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忆篇
“琳琅阁”的会客大堂,点了一味线香,线香底下的是一只仰着长颈的仙鹤座被放在高台上,细细长喙叼着正在燃烧的线香。
那香带着醒神宁心的作用,林倾笑从小嗅觉就特别灵敏,很快就顺着香味看到那个精致香座,若是以往她早就奔过去仔细瞧了。
此时她还算是收敛了在门外的过分张扬,她既然答应了公主不要冲动,那就再忍忍。
君忆禾找来桑明荷,想试着让桑明荷带林倾笑去别处,他看得出公主殿下此次前来必定是为了商道最终结果来与君严忠商讨的,真没必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跟着瞎参合。
“笑笑,几日不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啊。”
桑明荷在君家过得也算是舒坦,与弟弟桑明町干着同样下人的活,可比在“烟里楼”那可是天差地别,而且她本就长得异域漂亮,再加上弟弟之前就很乖巧不惹事,谁也不会故意对他们找茬,而且君家也算是名门正派,也不会做那些上不来台面的勾当。
“明荷姐姐才是越来越漂亮了。”
林倾笑商业互吹,笑着“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
“好像是呢。”
桑明荷站在林倾笑身边,抬起手比了比,似乎要比之前高了一点点,面前的少女比起夸漂亮,反而更喜欢听自己长高了,笑得梨涡都没有下来过。
“最近这里来了一个大厨,笑笑要不要随我去尝一下手艺?”桑明荷眼里带笑,不仅是听从君忆禾的安排,也的确是想让自己见到的好东西分享给林倾笑。
哪知林倾笑摇着头,完全不为美食所动,眼神移到已经在大堂坐下的云鹊身上,就完全盯着不放了。
“‘琳琅阁’刚出了些有趣的小玩意,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发现对方很想带走自己的心思,林倾笑连忙推拒,说了几句讨巧话,就没再去搭理桑明荷,径直走到云鹊身边,站得笔直。
桑明荷不太敢接近云鹊,之前还不知云鹊的公主身份,就已经感到对方气场压制着自己,她能感到对方很不喜欢她往林倾笑身边靠近,有点像是在护食,以至于也不太敢太主动去接近林倾笑。但林倾笑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不仅在那种时候搭救自己,还让她找到自己的亲弟弟,那份恩情,她还是很想报答的。
可此时早已得知云鹊公主身份后,那份不敢就变得理所当然的害怕了,也就只好失落走到君忆禾身边。
“笑笑不愿跟我出去。”
“算了,到时候在见机行事吧。”
桑明荷见君忆禾蹙着眉,眼里满是担忧,她心里略微有些不开心。
这些日子,由于弟弟桑明町被划分在君忆禾手下,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来服侍君忆禾。说是服侍,其实也算不上。君忆禾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只是在君严忠面前,他还是得有君家少爷的派头。桑明町是个秀气少年,话不多,做事麻利,君忆禾带在身边也算落得清闲,可桑明荷出现之后,君忆禾得知他们的事情后,本就没想要什么下人,此时更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想等着自己离开之前就去让他们离开君家,想去哪都是他们的自由了。
桑明荷不知是不是前一久在青|楼里的日子太过于黑暗,在里面见着的男人就每一个好东西,被占的便宜导致的阴影驱散不开更是令她还时不时做噩梦。君忆禾的出现反而被那黑暗日子里衬托得过于完美了,以至于她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其实也不能怪桑明荷芳心暗许得太快,君忆禾早些日子凭借一身才华被冠上当时君子之首,早已收割万千少女芳心。他长得就与君家的君严忠不太相同,君严忠属于他大哥,但两人却是同父异母,君严忠五官普通可江湖历练之后显得更沧桑精明,君忆禾就比较俊俏飘逸,再配上君子如玉,如琢如磨,整个人气质使得颜值如虎添翼。正因如此,就连云鹊都会担心林倾笑会不会被这样外貌出众的好男儿窃走了少女心。
要说林倾笑此时满心满眼都是云鹊,可她本就带着想要找君忆禾谈人生的心思,多少还是把一点点注意力放在君忆禾身上。她其实和君忆禾太熟了,熟到兄妹相称的程度,根本不会对君忆禾犯花痴,她从小就看着自己大哥、二哥长大,对于异性动心的程度已经被无形当中调到了最高阈值,对君忆禾的好感度可以算成“这个嫂子真不错”的心态了。至于真正会犯花痴的话,云鹊算是林倾笑的第一人。
所以当看到桑明荷眼里含着情脸上带着羞瞧着君忆禾的时候,她顿时心里警钟敲响。不知是不是君忆禾这种矜贵单身汉特别吸引异性,总是吸引一些有名或无名的女性都爱往他身上贴,甚至更大胆的还会当众表白,林倾笑当时在场,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在君忆禾自有自己的招数不仅婉拒了对方的感情,也没有让对方被拒得太失脸面。可那事就变成林倾笑总爱逗弄君忆禾的“把柄”,君忆禾在林倾笑面前总是忍不住生出无名火,心里默念这是倾寒的妹妹!亲妹妹!亲得不能再亲的妹妹!才能平复想要把林倾笑送去瑶碧国改造的冲动。
