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烫的尸体和腐烂的夏天

第2章 夏之始「其一」

人和人,至少在我看来,就跟树和草、风和云、天和海一样。

毫无疑问的互相影响,但是这种关系性却广泛到让人心寒。

人与人也是这样,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对另一个人的人生造成影响,只要随便在路上找个人杀了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真的很简单。

但纵使是这种影响人生的强烈关系性也是广泛而空泛。

并不会一定只能是谁,只是恰好是谁。

任何人都可以去影响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那个恰好的人,只是种机率,只是种碰巧,并不一定是谁,没有谁是一定。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只是这种不确定的复杂交错,至少我永远只是别人人生错综的线中的一条,无足轻重的一条,非必要的一条,可以找到替代的一条。

如果我决定去杀人的话,我会选择谁呢,我杀掉某人的瞬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得以确定呢?

我曾经确实是有过想杀掉某人的想法。 

窗边被晒得有些烫的手给我带来着些许痛感,我稍稍回过神来。

夏天突兀地带来了难以适应的热,教学楼里也能听到烦扰的虫鸣,那些虫子应该就在楼下路边的某处矮树丛里。

班上大部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显得有气无力,既有天气的原因,也有心态的影响。

高二升高三的前夕,即将到来的暑假少得让人心凉,总是被强调很紧迫的时间却总是感觉无比漫长。

生活似乎只剩下一个目标,我们连为之奋斗的那个可以带来什么都不知道,心气被剥离后剩下的只有挣扎。

前面的同学转头示意我拉上窗帘,于是我将窗帘拉上,这样一来让我有了种被关住的苦闷感。

只剩下眼前和闷热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很难受,我的思绪更加散漫。

实际上在学校里就像是被罩住了,外面的事暂时都和我没关系了,甚至是那起颇具吸引力的杀人案。

今年如果有的话,应当是第六起了。

至今大约六年,只发生在夏天的连续杀人案,只是不知什么缘由,去年没发生。

并没有什么关联的死者死法高度相似,被抛尸在不同的地方,被剥下的皮被展开挂在周围,被剥下皮的人就静静地坐在阴凉处,真是很有避暑效果。

每到夏天,伴随炎热而来的这种刺激感令人兴奋,这大概可以算是这边的地方特色了,如果我是管理人员的话一定会以此展开特色游玩项目的建设,或者建成避暑地来大收门票也不错。

发呆到头脑都有些发胀了的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都想了这么多东西了,才刚过去十多分钟。

我深深叹了一囗气,揉了揉眼睛后装模作样地看向讲台的方向。

“这里已经反复讲过好多次了,你们要是还不记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好好记着,想办法记,我看谁下次还错。”

同桌的女生手放在额头下方一点,手撑头的同时手掌遮挡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失去意识了。

带着奇怪囗音的中年女老师反复讲着,和着窗外无意义循环往复的虫鸣,让人心烦。

“行行,我记,我等下就把它纹在胸囗。”

我小声表达着不满,这种不满把周围神智还清醒的人给逗笑了。

秒针在模糊的温度中运动着,热度炙烤着时间,这大概就是热胀冷缩的应用,膨胀起来的时间无比漫长。

下课的一瞬间,一大片人瞬间趴倒了下去,我靠在凳子上长出了一囗气。

没趴着休息的人抓紧时间进行着私人的活动,几个人莫名其妙凑到我身边来聊闲天。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聚到这边来,大概是觉得和我关系好?

但是这种像用来过渡的关系能用好坏来形容吗?

反正都只是随便找些人消磨时间而已,并不一定是要找谁,只是现在这个阶段恰好找到我。

等分班或是毕业之后,这种关系性就会被取代,早晚都会。

“你发什么呆?”

“可能是被你充满智慧和人文思辨的言谈震撼到了,在考虑要不要一起纹在胸口。”

我不经大脑思考便说出了意义不明的胡话,但从她们的反应来看,这种话效果不错。

“胸口能纹那么多东西吗?还是纹背后吧?”

“背后?不行,那边要留着纹精忠报国和过肩龙。”

上课后所有人回到了座位上,一瞬间就变得死气沉沉的。

我拄着下巴边听语文课边发呆,这也算是种休息了,语文和英语这样听也是可以听懂的,其他的就不行。

有些涣散的视线四处浮动,最终落到了空着的座位上。

世界等级分明,当然不至于所有团体都像种姓制度或是以前封建社会那么明显,所谓文明就是学会了装样子。

但那是确实存在的,清楚的知道哪些人该讨好,哪些人该平等交往,哪些人可以无视,哪些人可以开玩笑,哪些人要保有尊敬。

两周前请假的这人就是属于可以无视,甚至更低一层的那类。

这就是所谓的校园霸凌吧,不过大部分人只是无视罢了,只有一部分人会切实地采取行动。 

大概确实是人品不好吧,听别人说过她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我没记太清楚。

我是不太懂,给某个人找出缺点,就有了随意对待对方的理由吗?

她时不时也会被打,但都没有明显的伤,动手的人有了解过怎么做才不会明显留疤,行动也很隐秘。

能得到这种优待她要感谢她的前辈,四年前的夏天那起案件的被害人。

虽然凶手完全是没头绪,但那个男生却引起了别的风波——他在学校遭受着相当严重的霸凌,身上的伤明显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敢脱外套的程度。

自那以后,开始严抓这方面的问题,做了很多无用的表面工夫。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用,这些举措至少教会了底下的学生做表面工夫,这类事件再也没有明显到被发现。

我跟她也没有多熟,我没有攻击别人取乐的爱好,也没有多余的正义感,只是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话。

跟她说话也是有可能被孤立的,这手段是挺有效,一般是没人跟她说话。

我一开始也只是跟她说了些关于作业的事,结果就有人吊儿郎当地来质问我。

明明读书都已经很累了,这些人到底哪来的精力做这些事?不过他们好像根本没在学,所以应该是不累。

他们来问我,我就很认真地回答:“骨子里的温良恭俭让和新时代青年的热忱让我没法保持沉默。”

我说这话时还挺严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被逗笑了,说我说话很有意思,也就不再管这事了。

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找我说话,还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

前些天她跟我说她遇到了个好人,可以帮她处理霸凌的问题。

我是不太懂,好几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请假到底算是个什么办法呢?

不间断的热不打算让人喘息,被汗浸湿的衣服紧贴身体,让人不适。

但让我更不适的是视线,我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同班的一个女生跟我对上了视线,随后冷淡地转头看向了讲台的方向。

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跟她一句话没说过,没有任何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经常会像刚才那样看着我。

这个教室是不是风水有点问题?感觉一个二个都不怎么正常。

又热又烦的我烦躁地吐出几囗气,重新看向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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