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众声喧哗乱纷呈

绕着桌子转了大半圈，来到风暴斗篷一方的谈判席正中后，拉拉突然放开了我的手。

椅子的张数果然是根据具体的与会人数来摆放的，拉拉的随员们很快便各就各位各占各坑，只不过他们依旧全都站得笔直，看来这是要等她明确首肯后方能统一就座的意思——该怎么说呢？凡事都能讲规矩固然是好事，但教条到这个份儿上就太那啥了吧，一个组织内部的真实凝聚力和向心力又不是完全依靠这种无关痛痒的“仪式感”来体现的……

拉拉瞥了站在自己左边的加尔玛一眼，后者顿时一个激灵，赶紧让出了自己原有的“二号位”，又毫不客气地顺势占据了相邻的下一个人的位置；紧接着，一场“抢椅子”的好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开演，位于谈判团左半侧的其他成员们纷纷有样学样，全都挨个儿朝后顺移了一位，于是排在最后的那个家伙便莫名其妙地倒了大霉……

拉拉随即缓缓侧跨一步，站到了加尔玛原先的位置上，然后不疾不徐地回头朝我看过来，眼光平静无波，神色间也不见半分起伏，但她的下巴却微不可察地对着自己刚刚让出来的谈判席主位示意了一下。

下一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好吧，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拉拉的意图。

简直是莫拉各-巴尔！她的脑回路怎么会如此清奇嗷？居然打算在谈判现场直接把公证人拐到自己这边来！这种骚操作真的是人类能够想出来的吗……

下意识地瞟了对桌一眼，蓝宫谈判团那边同样没有一个人落座，瑞姬一脸郁闷地待在一旁，不过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其余的人要么愤懑不平要么惊惶不安，小寡妇则定定地望着我，表情相当玩味。

没有人作声，似乎每个人都在“期待”我接下来的选择。在这一刻中，我只感觉空气中的压力与窒息感仿佛都已经完全实体化了，正向我当头砸下来……

但问题是……这明明就不是选择题，只是一道判断题好不好？就算我在别的方面有时候会拎不清，那也不可能在这种简单的事儿上被拉拉带节奏啊！

于是我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对拉拉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北侧的“王座”。

没有人上来拦我，风暴斗篷的成员们仿似一根根泥塑木雕，连加尔玛都只是满含“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五六步之后，身后传来了一片参差不齐的落座声，紧接着，另一边的蓝宫代表们也纷纷坐了下去。

再然后，整个大厅才响起一连串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

来到主位，转身站定，又左右扫了几眼。

原本我已经事先打好了一篇花团锦簇的开幕致辞腹稿，然而经过刚刚的一波三折，我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几秒钟后，我啪地一屁股坐下，目无表情地只说了一句话。

——诸位，你们可以开始了。

哦豁！姐的老腰……还有大腿和屁股……真是装逼不成反那啥……

在原时空时早就听说过，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龙椅（王座）”这玩意儿都是用来坑爹的，故意设计得极其反人类，坐上面就是自己找罪受（据说是为了时刻提醒大老板记得江山来之不易啥的）……原本我还以为这是地摊（或者网络）文学里的段子，谁曾想竟然是真的！

好嘛，就眼下这个刚刚新鲜出炉的“铜王座”，整个座位表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百合花浮雕！靠背那块就更扯了，居然给老娘整了一组表现巨龙被屠的情景雕塑（都不能称之为浮雕了），龙头上插着的那把剑直直戳向人的背心！两边扶手的上沿则被设计成了刀刃向上的狗腿造型，就差给它开锋了！

更离谱的是，坐上去之后我的双脚距离地面足有二十公分，全身重量都只能落在屁股上……简直莫拉各-巴尔！

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长桌对面的爱纳斯老母亲，行吧，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呐，人家可是一直都仪态“闲适”地正坐在“王座”上，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这他妈还怎么比嗷……

