妹，只不过以洞穴的高度，确实也没法骑马前行。

我边走边默默吐槽，便宜岳父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嗷，这也太他妈不注重自家的“门面”了吧，居然把唯一的对外通道弄得像个老鼠洞一样，阴暗狭窄不说，位置还偏僻无比，没有人带路根本就找不着，这究竟是有多么见不得人啊？说好的“高贵优雅”的血族的呢？

要是换作是我的话，肯定得给它整出一个大大的面子工程，在人类面前好好刷上一波本族的声望和逼格，根本没有必要担心高调不高调的问题——就天际省乃至整个帝国眼下这糟心无比的政治生态环境，打死我都不相信有哪个贵族领主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来找血族的麻烦；即便真的有人找上门来，估计也是来寻求某种合作和“共赢”的。

穿过山洞后就是一大片平原，景色气候都相当不错，看起来和天际省南部的其他地方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路上一直没有碰到过一个人。又走了小半天，瓦尔基哈城堡便遥遥在望了。

与沿途所看到的情况差不多，这座城堡同样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惊喜和意外——或者说，这种“平淡无奇”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意外。

要知道，原本我满脑子都是这样一幅“经典”的场景——血月当空、死气弥漫、丧尸游荡、黑暗阴森的哥特建筑以及半空中来回飞舞的蝙蝠群，最好还自带类似于《Sympathy For The Devil》这种风格的场景BGM……好吧，我承认，那个世界里的某类影视作品的洗脑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由此而产生的刻板印象怎么都挥之不去。

怎么说呢，眼前这座传说中的“吸血鬼城堡”和我见过的龙临堡以及雾隐堡垒并没有多少本质的不同，同样是那种典型的中世纪风格领主主堡，整体设计布局也基本都是为了军事用途考虑。没有想象中的或华美怪诞或阴森狰狞的建筑结构，也没有笼罩在什么神秘的黑色雾霭之中，现在还是下午六点，更不可能有月亮这种玩意儿……除了规模有点儿小（只比黑荆棘家族的那座略大），不太符合大小姐一家的身份地位之外（无论“生前”还是成为大君后），只要刻意忽略掉墙碟上的几座并不起眼的神怪浮雕，看上去和人类建造的城堡简直毫无二致。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异常之处的话，那就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完全没有一丝生命活动的气息，仿佛根本无人居住一般。

按照老妖婆的说法，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绝大多数血族成员仍旧遵循着昼伏夜出的古老族群习惯，特别是待在巢穴中的时候。既然如此，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怎么着也该有几个房间亮灯了吧……好吧，一想到灯光，我这才赫然发现真正的诡异之处——整个城堡都没有一扇窗户。

大小姐没有片刻耽搁，径直便朝着城堡大门走去，边走边低声对我和莱妹交待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别太担心，薇娜，待会儿只需要跟在我后面就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算是那个人，他也一定会对龙裔保持足够的尊重。至于弗里茨女士，我建议你最好留在外面；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们，那么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嘴——或者还要加上你那个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分的脑子。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在这个地方，你只是一个弱小的普通人类，你并不具备可以帮助到薇娜的能力。不仅如此，一旦你做出任何不适当的举动，我的族人们可不会像我一样陪你玩玩“吃醋小游戏”就会罢休，他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更坏；你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并不值得我关心，但你很可能会因此而连累到你的“主人”，嗯，还是说“恋人”？

她故意把某些词语咬得很重，口气中充满了浓浓的不屑和嘲讽，似乎之前的怨气还没有消散——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她不过是在借此掩饰对莱妹的担忧关切罢了，瓦尔基哈城堡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不亚于湮灭的危险场所……真没想到，大小姐原来还有口嫌体正直这种隐藏属性。

我赶紧一把拉住正将手伸向剑柄的莱妹，并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的企图。

接着我便回忆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当游戏剧情发展到这里时，大小姐同样也会建议抓根宝不要把其他随从一起带入城堡，理由跟刚才差不多，就是担心其他种族的人进去之后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当然了，大小姐在游戏里的台词并没有这么冲，反而显得相当温和含蓄，可这个要求本身却是强制性的，玩家如果不把随从留在原地待命或者干脆遣散的话，剧情就会卡住无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多了个心眼——虽说本位面有很多和游戏不一样的地方，但相同之处也依旧保留下了不少，还是要根据具体情形灵活应对，并不见得每次都要反着来。此时此刻，按照原有剧情让莱妹守在外面待机接应才是最优选择，大小姐是对的，莱妹就算跟进去也没啥用，还不如待在外面“放风”。