“哼。”
林倾笑不满哼了句,就觉得自家“嫂子”怎么能这么快的收获别人芳心,实在是太不“检点”了,等下要好好帮大哥说教一下这个胡乱散发魅力的“嫂子”。
云鹊挨着林倾笑比较近,所以那声轻哼也传进了耳朵里,她忍不住去看了眼林倾笑,才发现对方眼睛一直往君忆禾那个方向看,君忆禾与桑明荷站在一起,不得不说,郎才女貌,要不是身份摆在那,还是蛮般配的。
君忆禾又感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死亡凝视投向了自己,他看了眼一直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一脸坏笑的林倾笑,又看了眼已经快黑化的云鹊公主,他顿时满脑子疑问狂飞,他不是话都没和林倾笑说上一句吗?怎么仇恨值都往自己身上跑了?而且林倾笑那是什么眼神,他觉得女人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君严忠早就在主位上坐着,并没有去看这几个小年轻各种眼神交流,见大家都坐好了,就让闲杂人等都出去了,桑明荷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或许林倾笑这次存在感太强了,就连君严忠都忍不住先说了句好听的话。
“笑笑啊,你先跟着你的君哥哥出去玩吧,得知你也要来,已经让新来的大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甜点。”
云鹊感到“你的君哥哥”实在是太扎耳了,眼里带着警告瞪了下君忆禾。
君忆禾嘴角抽了下,他觉得他和公主即使完全没说得上几句话,可是这梁子算是结上了是吧。他忍不住去想,要不要去把君凌天从碧瑶国接过来,这林倾笑娃娃亲对象才该是来承受这些仇恨值的啊,他一个本该做林倾笑叔叔的,实在是吃不消啊。
“君伯伯~我今天不是来找君哥哥玩的。我爹说,我作为将军的女儿就要像大哥那样一心都要保家卫国,我是没大哥那样的本事去除暴安良,可是我现在的使命就是要寸步不离保护南鹊国公主殿下。”
冷不丁的就拿出林老将军这样的后台来,就连君严忠也一时忘了怎么反驳。他不是南鹊国的人,真要去挑这其中漏洞,倒显得有些不太对。
“而且君爷爷也跟我说过,笑笑呀可是南鹊国以后的巾帼英雄啊。英雄我不敢当,可是现在我是南鹊国公主的侍卫,我有义务有责任去履行我肩负的重任!到时候君伯伯可要在君爷爷面前好好夸夸我哦~”
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谁都一开始没把这黄毛丫头当回事,可这话说得天真无邪情感饱满,却一下子把林老将军和君家最大人物君耀君老爷都抬了出来,更何况她一看就是公主殿下身边的小红人,这无论那一方都是不能随意得罪的后台,大家都带着不同寻常的眼神去打量着这个身姿挺拔自信满满的少女。
“……嗯,我会在他面前好好夸夸你的。”君严忠觉得头疼,不得不说,自从让君凌天和林倾笑处成口头上的娃娃亲之后,他或多或少都还是有在关注着这个还在成长的“儿媳妇”,她能这么上进也不是不好,就是怎么稀里糊涂也参与进现在这档子事来了?
林倾笑见君严忠没有再想把自己打发走的心思,忍不住冲着看向自己的云鹊眨了眨眼。
云鹊失笑,她可真想上手捏捏对方的小嘴,这么冠冕堂皇的胡话也就她能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了。
“君老爷,想必你已经清楚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了。”
收回那抹笑,云鹊微微转身面向君严忠,直接跳过不必要的寒暄。
“是啊,我没想到这事居然还会是一个青|楼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君严忠说里带着嘲讽,早已不是之前面对林倾笑的和气暖语。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我们南鹊国的人所犯下的错,于公于理,我都该为君家因此受得所有损失给予补偿。”
“补偿?”君严忠笑了下,看来对面是想把这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不轻不重翻篇,是真把他们君家当猴耍不成。现在在场坐着的还有其他大商团的代表,让他们来不仅仅是让他们作为见证人,也还想借此机会能从南鹊国里讨到更多的好处。可来的人也不傻,各怀心事也不会主动帮忙哪边说话。
“我到想知道公主殿下这事要怎么补偿了。”
“钱财损失我知君老爷也看不上眼,但该补偿的也不会少一个子。”
“荒谬!”君严忠重重拍着桌面,使得桌上茶壶都差点震落下地,“我们君家是为了让你赔那点钱的吗?君耀镖局可是我们心头肉,货物损失再赚就是,可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哪个不是我们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精英?你能赔得起吗?”