决定了，之后一定要把莎乐妮雅和雅芝找出来毒打一顿！虽然我很清楚，我才是那个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始作俑者”，但这个锅她俩背定了！

但不管怎样，和谈终究还是正式开启了——我刚刚的那句话语甫一落地，场间的整体氛围便蓦地随之一变！

只见双方成员火星四溅地集体对视了片刻，拉拉身边的加尔玛和小寡妇身边的大少爷几乎同时起立，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偏头一瞅，没错，在我的座位侧后方还设有一个半人多高的“讲台”。原本我还以为这是给“会议主持人”准备的，现在看来并不是，任何想说话的人都得站到那上边才能发言。

“讲台”明显只能容纳一个人，眼瞅着这对凹凸拍档这股子气势汹汹脚下带风的架势，我真怕他俩再给我上演一场全武行……

就在这时，拉拉突然轻咳了一声，加尔玛的脚步顿时为之一滞。随即，他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赶紧掉头往回走，脸上也泛起了一阵后怕又庆幸的神色。

一看没了对手，大少爷便紧走两步跨到台前，挺直脊背吐气开声。

——诸位可敬的女士和先生们，欢迎各位亲临现场并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性的重要时刻；在此，鄙人西德盖尔-贝克谨代表我的主君、美丽而高贵的艾莉茜弗-冯-阿登纳-珂赛米撒拿底斯待任女王殿下，以及我们最值得信赖的伟大统帅、此刻仍旧亲身坚守在对抗龙族前线的尤里乌斯-图留斯荣誉元帅阁下——向各位致以诚挚的答谢！感谢你们长期以来为独孤城与蓝宫付出的无私奉献和忠诚友谊——毫无疑问，这些奉献与友谊必将被未来的历史所永久铭记！与此同时，我还要感谢我们英勇无敌的当代龙裔薇娥丽卡-霍亨索伦女从男爵阁下为此次会晤所做的一切；感谢拥有无上智慧与绝对公正的爱纳斯-伦德菲尔德大师能够拨冗出席并担当此次会晤的第一监督者与见证人……

哎，永远都是这一套，他自己就不觉得膈应么……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都是一些看似毫无新意的官样文章，但我还是相当敏锐地从大少爷的开场发言中挑出了两个华点（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

其一，图总现如今的政治当量明显变小了，不仅出场排位在小寡妇之后，连军衔都变成了“荣誉元帅”，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本人此时不在场的缘故！当然，也有可能图总自始至终就没有获得过正牌元帅的实衔，只不过当初大少爷没对我完全说实话——嗯，只是没说而已。

其二，我本人在其中的份量也有明显弱化，老母亲已经揽去了大部分原本由我担当的职责——其实这倒没啥，我本来就不想过分担责，再说小寡妇也从来没有给过我明确无误的委托与授权（拉拉也是）；要是细究的话，除了名义上的“和谈联络人”这一身份之外，其他的东西其实都是我后来自己给自己加的“二创人设”。

——现在，我谨代表我方全体与会成员，正式向贵方告知我方在此次会谈中的第一份提案。第一，我方希望首先得到贵方的如下共识：无论其后的过程与结果如何发展变化，此次会谈将始终定位于“和平会议”的范畴；特别是在嗣后需要正式对外公布会谈内容的时候，希望贵方能够遵循旧例，与我方事先商定并一致使用某些双方都能接受的“规范性”措辞与表达方式。

开始了开始了！总算有内味儿了！呐，这就是姐最喜欢的部分啊，台面上含蓄内敛的字斟句酌与台面下毫无底线的PY交易……

——第二，我方希望下一次正式会谈于明日上午九点举行，地点不变。第三，我方希望在下一次的会谈中，双方能够顺利完成如下议程：1，共同拟定后续第三、第四、第五次会谈的具体讨论事项与讨论议程，并形成一份双方共同签字认可的纸质备忘录；2，双方需共同作出如下承诺——任何一方不得在第三、第四、第五次会谈期间提请讨论任何非备忘录所辖事项的新提案，此项承诺同样以双方共同签字认可的纸质形式加以实现；3，第五次会谈的最后一项议程用于讨论和拟定从第六次会谈开始的下一阶段具体事务，其余未尽事宜同样安排在此环节一并进行……

