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尸体不见的夏天「其六」

林荫手撑着脸，那一侧脸在力的作用下挤成软软的一团，一双细而长的眼睛直白地打量着我。

“看什么？”　

我学着她的样子稍稍歪头，让两双眼睛保持在同一条线上。

“很明显是在看你，你是什么就在看什么。”

“看我干什么？”

“嗯……就是总感觉你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端正坐姿，我也就不再歪着头。

她仍然毫不避讳地看我的眼睛，看着看着就抬起了手，两只手像是捧着我的脸。

“你觉得呢？”

“我给你两个选项，一个是我们以前是见过的，另一个是我们两个上辈子是情侣，这辈子遇见是命中注定，是要再续前缘的，你得养我一辈子，你希望是哪个？”

这个问题我有确切答案，我们两个以前是有见过的，只是她似乎已经是记不得了。

既然她都不记得了，那就没有再去提的必要了。

“如果这种事可以续的话，我下次还想见你。”

林荫眼睛明显变大了一些，笑的同时手开始对我的脸用力。

“你这大小姐平时到底受的是什么教育，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还有没有羞耻心了你？”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还在说？教育在你身上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真是教育的悲哀。”

脸的颜色和手的温度都说明她是有些招架不住，故意说这种话果然是有用。

林荫仍在用手挤我的脸，这种体验在我人生中少有，父母平时很忙，偶尔抽时间陪我也不会跟我打闹，其余人更不会这么对我。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供需关系，不管想与不想，总在获取或是提供着什么。

当在某个方面能供给的内容过多，接近过来的人的需求就会单一，为此所做的一切便让人觉得虚伪。

其他人关注我所能提供的胜过我本身，我作为一个人能给的东西他们并不想要。

林荫对着我的脸一阵揉搓，语言中对当下的教育体系颇为不满，认为我能混进高中是资本对教育的渗透。

我大概能理解她的行为，她越是难为情的时候就越是会胡说八道。

情绪抒发差不多，林荫又开始打量我，突然朝我这边凑的动作让我一惊。

我从来没有用嘴唇去碰过别人，之前没有过，生了病之后就更不会有了。这种情感表达的方式我无法理解，但我此时却还是有很紧张的感觉。

可是她并没有来碰我的嘴唇。

也是，这似乎并不是可以随意做的事情，想做这种事的话我好像是还得做些什么才行。

“为什么感觉你好像是有点失望呢？”　

林荫持续注视着我的眼睛，又接着说：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很漂亮哦。”

“啊，你这人真的是，我问的是这个吗？你这张嘴拐骗过多少小姑娘啊？”

我是能知道林荫在问什么，自从生了病后那些人在我眼里就是各种各样的死人。

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能清楚自己是什么问题，那些人并没有死，只是我觉得他们应该这样死，所以他们在我眼里就成了这副样子。

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办法治，我也不想治，对我来说这样就好。

“别人都是尸体一样，只有你不是。”

这么多年，只有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她死，也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见过她。　

总之只有她不一样，所以说我去拐骗别的小姑娘是不可能的，我的人生中如果能有一定需要有别人才可以的环节，那个人就只能是她。

“我又不是恋尸癖，别人都不行，你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吧。”

“你还想包养我一辈子啊？知道姐姐我是什么价位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说包养，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而且啊，既然只有我，那就是说你如果想结婚之类就只能找我，所以不管我开什么价你都只能是接受。”

这是威胁吗？是要坐地起价的意思？

虽然不结婚也无所谓了，其实我在过往的人生中我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打算，所以我觉得以这个来威胁是没什么用。

“倒是反驳啊，光这样看着我，难道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

难道她一直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林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一脸嫌弃的将双手护在了身前。

“我一直以为你的行动是出于朴素的正义感，结果你是真的对我有想法，完全是为了最原始的欲望而行动啊？”　

正义感我是没有，如果有的话就是为了利益装出来的。

想法我倒是有，确实是有的。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林荫故作恐惧地往后退。

“就这么承认了？你这变态是觉得我已经完全在你掌控之中，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我不是变态。”

完全是无端的指控，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我以后也不会做什么。

林荫笑着瞪大了眼睛，我很难说清她的具体想法和感受，但我觉得她至少不讨厌我。

“重点是那个？”

“公民的名誉权不容侵犯。”

林荫笑着推了下我的头，随后站了起来。

“不跟你扯，我做饭去了，你把监控录像看一下。”

说是看，实际就是快进着过一遍，只是看看有没有出现过奇怪的人。

我看电视时抽空看两眼手机屏幕，快速推进的画面中，只有地上光与暗的比例一直在变。

偶有行人闪过，我不需停下也能认出他们，就是住在附近的人，从门前路过是正常的。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中一个人影闪过，我赶忙暂停画面，恢复正常倍速调回到刚才的地方。

画面中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头发像是被冻脆了，身体四周都挂着白霜，很小的眼睛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他像是路过，没有任何可疑举动，但他应该不住在这附近。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刚围上围裙的林荫凑了上来。

“这人怎么了？你认识？”

“以前见过。”

不知道林荫眼里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但这副样子的人我见过，我确定就是他。

“我五年前见过他。”

“五年前？大小姐你记性够好的。”

“发现尸体前的一天，我看见他开着冷冻车出现在附近了。”

“会是巧合吗？你确定没认错人吗？”

林荫凑得更近了，表情认真的打量屏幕里的人。

还不等我回答，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看了眼号码，正是可以问些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