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梦里无寻处

第8章 帝女之桑

门一关上,所有亮光都掩了去,胡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在了门外,就听见里面瓷器落地碎裂声响,在宁静夜里显得特别响亮,她才回魂般去敲那门,喊着,可是又发现自己声音在夜里无限放大,她害怕吵醒其他人引来更不好的局面,只好扒过去去推拉那门,可里面早就下了门栓锁住了。


这门刚一落锁,一束银白剑身带着腾腾杀气迎面而来,笑不休连忙用刚刚到手的药碗罩着剑尖推移。剑气强劲霸道完全不给回旋之力,笑不休只好由着那剑带着药碗摔了个四分五裂,侧身贴着剑身,却毫不退缩继续往前逼近。


屋里药味更重,还透着浓重血腥味,但却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奇怪清香。


“你不要再用剑了!”鬼娘声音宛如油里炸开的水花,随着重重倒地的声音,那剑也跟着失去了方向,剑气回缩太快反到打回了执剑之人。


笑不休终于看清了房里的两人。


鬼娘面色不善的抱着一个宛如从血池里走出来的女人。


剑丢在一旁,那女人不停吐着死黑浓血,可是双眼却死死盯着面前一身灰却在笑的笑不休。


“都说金屋藏娇,最得劲了。怎么,鬼娘这是有了新玩法,开始玩尸体了?”


鬼娘狠狠咬着牙,显得面目扭曲起来,她原本就有被揭穿之后的腹稿,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完全出乎意料而一时之间忘了言语该解释什么。


“哎。”一声轻叹,笑不休往前蹲下身迅速给那又准备反抗的女人点了几处穴道,“先救人吧。”


鬼娘抬起头震惊的看着笑不休,只见那人掏出一青色小瓷瓶,从里摸出一个药丸不由分说的就往那女人嘴里塞。


那女人眼神早就没前几秒的清明精神,可是还是死死咬着牙关,此时笑不休却笑出了声,“怕什么,就算是毒药,就你这样耗着,不如马上死了解脱?”


那女人两只手拽住面前塞药丸的手臂,原本只是沾了灰的衣袖却被沾上了血迹斑斑。


“怎么现在的女人都怎么倔。”这话说得带着一丝奇怪的无奈,还未等鬼娘听清这话,笑不休就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拌开那快晕厥过去还死撑女人的下颌,药丸轻轻一弹就滚进了喉咙里。


顿时清凉压下喉里翻滚的血腥,宛如岸边折腾的欲死之鱼得到救命泉水,胸前压榨的疼痛终于得到一丝缓和,能顺畅呼吸了。


那女人才知道原来最简单的一吸一呼是如此令人难以做到。


鬼娘心知笑不休并非会下死手,也就连忙把那女人往床上扶去。


笑不休收起了嘲讽,也跟着到软塌边,抬手给那人把脉,脉浮大无力,明显亡阳之兆,奇怪的是,脉里却透着另一股强劲霸道的生命力在交织着,但很明显,并非是靠鬼娘的“移山参”的药力在起作用,果然有趣。


“我不知道给这位姑娘开药方的是谁,到底是想要她死得快呢,还是想死得更痛苦。”


“笑爷,你要是只会挖苦人,那就请你滚出去!”鬼娘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此时真是听不得这样夹枪带棍的腔调,她基本上都把能带来的老底存货名贵药材都用尽了,此时的她是真听不得这种恶心死人的话。


“这位姑娘不单是失血过多,她内力枯竭,经脉断裂,我知你续命不心疼那些千金药材,可她现在最承受不起的就是这些药效了。”


笑不休倒也不恼,好心的给一脸虚弱的姑娘盖上软被。


“……我,我没想到这么严重。”鬼娘也是累得身体虚晃,心里崩溃成灾,那晚,这女人宛如嗜血修罗般闯进她的房门,只当这人受的皮外伤,流血不止,她是深知女人剑术高超,内力浑厚,明知喝了几天药越来越衰弱,就是不敢深想对方早已油灯枯竭,这要是在堂庭城,她早就让各大名医诊察,只是……


“鬼娘,你若信我,这位姑娘未必就此撒手人寰。”


笑不休难得笑得得体,在摇曳灯光里,忽明忽灭的银质面具下的眼眸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鬼娘心里一软,倒不是对笑不休有多少信任,而是看到床榻之人面色青白,与那四处血色相融,死亡气息笼罩,惨白而凋零,无论是想要还掉曾经的救命之恩,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不甘心对方就这样沉睡长眠。


“笑爷,您真能救她?”