对！就是这样！表面上越是处处讲求程序和细节、遣词造句恨不得精确到每个标点符号，就越说明双方之间几乎毫无半点信任可言，到了掀桌子翻脸的时候就会越火爆越惨烈，这几乎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嗐，姐反正吃瓜不嫌事儿大，咱就是玩！

真要当场群殴起来的话，单凭老母亲一个人肯定是压不住的，至于我嘛，到时候看心情喽。

——第四，我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此次会谈的贵方与会人员比双方事先商定的人数多了两名，希望贵方在稍后的发言中能够明确承认此项错误，并切实保证在此后所有场次的会谈中均不再重复出现类似问题。

哈，连这种眼屎大的细枝末节都不放过，这还真是……而且更搞笑的是，说到前几个条款时全场都在安静聆听，这时候场间却突然一下子嘤嘤嗡嗡起来，还基本都是在赞同大少爷的这一条提议……话说谈判又不是比谁的人多以及谁的声音更大，这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嗷……

——以上就是我方第一份提案的全部内容。感谢在座诸位的关注与聆听，同时也希望贵方在稍后逐一做出明确而及时的正面回复。

大少爷气定神闲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片刻之后，加尔玛再次起身出场——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一张纸，估计是一些谈判要点。

诶？难不成之前就是因为忘了拿这张纸，所以才被拉拉半道叫回来的？果然天赋全都点到了物理属性上，这脑子可真够好使的……

假装清了清嗓子，之后加尔玛也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高贵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各位的莅临，值此时代更迭之际，很高兴能与你们一起共同见证本大陆最重要的历史时刻之一。下面，鄙人“石拳”加尔玛-魏斯将代表吾之主君——容貌与实力同样完美无瑕的天际至高女王劳伦西娅-雅各-乌弗瑞克-风暴斗篷殿下——向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衷心感谢风暴斗篷的老朋友们多年来的支持与付出，这些付出在未来必将获得百倍的回报！同时也衷心欢迎任何对风暴斗篷心存善意的个人与团体成为我们的新朋友，公正而大度的乌弗瑞克家族一向有恩必偿……

啧，无趣到家了诶，我还以为这边会有点新花样呢，结果仍旧是同一套虚头巴脑的刻板说辞，也就是在某些字句上作了一些看似有针对性的细微改动，还真以为靠这种小心机就能暗戳戳压对方一头了啊？

——针对贵方提案中的各项条款，我方正式回复如下：一，我方同意贵方关于“和平会议”的描述以及其他相关提议，并原则上同意按照贵方建议的方式对该部分协议内容进行后续具体实施。二，我方希望下一次会谈推迟到后日上午九点举行，地点不变。三，我方同意于下一次会谈中与贵方共同敲定后续三次会谈所涉及的具体讨论事项与议程；同意以书面备忘录的形式确认双方于下一次会谈中共同议定的各项条款；同意以全体签字认可的方式确保该备忘录能够真实生效。四，我方承诺从下一次会谈开始减少与会人数并与贵方保持完全一致……

诶？这不对吧，拉拉到底是啥意思？噢，之前还各种整活各种硬怼，一到正式开局反而怂了？这第一把牌都还没打完咧，你就说你不跟？瞧瞧，加尔玛这都是些什么狗屎回应嗷，全都是同意同意同意，合着你今儿个是来客串捧哏的吧？

最扯淡的是，加尔玛提出的唯一一项“反对意见”居然是要求把下一场谈判的时间再继续往后推！虽然只推迟了一天，但身为阵营二号人物，你难道不知道拖时间对谁才有利吗？这是什么牛马无间道剧情啊？！

