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忆篇

昏睡意识里溢出的回忆暗潮，蜿蜒着细碎记忆碎片，一点点，一片片，打着浪潮，引诱着云鹊深陷其中。

云鹊仿佛回到了那年第一次见林倾笑的时候。

那会儿的林倾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胆比天高，即便是得知云鹊贵为公主，也依旧按着自己性子来，即使云鹊回了宫，转身就把这小插曲忘了，也不是全忘只是没怎么当回事，哪想第二天林倾笑就屁颠屁颠来到她宫殿门口求见了。

大概被家里说教过，林倾笑难得听话穿上茶色裙装，因为她娘亲说了，你一身男装去找公主，还没进门就得拖出去斩了，公主府哪是登徒浪子随便进的。

林倾笑觉得真是娘亲生的，哪有把自家女儿形容登徒浪子的，可还是乖乖听娘亲的话，她是真心想与公主结交示好，还是该拿出诚意来。

当然这诚意也就林倾笑自己很满意，她带着自家贴身丫鬟素银，拿着自家大哥将军令牌就直愣愣进了公主府求见。

她大哥要是知道她拿着自己令牌去这么用，还没等大哥吹胡子瞪眼，估计已经被君忆禾先“辣手摧花”了。毕竟那会林倾寒还未娶妻，又长云鹊几岁，这将军公主搭在一起就般配得令人忍不住遐想，可林倾笑哪有那么多成人心思往这方面想，也就毫无遮拦，大大方方求见了。

出来接见人的是公主府的总管老肖，他拿着将军令牌颇觉得烫手，他也算是宫里待得算久的老管事了。自从云鹊自立府邸之后，他就一直跟着。他虽管不着也没法管公主的私人感情，可也是带着长辈心思替老南鹊王和锦皇妃愁啊，女儿大了就该好好找个夫婿才行啊，这不，一看这烫金“将军”二字墨玉令牌，就觉得两眼发光，大脑发热。

林老将军早就退居二线，在家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贪懒享清福架势，而如今林少将军可是在前线一战战厮杀血拼换来名副其实的骁勇威名远扬。再加上林倾寒本就人品颜值无可挑剔，真能算是南鹊国最惹眼的黄金单身汉了，哪家闺中芳心不想往他身上贴啊。林家本就家风良好，再加上林倾寒一心都为了战场而鲜活，还真没什么风流韵事传出来。可就因如此，更是让人觉得能嫁给这样有担当的男子，那就是一生幸福了。

老肖的确不知公主怎么会和林家有什么来往，可转念一想，这两人身份不俗，能出入各大场合，见上几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暗许芳心也不是不可能嘛。

脑袋里呼啸而过各种场景，老肖连看林倾笑的眼里都带满了笑意，看嘛，还晓得让自家小妹妹先来探探，还是非常懂礼懂道的嘛。

林倾笑是不知道老肖一意孤行的就把她大哥和云鹊拉郎配了，还好脾气的等着面前两眼冒光盯着的管家发话。

“请随我来。”老肖弓着身伸出手邀请林倾笑入府。

林倾笑两眼一弯，忍不住扯了扯素银的袖子，宛如偷鱼吃的猫。素银第一次来到宫里，本就紧张得要命，被自家小姐这么一逗，心也宽了许多。

至少公主府没直接轰人走，但她还是小声在林倾笑身边说着，老实点别吓到人了。

林倾笑嘴角瘪了下，什么叫吓到人啊，她又不是来单挑斗殴的。

公主府挺大的，至少比林府要大许多，看似富丽堂皇，可莫名觉得空空荡荡，就几个下人在忙着自己的工作，见了她们也只是立着行礼，眼睛都没带多瞄的。

林倾笑略微觉得不太舒服，她家里的那些仆人丫鬟，哪个见到她不是又笑又逗的，不是巴结她，都是像看着自家小孩那般，宠爱得很。再加上林倾笑性子本就随和又爱闹，和林府里的人都相处融洽，整个府邸充斥着和气融融，哪像这个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冷冷冰冰。

难怪云鹊看起来也冷冰冰的。

“两位请先在这坐着等下吧。公主她还在南鹊王那请安，现在应该是回来的路上了。”

老肖带着两人来到候客大堂，利索的招来人端上一些清淡小食放在桌上，请她们随意享用便下去了。

林倾笑一见人走了，就立马小姐人设崩塌，蹦蹦跳跳在大堂里看看这摸摸那，好奇得很。

素银自知自家小姐性子，也就站在门边守着，只要人来就去把跟猴子似得林倾笑拉回名门小姐人设里。

其实大堂也没啥好玩的，所以林倾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有趣的，就一屁股斜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把手上晃悠悠，一手随意拿着桌上桂花糕啃着。

“哇！”咬下一口就被那清甜桂花香迷得两眼冒光，另一手招了招还在门边的素银，“这桂花糕真好吃，你也来吃点啊？”

