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其七」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眼睛有些许的刺痛。
刚才敲过门,安昕和林荫自然是不在家,虽然门前有摄像头,但严暔还是选择偷闯进去了。
梁玄参独自站在门前,沉默地思考着。
几年前,当警察已有段时间的严暔处理过一起意外事故。
当地一家屠宰场内,老板的妻儿无意间被锁在了冷藏车内,最后两人皆被冻死在车内。
尸检未检出药物残留,还检查到两人都是很长时间未进食。
当时给出的结论是两人被关进车内时间较长,未进食属正常现象。
有几个没有正经工作的闲散人员作证,屠宰场的老板杨建那段时间一直在赌场埋头玩一种被叫作捕鱼机的娱乐设备。
最终这起事件被以意外事故定性。
事情过去太久,去赌场问很难有收获,梁玄参也没来得及去找当年那几个作证的人。
除了杨又桉之外的受害人多少都在失踪前跟警察产生过联系,能同时知道这几个受害人情况的人很有限,严暔就是其中一个。
梁玄参看过资料后就一直在想,杨又桉跟严暔到底有着关系。
当年负责杨建妻儿的事情的就是严暔,而且严暔的父亲和杨建父亲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严暔小时候就时常出没在屠宰场里。
而杨又桉,是杨建的外甥。
梁玄参按着太阳穴不断思考着,如果真是严暔,那严暔应该不会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去跟安昕和林荫有过多接触,也不会想在搞清楚情况之前让他拿到人皮。
他应该会以不符规定回绝才是,拖到上面的许可下来,多为他争取些了解安昕和林荫目的的时间。
可是他只是稍微犹豫后就同意了,这是为什么呢?
可能不是他,也可能是他准备要做些什么了。
这时,屋内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梁玄参慌忙跑过去查看,却正好迎面撞上一个遮着脸的人从里面跑出来。
还不等梁玄参反应过来,被某样东西扎中的腹部便淌出了血液和疼痛。
一身黑衣的人拔出刀,推了下梁玄参肩膀便把他推倒在地,随后蹲下来看着他。
梁玄参仍在试着去拿自己带在身上的刀,但此刻就算是摸到刀也无济于事了。
温热的血濡湿了手掌,从手的缝隙钻出,眼前就这样渐渐黑了下去。
恍恍惚惚间,似有人影闪过,已无法思考的大脑中过往的时间晃动。
人,从生来就带着犯罪的才能,每个人都有成为罪犯的可能。
这是梁玄参这些年都确信的事情,也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从一切都未曾长成之际,自然而然的残忍、自私和深重欲望便已显现。
因为曾当过小孩,所以完全能理解附着在生命上的阴暗。
人人都是潜在的罪犯,不守交规撞死了人的和被人撞死的,家中有人被拐卖了的和把被拐卖的人买到家里的,将别人霸凌致死的和反被被霸凌者杀死的,靠剥削和榨取劳动的人来获利的和活下去的钱都没有而杀人的……
在犯罪和伤害他人上,人人都有着无限可能。
梁玄参还小的时候,酗酒的父亲常对出轨的母亲施以暴力,在伤害他人上颇有天赋的两个人组建了家庭,人类的可能性在这个小空间激烈碰撞。
后来有一天,女人在冲突时杀了醉醺醺的男人,然后她自己也上吊了。
回到家的梁玄参所见到的就是这种由恶意发展来的结果。
排泄物顺着已不再动的脚滴下,落入地上的血里,一大滩的血已经开始发黑,像是淡粉色又像是白色的颜色混在腥味的液体中。
梁玄参印象中,那一男一女最后说的话很像,都在说没有他,他们的生活不会这么糟。
完全的鬼话,他们两个就是阴暗面过大的人,会过成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会死于非命才是正常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梁玄参都在思考,那两个人就这样死了是否有失公正。
肆意发散恶意的人就这样一死了之,根本就没有受到惩罚。
他们本就过得一团糟,就这么死了甚至可以算是种解脱,他们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惩处。
这样难道对吗?
就这样自顾自的爽快一死难道可以吗?
对于罪犯的处理,最重要的既不是给被伤害者慰藉,也不是对潜在罪犯进行威慑,应该是惩罚啊,是纯粹的报复才行啊。
不该把重点放在犯罪行为辐射到的地方,应该关注罪犯本身,给予最正确的报复。
梁玄参长大后完全投入了对罪犯的研究中,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出于什么正当的理由。
再次睁开眼睛,带着消毒水味的白色作为底色,四周都忙忙碌碌。
阳光朦胧不清,腹部传来清晰的疼痛。
梁玄参艰难撑着坐起,花了些时间才让昏昏沉沉的脑子轻松些。
那天晚上,梁玄参拜托安昕去盯着在屠宰场的杨建,又找了个会开锁的人跟林荫一起去了严暔家里。
安昕曾说在抛尸的地点附近见过杨建,梁玄参查过后发现杨建的不在场其实很暧昧。
通过那天在屠宰场跟他交谈,梁玄参就发现他根本不懂赌博,而且赌场里的常客都是没见过他的。
虽然梁玄参还没能去找那几个说看见杨建在赌场的人,但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做了伪证。
一旦确定杨建参于其中,就可以顺着找到那个可能是凶手的人——严暔。
几年前,他负责过杨建妻儿死亡的事件。
如果杨建妻儿之死不是意外,而是跟杨建有关,严暔在案子上做些手脚,就可以在帮杨建的同时也掌握威胁杨建的把柄。
从此严暔获得了处理尸体所需要的工具和场所,以及抛尸的帮手。
说是说得通,但问题就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大部分与案子有关的东西都落在了杨建那里。
一旦找到了那些东西,想着赶紧结案的上面不会管杨建跟受害人之间没有联系的疑点,这样一来真正杀人的人反而就安全了。
梁玄参很快就得到别的地方去,必须想办法处理掉这些事才行。
依他猜想,想要自保的严暔在听到他要私闯安昕家后,会把杨建约到安昕家,让杨建提早一步带走人皮的同时留下些线索指向屠宰场,最后就可以把事情全推到杨建身上。
就算杨建指证严暔多半也没什么用,不可能有什么实质证据在杨建手里,最多就是翻出当年杨建妻儿的案子,这件事严暔甚至可以按办案不力说过去,最多就是丢了工作。
梁玄参让安昕盯住杨建,在杨建来到差不多位置的时候给他发信息。
他跟严暔私闯安昕家,别人不可能知道,如果杨建在这种时候往安昕家来,就可以确定犯下一连串杀人案的就是严暔。
如果严暔跟杨建都不行动,那人皮必然落在梁玄参手里,到时他就可以掌握主动权。
只要确定了是严暔,梁玄参就会在差不多的时候进去用严暔杀人的方法杀了严暔,刚好嫁祸给此时来到的杨建。
之后的说法就会是梁玄参违规私自来到安昕家取证,却正好碰见严暔和杨建闯进来,随后二人发生冲突,杨建无意间杀了严暔。
为了尽可能轻判,梁玄参完全有把握诱骗杨建按自己说法来说给警察。
最后杀人的主犯严暔会带着主犯的名头死去,杨建作为从犯也逃不掉。
可是事情出乎了梁玄参的意料,一个遮着脸一身黑衣的男人竟在那里捅了他一刀。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否会是杨建,如果是的话就很奇怪了。
担心安昕安全的梁玄参要来手机后就给安昕打了过去,好在电话拨通了,电话那头的安昕并没有什么事。
而梁玄参又从安昕那里得知了相当出乎意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