于是我请大小姐稍等，然后便拽着莱妹走到一旁，开始做她的思想工作。

又是摆事实又是讲道理，很是费了一番口水，她却死活都不同意留下来，我越是强调里面如何如何危险，她便越是要跟着我，搞得我都开始万分怀念游戏了——要是眼下也能对她直接下达“原地等待”的对话命令该有多好，哪儿还需要我在这里唧唧歪歪这么一大堆嗷……

大小姐还在等着呢，我实在没时间也没耐性和莱妹谈理想谈人生，这种情况下又不适合采用平时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强制她服从，无奈之下我只好祭出了终极大杀器——一把抱住，并用我自认为最温柔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莱迪亚，丽迪，我的宝贝儿，我的美丽英勇的玫瑰骑士，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明白你的心意，但……就当是我任性吧，我恳请你留在这里，看好我们的马，我不会有事的……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们马上回紫杉镇去——就我们两个。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种程度的“情话”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的脸上肯定尴尬得一片通红……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了保证“效果”的最大化，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便干脆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了几下……嗯，效果确实拔群，她瞬间便软了下去，要不是被我抱着，说不定会直接滑到地上。

好吧，也许有点儿用力过猛了，但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刚刚走到城堡门口，两扇大门便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启，烛火吊灯顿时照亮了周围。门后面站着一个……好吧，高阶女性血族不管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肯定全都是“老妖婆”级别的存在……她朝我们深施一礼，悦耳的女中音分外动听。

——向您致敬，我的殿下，欢迎您回归瓦尔基哈。请移步主厅，主人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您的盛大晚宴。

大小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缓步朝前走去，身上的血色长裙似乎有些无风自动，血族之主的气场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空间，连我都感到有些动容。

我正准备跟上去，那个女人却毫无征兆地突然上前一步，生生拦下了我的步伐。她选的位置很是讲究，既在事实上阻拦了我的去路，又没有迎面挡在正前方显得过分失礼。接着，她对我再次施了一礼，声音保持着优美。

——这位女士，很抱歉，您现在还不能进去。接下来是我族的私密聚会，请您在此等待聚会结束，之后，我想主人有可能会允许您有限度地参观瓦尔基哈。

这就不是在正常执行门禁职责而是在跟我装傻了，妥妥就是故意的。

先不谈我本人的身份，单说大小姐，这可是她千年以来第一次“回家”，此行的政治意义可谓不言自明；在这种情况下，她既然还带上了我，就说明两人的关系相当不一般。堂堂血族领袖，招待一位“闺蜜”来自己家做客也能算事儿？

再说了，本位面的血族又没有搞“种族隔离”，一直都同人类颇有来往；正所谓有来才有往，没道理瓦尔基哈城堡要单方面禁止人类踏足，最起码人类中的大人物肯定不在禁止之列——说到大人物，龙裔难道不是实打实的大人物？我可不相信整个血族除了大小姐主仆之外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谁——看这架势，便宜岳父分明早就预料到了大小姐的此次回归，那么，他们难道都不事先调查一下她身边现在都有些什么人么？

我敢肯定，这女人之所以胆敢这么做，百分之百是出自便宜岳父的指示，而且并非是为了针对我，完全就是在给大小姐一个下马威而已；再加上她之前对二者耐人寻味的不同称呼——对大小姐只是用了“殿下”这种人人都可以喊的通称，却对便宜岳父一口一个“主人”，这他妈是几个意思？大小姐才是天际全体血族的共同主人好不好？所以说，老疯子对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分明已经昭然若揭了，接下来我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闻言回头的大小姐，并对她撇了撇嘴——说好的对龙裔的尊重呢？

大小姐看都没看那女人一眼，回身一把拖起我的手，然后便径直向前走去，那女人只得向旁边让开通道。三人错身而过时，大小姐淡淡地来了一句。

——魔丹娜-米尔扎，我想你大概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我很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可以不经我的允许便擅自表达个人看法了？

哟，这个名字也很耳熟嘛。我好奇地转头向那个女人看去，她一直弯着腰，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不过她那种“怪异”的发型（放在本位面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只此一家的独门标志——经典的“傲娇”式侧双马尾。于是我马上想了起来，这货跟莎乐妮雅一样，同属于游戏里的“龙裔专用肉便器三人组”。