剑拔弩张之下,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就连林倾笑都被这震怒的君严忠吓住了,她可从未见过君严忠发怒过,心里不免开始担心起云鹊,她没想到云鹊会以这种方式来把这口黑锅背上,可也的确不能随意就把罪魁祸首太子交出去吧,先不说在场的人信不信了,传出去云鹊还要不要当公主了,不明就里的外人肯定只会觉得云鹊这个公主不仅事办不好还想着拉自己哥哥下水,估计就算捅在南鹊王面前,云鹊都有可能变成阶下囚。她平时在外闯祸会拿二哥来当挡箭牌,二哥疼她会帮她挡下,可私底下二哥还是会把她从头到脚训一遍,然后把她丢给林倾翼那罚写各种经文。可公主的太子哥哥能那么好心吗?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还能祈祷他出来帮公主妹妹?林倾笑可真是越想越替云鹊憋屈,在心里骂了太子无数遍。
君忆禾从一开始就担心林倾笑会突然跳出来胡说八道,见君严忠大怒,就悄无声息的往林倾笑那边移去,一旦这小丫头敢跳出来出头,他就是把人打晕了也要把对方弄出去不可。开玩笑,商道这事本就不是林倾笑该参合进来的,再让她往这浑水里一淌,别的不说,林家可是要受无妄之灾的,到时候林倾笑不得自责得半死才怪。
林倾笑在忍,她现在不光是为自己考虑,更多的还是为云鹊着想,云鹊能扛下来那是她强大,可这不代表她的强大就该受这些任人宰割的屈辱,可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云鹊抗不下。
“人死不能复生,君老爷还是节哀顺变吧。”
云鹊冷冷发言,也不退让,眼底的恼怒沉得厉害。
君严忠再发怒,也不敢真去把公主抓了去,可见对方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全推到一个风尘女子身上,怎么想都觉得怒火中烧。
“看来公主殿下是不打算和君某继续谈下去了。”
“打开门做生意,生意做大,自然风险倍增。我们没能在关键的时刻避开所有危险发生,我只能说非常抱歉。”
在座的人的眼里都带着鄙夷,南鹊国公主如此冷漠无情,君家那么厚道都要如此阴一把,可见也不是什么能成大器之人,要怪只能怪南鹊王派来这样无能的公主。
云鹊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可眼神一一看着那些人,那些人即便心里再看不起她,可还是不敢与她对视,她的眼神过于阴冷逼人。
林倾笑刚想要上前就被君忆禾拦下,两人对视,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担忧,君忆禾拽住对方的手腕,失了力道,捏得她手腕都红了起来。
“行,我还该自认倒霉了,呵呵。”
君严忠已经完全不想和这个公主再多说什么,之前的恭敬也不再有,居然敢拿他们君家当垫脚石,他就有本事让南鹊国别想再从他们这儿捞到一丝好处。
“不过,我们那些死去的兄弟可是满怀怨恨不得而终,你几句话就想打发那可是太轻松了吧。”
“我会给他们最好的葬礼厚葬回国。”
“呵呵,回国?”
君严忠眼里带着狠毒,盯着面前的云鹊,他是真的很想看看面前的人到底还能保持这副冷若冰霜的面孔能多久。
“是啊,我们区区一个瑶碧国还真是攀不上你们这样的南鹊国啊,在座的各位,可是都听明白了吧,以后还想和南鹊国往来,可要多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啊,别被阴了还要怪自己倒霉不可。”
其他人被挑起了事端,都忍不住开口道。
“公主殿下你这几句话可真是说得太无情了吧。”
“就是啊,货物在你们本土丢了本该就是你们负责。”
“人命丢了不该偿命吗?”
“南鹊国这么草菅人命,糊弄谁呢,我看就该把那什么画儿娘带来这好好审问一下。”
“问什么啊?人家就想找个替死鬼,南鹊国那么大,就找个女人来顶罪,也是够厉害的哈!”