呃，好像也不对，加尔玛明明是照着那张纸念的……我不由得磨了磨后槽牙，很想冲到拉拉面前对她大吼一声——“陛下何故造反”？

就在此时，我突然回想起了昨晚的最后一些片段。莫非……拉拉打算以这种方式来“直面”自己的感情？

行吧，你就尽管舔，小心到最后一无所有……还有啊，你想好之后怎么安抚和安置自己手下的那帮沙文好战分子以及他们的亲眷友朋了吗？起码上百万人呐，总不至于像《大唐双龙传》那般儿戏吧？

话说回来……这好像也没啥不好？要是天际省内战真的能够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消弭于无形的话，那可就真的是谢天谢地谢诸神了啊……所以说，刚刚我是不是有点拎不清自己的立场了，怎么老是下意识地替风暴斗篷考虑？是瓜没吃够，还是自个儿脑后同样天生有反骨啊……

——我方认为，贵方要求在后续的三次会谈中完全不涉及非备忘录事项的提议并不具备基本的逻辑合理性与实际可操作性；基于此一判断，我方建议将该项提议作出以下修改——在后续三次会谈期间，任何一方不得在正式会谈中单方面提请讨论任何非备忘录所辖事项的新提案；如确需讨论此类额外提案，须于任意两次会谈之间的空窗期内提前向对方告知具体事由，并由双方共同讨论认可，方可于下一次会谈中正式提请讨论。同时，此项共识同样以双方共同签字认可的纸质形式加以实现……

——以上就是我方针对贵方第一份提案所作出的全部回复，除此之外，我方在本场会谈中并无其他额外提案，感谢在座诸位的关注与聆听。接下来，请贵方对我方提出的诸多异议事项作出正面回应，并对贵我双方已经达成初步共识的部分条款再次加以正式确认。

呼呼，原来钉子是埋在这儿啊，我就说嘛，拉拉怎么可能第一天就举双手投降……好吧，看似只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改动，却把“不可控因素”出现的概率遽然放大了无数倍，极有可能对后续的整个谈判进程乃至最终结果造成决定性的影响！鬼才知道到时候拉拉会突然拿出何等屌炸天的“非备忘录事项”嗷……

大少爷再次来到了讲台前……

——感谢贵方的坦率回应。现就贵我双方产生分歧的部分事项，我方正式回复如下：一，我方同意将下一次会谈的时间推迟到后日上午九点，地点不变。二，我方同意贵方针对有关“非备忘录所辖事项的额外提案”所作出的全部修改意见。此外，对于之前双方已经达成一致共识的所有条款，我方再次确认完全同意。

大少爷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又等待两分钟后，老母亲缓缓站了起来——好吧，她居然没有先揉揉屁股啥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她举起手边的小金锤轻轻一敲。

——诸位，我提议，第一次会谈的发言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有请双方谈判团全体成员共同签署书面备忘录，其余的女士先生们可以先行离开——有没有人有异议？

当然不会有，该谈的确实都已经谈完了，剩下的也不是今天的事……于是片刻之后，人们便三三两两相互议论着离开了会议大厅。

那啥，我关心的是，为啥就没人给我也发个小锤子？我也好想过一把“仲裁官”的瘾的说……

唔，虽然只是第一天，虽然过程一波三四五六七八九折，但我还是感觉似乎结束得稍微快了那么一点儿，跟我想象中的“政治谈判”有些不太一样。

说起来也是，今天的谈判内容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确定了一个务虚的“会议主旨”，以及下一次谈判的时间地点和大致议程……然后就没了。嗯，好像开始谈判了，又好像还没有完全开始……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我也差不多回过味儿来了——第一次谈判是为了讨论决定下一次谈判的时间与议程，下一次谈判是为了讨论决定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下下下下一次谈判的时间与议程，而等到下下下下一次谈判的时候则会讨论决定下下下下下一次谈判以及之后若干未定场次的时间与议程……好家伙！你搁这儿跟我套娃呐？合着是等我把奥总推完了你俩都还不打算进入正题的节奏是吗？是，我知道你俩平时想见一面不容易，可那也不能拖着这么多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一起担当人肉背景板啊！弄成那种不超过二十个人参加的秘密会晤它不香吗？