语调带着细微颤抖,眼里的希翼点点汇聚成一汪秋水,不自觉带上媚术,她不知笑不休能耐高低,可也不想放过一切生机。


笑不休回望那双充满魅惑眼神,略微侧了下身,浅淡紫气隐显不过几秒,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微微扯了嘴角,从容的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用旧布包。


虽然笑不休有在脸上易容,可是手指却是纤细白皙,只是在刚才冲撞之下还是沾上了几丝血迹,指尖随意夹着从布包里取出的银针,在鬼娘还未有所反应的情况下大方的解开床榻之人的里衣,手法娴熟的在各大穴处施针布阵。


那银针并非普通,长短不一,针柄上端翡翠莹莹,所施之处就如泉眼不停顺着银针往上冒出一缕蒸气,若有眼力之人就能看到,经脉所循之处,断裂错综,难续难连,全凭银针穿针引线般再次汇聚相通。


“潇!”鬼娘情急之下唤着榻上之人,不停用早已棉湿手帕擦拭着不停冒冷汗的潇,她是能看出萦绕在潇身上飘渺续弦之气,所以也就不再多心其他,没有阻扰笑不休这样毫不避嫌的进行施救。


笑不休的确在认真施针,所以也忘记自己一身男装示人后该有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生死当头那些束缚人的玩意本就没多大意义。


其实作为普通人,只要好手好脚,不是断骨残肢,经脉断裂不过是没了一身武力,能活下来就万幸了。可是面前的人,太过于诡异了,经脉断得横七竖八,却被一股强劲霸道外力穿透牵扯,仿佛成了提线木偶般,随着这外力居然还能续弦复原。


只是那外力并非有心复原贯穿,导致本就乱七八糟的经脉串连而使得作为躯壳的主人--潇,忍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混乱痛苦。



笑不休觉得惊奇,所以本就随意救人的想法,不免又多加了几分认真进去。


她用针轻扎了自己的食指尖,一滴血溢出,她连忙抹在潇的印堂穴上的那一枚短针上,针迅速吸收了那滴血,翡翠之绿顿时变得微红,瞬间萦绕在潇身上的缥缈气流缠绕在了笑不休全身。


笑不休虽做了防备还是被气流激荡之间被那霸道之力伤了几分,一丝闷血从嘴角流出,可也在那须臾之间顺着那枚针感受到潇身上的不解之处。


鬼娘离得近,也只是感受到两人微妙气息之间的纵横拉扯,也看到笑不休嘴角流血却笑容无声大开,她双手紧紧握紧手帕揪着一起,无意之间感受到来自笑不休迫人灵力,一丝寒意顺着背脊爬上脑门,她却不知她在害怕什么。


即便如鬼娘身怀幻术,也不能凭借肉眼看见在潇的心房处闪现而出的虚幻之物。


那虚幻之物宛如心脏,青色通透,仿佛与真正心脏相生,有力跳跃着,一缕缕青丝缠绕在那具躯壳,不离不弃般,成为了早就该归西之人的生命源泉。


可是笑不休看得见,不仅看得见,她还能利用银针操控逼出那古往今来令人垂涎的“圣物”从活人体内显现而出。


她很想狂笑,但很显然操控“圣物”并非儿戏,绝对不能分心,否则她也会被那玩意操控成为那吸血吞神的傀儡。


内心想法翻滚,大概是很早之前就有过某些打算,所以,很快就定下心神决定实施起了心中冒出的想法。


笑不休原先只是坐在塌边,此时已经翻身在床打坐闭眼调息,努力压下体内张牙舞爪喧嚣混乱灵力,狠狠与那“圣物”之力分离,可也在之中巧妙引着“圣物”之力重新连接潇体内错乱百出的经脉。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


漫长到朝阳卷着阳光攀进混乱不堪的屋里。


鬼娘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的守在一旁,笑不休并非一直在打坐,而是时不时用手捂着满嘴血,还是不停变换施针布阵。鬼娘看着那人早就汗湿了全身,外袍早已丢在一旁,嫌热而被扯开的青色里衣湿透贴紧那人身线,虽不同鬼娘凹凸有致般,可阅人无数人精般的鬼娘也能看出笑不休没法掩饰的女儿身。


她内心其实翻滚无数质疑,可还是安静不语盯着这一切。


她当然明白这番施救早已过了笑不休该尽的能力,她是知道潇的身份,一整晚她也琢磨出其中看似费解又情理当中。


潇为宣国剑士,宣国虽比不上南鹊国这样强国之大,可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其中最惹人眼的优势,那便是拥有翻天地覆奇异之力的“帝女之桑”圣物!


虽然外界传得异常玄乎,可谁也没真正见到那圣物真实面貌。只知那圣物长在宣国禁地之处,每五年,在女丑国宫主更替之时,都会由宣国忠心将士带上此圣物翻山越岭送到贵国。这个约定,不知从何而起,但却一直延续至今,两国也因此结连理,共享圣物恩泽。


鬼娘曾猜想过潇就因要传送圣物到达女丑国这一理由而被追杀,毕竟这两国传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因她也未从潇的身上找到什么奇怪之物,再则心系潇的安危,也就没再多余心思细想,可如今静下琢磨,心里也开始明了,恐怕那圣物早就在潇的体内,无声无息。


而此时看着面色憔悴一副随时昏倒的笑不休,她又不知该用何心态来面对此人。


是敌是友无法考究,救命之恩暂且摆在一边,毕竟,在许多人眼里,在巨大诱惑面前,命又有何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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