越往下话越说得难听,可云鹊却一语不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周遭。
“行了,他们南鹊国找个女人欺负,我们这样不也是在欺负一个弱女子吗。”君严忠冷笑着,“罢了罢了,我就说嘛,女人就该回去好好学怎么相夫教子,出来办成什么事啊,也不嫌丢人。也该去画儿娘那学学本事,搞不好以后还能用上呢。”
画儿娘即便是“烟里楼”管事,可也是之前最红火的头牌,学什么本事自当心知肚明,这话太下作,惹得在座男的都发出轻蔑怪笑。
“你!”
林倾笑没忍住就想往前发飙,那些话虽然与她无关,可是哪句话不是刺不是棍直接往云鹊心里上又扎又打,云鹊忍得下去,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忍了。
“笑笑!你要干嘛!”
君忆禾眼明手快,拽着对方手腕使劲往自己身前拉然后往后退到一边,另一只手就去捂住对方嘴巴,压着嗓子在林倾笑耳边怒道。
林倾笑气得直接就去咬对方的手,君忆禾吃疼脸上都皱在一起,但就是不松手。林倾笑见对方完全不想放开自己,她就去拔身侧的短剑。
那剑还没成功拔开就被君忆禾另一只手去阻挡,两人纠缠在一起,动静太大吸引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在干嘛!”
君严忠呵斥一声,眉头紧皱,这两人闹什么也不看场合,林倾笑不懂事就算了怎么连君忆禾也跟着胡闹!
“放开我!!!”
林倾笑咬得君忆禾都流了血,她本不想对君忆禾动粗的,可实在是怒火攻心,云鹊虽然一点头发丝都没被伤到,可是那些话早就把对方的整颗心都戳得千疮百孔,她想到了那年的苏繆繆,她用拳头去对抗那些人,而此刻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恨不得什么都为对方阻挡一切风暴,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变成众矢之的,就连反驳都没有一句,比起苏繆繆受了伤害只会哭的样子,云鹊一动不动坐在那,都要让她难受无数倍!
她脸上都蹭到了血,嘴里也是鲜红一片,她使出全力挣脱君忆禾的桎梏,就像一头发了狂的小野兽,双眼通红,手上也没有轻重的不知怎地被自己的短剑划开流了一手的血,污了整把剑。
她粗|喘着气,忍着要掉的眼泪,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唯独云鹊依旧挺着直直的背脊坐在那毫无动静,看也不看她,她心里更是发了疯的疼,她恨不得拔出自己的剑把在场的这些口出恶言的人全部杀光!!
“笑笑你别冲动!”
君忆禾喊着,额头都是细汗,一手握着被咬伤滴血的手掌,心里一阵阵发慌。
“君伯伯,我尊称你一句伯伯,那是因为你是我的长辈。”
林倾笑声音带着颤抖,为数不多的理智扯着她所有想要爆发的举动,她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去搅乱这一切,因为她猛然领悟了云鹊为何要如此忍受这一切。
“既然你是我的长辈,那君耀镖局被杀的兄弟,这个仇我会为你报。”
这话说得过于滑稽了,在场的人都大笑了出来。
君严忠对着林倾笑没那么大的火气,可也没有过多说什么,跟看戏似得想知道这个小丫头还能怎样伶牙俐齿。
“君家在此损失的所有,南鹊国也会一分不少全部赔给你们。”
“南岭道,日后若是再能重新开启商道,我相信以君伯伯精明的程度应该明白所有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严忠突然一愣,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倾笑。
林倾笑终于平缓了喘气,呲牙一笑。
“我希望君伯伯能明白,南鹊国公主来到这只是给你一个交代的,那是她答应你的。既然交代清楚了,我该带南鹊国公主回家了。”
“笑笑?”君忆禾有些不太懂林倾笑在胡说八道什么,可就是少女这样无足轻重的话语使得在座的人也都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刚刚不过是一时起哄,现在想来面前坐着的可是南鹊国公主,心里再看不起,该给的面子还是给的,不然之后还能不能平安出城都不好说了。
“好吧,既然笑笑都发话了,我还是得给林老将军一个面子的。”君严忠随意说着,瞄了眼依旧八风不动的云鹊,想来对方也是不愿再退让一分了。
“既然如此,我们君家与南鹊国之前的商讨交易那就什么都不着数了。那几个钱也就不劳南鹊国赔了,大家散了吧!”