不过有一点我没明白，这俩唱双簧也就罢了，两边的臣属就全都由着她们胡闹是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破地儿都进化到专制皇权时代了呐……

行吧，且先看看再说，到时候可千万别逼着老娘给你俩来个一推二嗷！

……

一路胡思乱想着，并拒绝了无数次各色人等的私会密会邀请，终于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嗯哼，不是之前那个“领主日间休息室”，而是位于城堡一号塔楼顶层的真正主卧室。

哇哦，这间卧室超级棒诶！

面积超级大，味道超级香，各种陈设布置也超级奢华（好吧，有点儿词穷是真的），尤其是正中那张直径在二十米以上、周围悬挂深紫色金丝绒多层帷帐、铺着全套黑底浅米色暗花刺绣卧具（有十几张毯子和几十个枕头抱枕）、整体均由纯金打造而成、足以同时容纳三四十人一起滚床单的超级大圆“床”……得，连我这种一向善于放飞脑洞的大聪明都不敢想象自己此后会过上何等淫靡无度的日常夜生活，非要说自己没感觉到半点兴奋肯定是屁话……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话说莱妹应该还没进来过吧？否则的话这货绝逼会一把火全给燎了……嗐，老妖婆还真是不作妖不舒服斯基呐……

也难怪小鱼姐昨天要那样不留情面地训我。无论是谁，当她亲眼看到这张离谱到家的大床之后，大概都很难再认同我在某个方面的“信誉”了吧？

哎，也真是倒霉催的，之后要是不把老妖婆的屁股打肿——最起码得让她两天不敢坐下——老娘心口里的那股气儿没法平，真的。

……

算了，先洗个澡再说。这第一天的会议虽然不算长，但实在给我折腾得够呛。

几下扒掉衣服，我也懒得去找浴巾拖鞋，就这么赤条条地一把掀开了浴室的门——哟，门也挺不错，除了一圈纤细的金质雕花门框之外，主体部分乃是一整块墨绿底色的半透明哑光琉璃，各种同一色系但深浅不一的碎花蚀刻纹饰散落在琉璃表面，宛如一片流光迷离的幻境……行吧，到时候可以考虑少打两下屁股……

伸头再一瞅，第一时间闯入视线的就是一个同样大到不讲道理的超级浴池！而且……也是全部由纯金打造，容纳七八个人一起扑腾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啊这……是不是可以不打某人的屁股了呢？唔，那就改成灌水好了，把坑货们都叫上，然后就在这儿来个公开处刑，也好叫老妖婆深刻感受一下啥叫作法自毙……诶，不会吧？为什么浴池里已经放满水了，而且明显还是热的……等等，角落里好像……有个人？

咝！

浑身顿时一个大激灵，但不等惊讶转变成惊恐，我已经透过水汽看清了浴池里的那个背影——黑泽如夜雾的头发与白皙似朝云的肌肤，这两样加在一起……

除了小鱼姐还能是谁！

下一瞬间，我已经完全僵在了浴室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悠的天籁之音终于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进来。

——噢。

我如蒙大赦，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眼角也一下子湿了……我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浴池面前，又赶紧一个急刹，小心翼翼地跨了进去……然后傻站着啥都不敢做。

——坐下。

——噢。

我立刻贴着池沿滑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抱腿坐好，半张脸躲在膝盖后面，视线朝下，尽量先不去看她。

——坐过来一点。

——噢。

我赶紧朝她那边挪动了……十公分。

——再过来一点。

——噢。

又挪了半米。

——把头抬起来。

——噢。

赶紧抬头。

——看着我这边。

——噢。

小鱼姐却并没有看我，一只手似乎无意识地拨弄着耳畔的一绺散发，另一只手在水面上轻轻划动涟漪。

——到了现在，有些事差不多也该让你知道了。所以如眉，你一定要认真听清楚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