听到这话，魔丹娜的身体立刻躬得更低，并且开始微微颤抖。看来即便消失了整整一千年，大小姐依然积威尤在啊，真不知道当年的她又会是何等风采……

我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点——大小姐目前只有二十三级，而魔丹娜估计和莎乐妮雅（五十级）差不多，或者说，这座城堡里的任何一名高阶血族都可以在人物等级上轻易碾压大小姐……好吧，我也只能摇头叹气，该说她是在同族面前颐指气使惯了改不过来，还是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目前险恶无比的情势，亦或者她只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吓唬人？

当然，按照一般设定，包括血族在内，凡是那些天然属于“邪恶阵营”的种族，他们的族群内部一般都存在着比人类社会更加森严的阶层位差，并且往往会具象化地直接表现为不同位阶之间的单方面克制关系——也就是说，上位者可以无视双方的真实实力差距对下位者造成某种“精神威压”（甚至是基因层面的压制），通常情况下，下位者惟有臣伏一途，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即便个别意志极其坚定的个体能够克服位差带来的恐惧感，他的实力也会因此而被严重削弱，基本不可能逆袭成功——好吧，我只能祈祷本位面的血族同样也遵循这些设定……

我们沿着一条盘旋向上的幽深长廊慢慢前行，我不断地左右打量，终于看到了一些属于血族的风格，比如墙壁和天花板上内容诡异的壁画、几座石像鬼雕像、挂在展示架上的造型奇特的全身甲、偶尔碰见的瞳孔血红表情呆滞的仆人——大概就是老妖婆说的那种血奴……不过，总体而言依旧和人类那边不存在本质区别，空气也很正常，并没有想象中到处充盈的血腥气。

走廊不算长，随着眼前大放光明，我们来到了城堡主厅门口。

里面大概有五十多号人，在大厅两侧排成了整齐的两列。队列前面有三个人站在正中，两男一女。我略微扫视了几眼整个场面，目光便迅速锁定在了最前方的那个男人身上。

应该没错，这货肯定就是咱家的便宜岳父哈孔-弗洛伦廷-康斯坦察。一米八五左右的“标准”身高，身材修长，宽肩细腰，脊背笔挺，体态合度，光洁无须的脸庞与大小姐有六七分相似，剑眉深目隆鼻薄唇，眼角略有些鱼尾纹（估计他成为血族的时候已经四五十岁了），没有半点杂色的金发梳成一丝不乱的大油头，两边的鬓线犹如刀切斧削，下颏上有一道形状完美的美人沟，身着和大小姐的黑红色长裙同款的男式“大君礼服”。

总之，单从外形气质上他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完全就是那种最优质的中年型男，在任何位面都是地地道道的师奶杀手或者少女杀手，更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好吧，这家伙是我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帅最有盘面的男性，就算放到原位面，那也是几十年才出一个的极品档次——可惜嗷，他遇到的是姐，哪怕面前是宋玉潘安董贤卫阶重生，彦祖东健木村小李穿越，对我来说也全部等于零蛋。

大小姐在门口站住了。“对峙”了十秒钟之后，便宜岳父像之前的魔丹娜一样抚胸躬身施礼，深沉的男低音仿佛远方传来的滚滚雷霆。

——我们伟大的殿下，瓦尔基哈的全体族人向您致敬，您的归来令我们感到无上的喜悦。我族必将在您的统领之下再次缔造辉煌——从未有过的盛大辉煌。

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行礼。大小姐没有答话，左手虚抬了一下，大概是表示“免礼平身”之意，然后继续拉着我朝前走去。他们得到示意后便纷纷直起上身，但包括便宜岳父在内，没有一个人抬头平视。随着大小姐的脚步，站中间的三人立刻向两边退去让开了道路。

这次没有人上来拦我了，我有些失神地任由大小姐牵着，心里却翻滚着惊涛骇浪——这剧本不对啊！老妖婆倒确实没有骗我，血族果然是以血统位阶划分地位的，可……之前连魔丹娜都敢挑衅试探，这时候便宜岳父和其他高阶血族却为毛认怂了？难道不应该一上来就针锋相对父女反目的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眼前的这一出都他妈是可以写进影视教科书的“王者归来”经典桥段好不好！

难道说，面前这个老疯子是原时空古代的姒勾践、嬴稷、刘秀以及德川家康那一类人，自带老乌龟天赋属性，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他选择了继续隐忍？

