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烫的尸体和腐烂的夏天

第18章 夏「其六」

“严哥,查得怎么样了?”

“去周围的便利店和商店问过了,安昕去买过很多生活用品,各种吃的喝的也买了很多。帮她收拾家里的阿姨说安昕吃的喝的都买两份,上次去还听见安昕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但家里没别人。”

“有没有可能是打电话呢?而且家里藏东西收拾家的阿姨很容易发现的吧?”

“她说安昕没什么交际,打电话只会是跟父母,而且时间很固定,她还说书房和安昕房间她是不收拾的。”

今天的天气也让人心情烦扰,下过雨后热度不减,反而添了些散不掉的闷热。

严暔说话时不停用手拉动着衣服,借此给自己带来些许凉意。

“查得很细致啊,真是爱岗敬业,我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辛苦了。”

梁玄参伸手擦了下额头的汗,但还是很坐得住,嘴角始终带着笑。

“跟林荫有关的人查过了吗?” 

“都查过了,基本可以排除,林荫的失踪跟这些人都没关系。”

“陈念夏呢?”

“也查过了,跟她有关系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动机,不过查到点别的,就是陈念夏也在被霸凌。”

梁玄参抬头看了看严暔。

“霸凌?这么说她身上的伤是那些学生造成的?”

“这点那些学生不承认。”

“是吗?严哥你觉得死者身上有伤这点跟案子有关吗?”

梁玄参问出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严暔抺了下眼边的汗回道:

“说什么呢,死者的事肯定跟案子有关系啊。”

“凶手去年没有犯案,我查过本地在第五起案子和今年的案子之间入狱又出狱的人,没几个,而且可以排除嫌疑。”

“什么意思?”

“凶手去年没杀人不是因为外部的不可抗力,今年又犯案说明也不是身体方面原因,我想了想,对于这种人,没做只能说明他不想,他去年只是没找到合他标准的目标。”

热浪下蝉鸣不止,有些模糊的空气里,声音清脆得像从大脑中响起。

“今年也未必就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更大的可能是他忍不住了,开始自己创造些条件,这种人的底线什么的就是很灵活啊。陈念夏失踪的时间更久,她有很长时间可能是被监禁,她的伤是凶手造成的,凶手的底线已经开始被杀欲明显拉低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必然会出现失误,这次一定能抓住他的,对吧?”

梁玄参照着严暔的样子有些用力地拍了拍严暔的肩,严暔笑了笑。

“说得对,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有这种决心一定能成。”

“对了,晚上喊着大伙一起吃个饭吧?我来好几天了都没好好请大伙吃个饭,这段时间压力都大,趁这机会放松下吧。”

“行啊,是得去搓一顿,说好你请了啊?”

“行,我请。”

光下的尘土和光下的飞虫模糊污浊着光景,不够明亮的车灯反而让街巷有种更昏暗的感觉。

一行约八人围坐在树下的烧烤桌前,也不在乎地上被晒干的鸟类粪便,也不担心树上落下什么来。

除梁玄参和严暔稍年轻些,其余几位都已近中年。

这段时间几乎都没好好歇过,每个人都胡子拉碴,疲倦烦闷又显得精力有些过盛。

梁玄参本想请去更好一点的地方,但其他的人都说在附近这家烧烤摊好,于是最终便来了这里。

这里的桌和凳都有着长年累月浸上的油污,坐在这里可以看见脏兮兮的街道,烧烤的烟和嘴里吐出的烟顺着往树里钻,树上的叶似也变得油腻。

但这里有种极舒适的凉意和令人放松的陈旧,让人不会去嫌那些油与那些灰。

边吃喝边聊,渐渐夜便深了,只不过这边还是很热闹。

梁玄参跟严暔与另一个同事把其他人安置好,那个同事回去值班,就剩下梁玄参和严暔。

“严哥,你说当警察图什么呢?忙得不着家,一个月也没几个钱,我这眼瞅快三十了,这辈子也是没多大盼头了。”

两人坐在路旁休息,昨夜刚下过场不小的雨,地上感觉干净了不少。

喝了些酒的梁玄参看起来有些醉,脸有些红的严暔点上只烟说:

“你二十七就快三十,我这样的不是要奔着土里去了。不过你一说,这当警察是图什么呢?”

吐出的烟稍稍飘起,随后消失不见。

“我那时候好像是真想打击犯罪。”

严暔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严暔又吸一囗烟说:

“读书,读书,读书,前半辈子净读书了,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想到下半辈子也是要天天就这么不清不楚跟以前一样的过,我都感觉全身热。结果来当警察了,就没那问题了,什么神经病都遇得见,没一个重样的。”

“是啊,前面读书,后面上班,生病要请假,结婚要请假,连以后我妈不在了我都得请假,这活的还不如研究变态跟杀人犯有意思。”

两人又是一阵笑,梁玄参又接着说:

“不说那些没意思的,来研究杀人犯吧,那人皮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严哥你也觉得是安昕拿的吧?”

“我怎么觉得也没用啊。”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看起来像醉了。

“这几天申请一直下不来,想搜她家都搜不了,那皮肯定就在她家里,林荫可能也在她家里,很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你喝多了是不是?安昕年纪就对不上,而且今年都有一个了。”

“严哥,我说真的,这最新的一起案子可能是模仿作案。之前凶手不拿走皮,因为他不在乎被害人身份被知道,他有自信,觉得我们抓不住他。”

梁玄参话间毫无酒气,眼神清明,没有醉意。

“但这次为什么把皮拿走了?因为这次的凶手没有那种自信,而且为什么把手机拿走了?因为这次是用手机联系的被害人,只要我们现在去她家,肯定能有收获。”

严暔手撑着额头,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动机呢?她图什么?”

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的梁玄参反问严暔:

“严哥,你觉这世界上分几种人?”

“这我哪知道?你这话说的离人民群众太远了。”

梁玄参伸出手,竖起两个手指。

“我觉得就两种,一种是罪犯,另一种,是还没犯罪的罪犯。罪犯又分两种,一种是因为物欲和色欲这些欲望犯罪,看见想要的就会想要,人可以在一定范围里克制修正这种想法,但是当这种想要跟得不到的冲突越来越大,就会去用些不合法的办法。” 

“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是更纯粹的罪犯,单纯想这么干就这么干了。对他们来说,内在的驱动是更纯粹更独特的欲望,犯罪是他们的才能,他们过往所接触的一切都只是为犯罪做积累,像是专门为了犯罪活着的蝉,这个年年杀人的罪犯就是这一类。”

梁玄参直勾勾地看着严暔,严暔手里夹着的烟徒然地烧着。

“这些人都有一个问题,这里,有问题。”

梁玄参用手指了指严暔的头,又戳了戳自己的头。

“我也去查过了,安昕有精神疾病,你说她看活人是死人,那在她眼里的活人是什么?她在家里到底是在跟谁说话?有些人的动机是用嘴说不清楚的,我过不了多久就得走了,别的地方也有事情在催,不能再这么被动了,我走之前得做点什么。”

梁玄参语气诚恳,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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