……

半小时后，我又让喜儿雅过来了一趟。

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位于城堡二号塔楼二层的“领主日间议事厅”内，能够跻身于“紫杉镇女从男爵人际关系图谱（内部版）”的各色人等几乎全员到场。

不用说，这是小鱼姐的要求，只不过并不是为了向大伙儿一口气宣布一大堆重磅消息。就目前而言，之前“浴缸密谈”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不宜全面公开的，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因此，现下要进行的只是一次通常意义上的“出场式”——一个正式的登场亮相非常有助于让麾下的诸多臣属第一时间明确知晓小鱼姐在我方势力体系中的角色定位，并促使他们立刻感受到这位“空降领导”无可替代的重要性，以便从一开始就最大限度地理顺今后的内部人事关系——没办法，小鱼姐对我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又半点都瞧不上那帮坑货天团的执行力，于是隐藏的“管家婆”属性突然爆发，非要自个儿站到台前来管事儿……

当然了，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此次的公开亮相仪式还有另一层更重要的作用——“中宫娘娘”就此正位，我看哪个坑货以后还敢继续作！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不服管教乃至不服气小鱼姐本人……呵，呵呵，呵呵呵，我倒是衷心希望真的有人跳出来试试看，就算小鱼姐的实力已经今不如昔，收拾她们几个照样跟玩儿一样——而且她绝对不会像我一样心软！要是不悠着点的话，指不定分分钟就给谁弄出PTSD……

……

好吧，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实就是“几乎全员到场”，因为少了俩——大小姐和老妖婆。

大小姐缺席其实关系不大，迄今为止，她跟我也只有私人交情，与紫杉镇采邑事务并无半点瓜葛。至于老妖婆，固然早已成为本方权力体系中的重要一员，但还是那句话，目前的一切都要看她自个儿接下来的选择；在她正式做出决定之前，似乎也没有硬逼着人家一心为公的道理——再说封建体制下又哪儿来的什么“公”？全都不过是大大小小的领主自家的那点私人利益罢了……

嗐，说来说去，在这一连串的破事儿当中，其实大小姐才是最无辜却又最倒霉的那个——老妖婆只是选择困难症而已，做不到在短时间内看清自己的真实内心，但最起码她所要面对的选择并不算多么夸张，不仅选哪边都能“有糖吃”，而且之后也大概率不会导致自己与另一边的关系彻底走向崩坏——与之相比，大小姐分明就是又一次来到了深渊与深渊的交汇点！

一边是她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初恋”（在我看来，小鱼姐当年给她造成的所谓“伤害”其实早就已经不重要了），然而对方对她却只有怜惜没有爱意，甚至还爱上了她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朋友，连最后一丝旧梦重温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而另一边呢？这位“朋友”再次唤醒了她内心中长久沉眠的那些从未实现过的“正常”渴求（或者叫做奢求）——诚笃的友谊、甜醴的爱情、温宁的陪伴，以及……和美的家庭；一旦错过对方的话，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真正得到幸福的那一天……可问题在于，“朋友”身边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以后可能还会更多……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相互分离的短短时光中，“朋友”却早已跟她的“初恋”走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明明两边都是她先来的……

在这样一种犹如炼狱般的境况之下，像她这么既矜持又骄傲、内心中却填满了自卑底色的“小女孩”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她放弃掉好不容易才找回的些许尊严和自信、像当初的老妖婆那样成日里硬杵在我和小鱼姐中间做一只快乐的双向舔狗？！不可能的啊！

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句老话说得好，有的人（比如我）一辈子都在被自己的童年所治愈，而另一些人则一辈子都在努力治愈自己的童年。

我只知道一点，在这件事上我真的帮不了她，因为我自己也有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