“姐姐,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林倾笑不管其他人,也不管身上是不是带血,上前握住对方早已汗湿冰凉的手。
云鹊有些木然的看着嘴上带血的林倾笑,不就是少看了几眼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明明是她自己在浪尖里扮演着无悲无喜的傀儡公主,怎么林倾笑就先自己冲锋陷阵了。
云鹊其实在那场辱骂里,早就放空了自己,她在画儿娘被收押的时候就收到南鹊王亲笔信件,几句话而已,只是交代了她不要随意行事,君家可弃,劫镖之事不用再查了。
何止是君家可弃,连自己都无情的被弃掉了吧。
其实她还可以做得更好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的,她可以给君家一个公正的交代。
只是,她不能去做,她不过是个傀儡公主。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安静不语的公主云鹊突然冒出一句话。
此时林倾笑已经把云鹊带回了她们的留宿的那个酒楼里。一路上谁都没有敢出声,就连繁都不知该怎么办的看向林倾笑,林倾笑只是冲着她泄气的摇了摇头。
此时在房间,陪着云鹊坐了很久,林倾笑才等来那么一句话。
她立马上前蹲在对方双膝面前,仰着头去看云鹊垂下脑袋的神情。
“好,我不叫你公主,我再也不叫,你不想做公主,那就不做了吧。”
一滴清泪悄无声息滴在林倾笑手背上,林倾笑到现在都还没有收拾自己身上的血迹,那滴泪混在凝固成块的血迹上,划过一丝浅红。
“公主是可以不用做的吗?”
“是啊!”
“那我还能是什么?”
“你是云鹊啊!你就是你,就像,我是林倾笑一样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狼狈……很可怜?”
“云鹊!”
林倾笑又唤了声,见对方眼神终于有些聚焦的看着自己,可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死气沉沉,噙着的泪珠一滴滴坠落。
“云鹊,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可怜,你那么强大,你那么骄傲,换做是我,我都不敢去想自己要如何独自面对这一切,我可能早就躲在娘亲的怀抱里哭得惊天动地了!”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林倾笑怎么哭得惊天动地了,云鹊嘴角忍不住勾了下。
“云鹊,我一直都想让你再等等我,是因为我觉得我还不够强大不够厉害,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了。”
云鹊摇着头,眼泪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可是你看,你只要把我带在你的身边,不管你经历什么,受了怎样的委屈,我都会一直握着你的手带你回家的。但是请你相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些伤害了。”
林倾笑捧着对方的手,轻轻亲了下对方的指尖,她在用年轻又炽热的灵魂许下诺言,尽管她无法给心尖上的人遮风避雨,可是她愿意一直陪在身边淋雨随风击打。
她很想喊着不要哭了,可是她知道,云鹊一定从未这样哭过,不然怎么连落泪都如此安静,安静得好像她不需要拥有这些喜怒哀乐般。苏繆繆受了伤害就敢哭出来,是因为她能感到自己的害怕和无助而想要用哭声寻求救援,素银也会哭得梨花带雨,是因为她会担心作为小姐的林倾笑怎么不懂事总惹大人生气老被罚,只要她哭了林倾笑绝对会收敛,也会让周围的人知道她们感情很好。
林倾笑也会哭,那是因为她知道身边的人都疼她,只要她哭就绝对会有人来安慰她宠溺她。
可是云鹊的哭不一样,那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才会连自己落泪都变得如此静悄悄。
因为她没有可以从深渊里逃出而递来的救援绳索,也没有真正关心她到底为什么要封闭内心的人,更没有会在她流泪给她真正温暖关怀的人,所以她早就默认没有哭泣的资格,才会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再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云鹊,为什么你连流泪都这么好看呀。”
大概觉得云鹊哭的时间太长了,林倾笑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果然惹得云鹊别过脸去,还不忘捏了下林倾笑的脸蛋。
哪知林倾笑突然站起来,把对方抱在怀里,轻轻柔柔的去顺着对方的黑发。
“擦我身上吧,哭累了就要好好休息哦,我的云鹊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这样哭哦。”
双臂环在对方腰肢上,云鹊感到来自林倾笑身体的温暖,听着对方心脏有节奏的律动,前所未有的安定使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对方的节奏开始跳跃起来。
双手紧紧拽着对方后背衣裳,那是她的全世界,已经不会再去纠结要不要放手了,也不会去动摇想要挣脱身上傀儡丝线的坚定了。
一个人浑浑噩噩走在看不清的路上,直到遇到属于自己的宝贝才会想要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看清自己才会知道怎样把自己变得更好,彼此之间的感情发着光亮才能照在前路,使得彼此看得清两人到底要走向哪里。
想要强大,从来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宣誓,里面必须注入了想要捍卫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