走到大厅深处的王座前，大小姐终于放开了我，然后直接坐了上去。

我这才发现，这尊高达两米的雄伟王座居然整个儿都是用黑檀岩打造的！还镶满了各色珠宝和魔法晶体，以及……好几十块龙骨——不是龙的骨头架子碎片，而是在龙裔吸走龙魂之后才会出现在龙的物品栏里的那种锻造用精华材料！以我的估计，光是这些龙骨便已经足够打造两三样极品装备了。

我看了一眼大小姐，很有些无语的感觉。虽说我早就知道你们家很壕，但这也实在太过分了一点儿吧？难怪雅芝说黑檀岩装备会引发战争，敢情是因为整个天际的黑檀岩存量全都被你们老康家包圆了呗……不过话说回来，当你不在的时候，你家老爷子恐怕没少坐这张椅子，你居然擦都不擦一下就一屁股坐上去，也不怕意外怀孕——好吧，我的心情乱七八糟的，连带着吐槽都歪楼了……

所有人都已经转过身来面朝王座站定，便宜岳父也走了上前，正好和我一左一右站在王座下首。大小姐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人进行眼神上的个别交流示意，直接便开口“训话”，语气更是分外不容置疑。

——各位可敬的贵族，我的同胞们，感谢你们的盛情迎接。在进入其他任何话题之前，我首先要向你们强调一件事情——我之所以能够安全回归，这完全要归功于我身边这位高贵美丽的女士，她就是来自于天际行省白漫领紫杉镇的现任领主薇娥丽卡-霍亨索伦女从男爵阁下。霍亨索伦阁下在人类世界中拥有显赫的声名，她是“屠龙者”、“龙语者”、“龙魂吞噬者”，未来的当代龙裔；她是脚踏累累白骨的无敌战士，也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伴侣，是爱民如子的仁慈领主，也是万众憧憬的百合女爵；她是舞者，是文豪，是巨匠，更是——肩负世界命运的神选之女！莫拉格-巴尔庇佑，我幸运地获得了霍亨索伦阁下的真诚友谊，我亦已然将她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和伙伴。这份友谊过去是，现在是，从今而后也必将永恒而牢不可破；这份友谊重要到了如此程度——倘若我无法及时出现、无法周全地顾及到与我族有关的人和事，只要霍亨索伦阁下在场，对于我族全体而言，她的意志就将无条件地全权代表我的意志！现在，所有人，请向霍亨索伦阁下致以我族的最高礼仪。

我人已经完全麻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群一起向我行屈膝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好久才赶紧回了一礼，可脑袋里还是一团混沌……乱了，完全乱了，八圣灵在上，这见鬼的神展开究竟是他妈怎么回事啊？大小姐是几个意思啊啊？代表她的意志对血族发号施令？这完全是在他妈瞎扯淡啊啊啊……

接下来，血族们依次向大小姐单独施礼问候，大小姐也一一回应，或敲打或安抚或褒扬；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些话语几乎每一句都恰到好处，仿佛真的只是一位深谙帝王心术的君主在进行一场无足轻重的例行“早朝”，完全不像是已经“退位”了千年之久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事先是从哪儿获悉这些家伙的具体现状的……便宜岳父静静地站着，始终一言不发，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个摆设一样。

因为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我好不容易总算冷静了下来，随即又心情复杂地朝大小姐望去——自从坐上王座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表情并没有显得多么威严，却平淡超然得仿佛不在人间……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是的，没错，这才是大小姐真实的权谋手腕气度城府，哪里是我这种门外汉可以事先猜度和企及的嗷……尤为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居然还充满表现欲地一个劲儿暗自分析推演之后的“剧情走向”有哪几种、又分别要如何应对，并且沾沾自喜地自认为咱是在替人家正主儿运筹帷幄料敌机先啥的……

有的事情是真的不能去深思，越是去想，便只会感到越来越不是滋味；我并不是不明白大小姐如此说如此做的真正用意，但我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释怀……

其实，只要她开口提出来，我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配合她，效果很可能比现在还要好很多，可她事先却根本没有向我透露过一丝一毫自己的计划便单方面直接这样做了，那么在她的真实想法中，我又究竟算是什么人呢？“最重要的朋友和伙伴”？“永恒而牢不可破的友谊”？为何我那么想笑呐……甚至不惜把我夸赞到了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地步，这又算什么？不过就是“商业互吹”呗？

所以说，这才是大小姐本来的样子么……还是说，她原本就拥有着无数张面孔，之前我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她想让我看到的？

我低着头咬着唇，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感觉眼角又开始潮湿，内心一片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