素银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还好自己跟着来了，就这毫无坐相的样子，也开始明白夫人为什么总对着林倾笑唉声叹气了。

林倾笑太懂这眼神了，因为她娘亲时不时就这么盯着她，一下子吓到呛了一口桂花糕。

“小姐啊，你真让人不省心啊！”素银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过来倒茶送水，拍着这呛得满眼泪花的大小姐。

“咳咳咳咳！”林倾笑这一呛就在椅子上坐好了，抱着水杯喝，她觉得委屈，自己怎么就不让人省心了，要不是素银那一眼太像她娘亲魂穿了，她能被呛到吗？！

素银还非常细心的帮林倾笑理了下衣裳裙角，林倾笑大概被呛得张不了嘴吐槽，垂着脑袋安分坐着。素银看了几眼，林倾笑本就张着一张可爱小脸，现在安静起来，也还是端庄可爱的嘛。

好巧不巧，云鹊这时候就进来了。

她还没回府就有人来给她禀报府上有人来了，平时她都没多大兴趣见无关紧要的人，只要不是难缠的，都随意打发走。可听是林府小女儿林倾笑，就想到那个可爱的梨涡。

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脚步也跟着加快，没让人传，就直接去了候客大堂。

哪知，一进去就看到林倾笑乖巧坐在那，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瞬间展颜一笑。

就跟小奶猫见到小喜鹊似得，扑了过来。

“公主姐姐！”林倾笑被不熟悉的裙摆绊了一下，可还是敏捷的虚晃了下就稳住了，但双手就已经抱了上去。

“放肆！”身后一直跟着的繁忍不住出声喊道，想上前把林倾笑掀开。

云鹊侧目看了眼，巧妙的把林倾笑往怀里带避开繁的动作。

林倾笑眼明手快，哪不知云鹊和繁这些小动作，笑得更欢了，还偷偷在云鹊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繁吐了个舌头。

“你怎么就来了？”云鹊也很开心，她从小就没什么玩伴，即便有那也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趋炎附势的，巴结讨好的，反正就各怀个的心思，她哪有那么多闲情跟这些人周旋，还不如一个人清静。也就身边的繁要懂事许多，不乱说话，也没什么二心。

“你家的桂花糕可真好吃！”林倾笑也不回答为什么来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宿都在想着公主姐姐，她一向随性而为，想见，就自然来了。

“那你多吃点。”看着怀里还没自己高的少女，泪花还没擦干，笑得梨涡一深一浅的，云鹊觉得这感觉很新鲜，鲜少有人会像林倾笑这般往自己身上黏，还是这样干干净净一眼就看透的心思，心里难得有些甜蜜，脸上的笑也跟着多了些。

“公主陛下。”素银哪有林倾笑那样不羁性子，见到大名鼎鼎的公主，还是有些拘谨的弯腰行礼。

“啊！忘了跟公主姐姐介绍了，她叫素银，她是我的小跟班，也是我娘亲派来我身边监视我的，怕我对公主闹呢。”

林倾笑这话里带着孩子气，还故意凑在素银面前皱了皱鼻子，果不其然，素银就被她逗得两眼一瞪，这要不是公主在场，她就下手揪这没规没矩的小脸蛋了。

云鹊觉得这俩主仆的互动有趣极了，光是听介绍就知道林倾笑对人都是这般毫无架子，不仅是对下人如此，连对自己也是自来熟般亲切，好像在她眼里身份都是排在后面的。

“公主陛下，您要真觉得为难，您直接说出来，小姐她在家自在惯了，不太懂这些规矩。”素银还是很努力的想帮自家小姐挽回一丢丢面子的，她是觉得公主大人大量，面对自家小姐一见面就是抱就是吐槽的，哪能讨人喜欢了。

可殊不知，还真就讨了云鹊的欢心。

云鹊牵着人就往后花园走去，也没让繁和素银跟着，她知道有这两人在，一定会让林倾笑分了心。至于分的什么心，云鹊也没多想，反正就是想两人单独相处会。

“你来找我真没什么事吗？”云鹊也不过是见林倾笑一两面，还没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再加上林倾笑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真要为了将军府里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

“我一定得有什么事才能见你么？”林倾笑眼里满是疑惑，她是随意惯了，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若是真的让公主觉得为难，那自己就注意点便是了。

“嗯？”云鹊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回答，站在花丛中，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身茶色清新，腰上挂着将军令牌，脸上未着妆，可皮肤白净，脸蛋带着激动过后的粉红，眼睛微圆，亮晶晶的，好像对什么都透着好奇，唇瓣小如樱花，头发不是之前那样束着马尾，挽起的头发依旧是那天见到的红绳。

“哎呀。”林倾笑被盯着有些羞赧的饶了饶脸蛋，“我要是真的打扰到你了，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娘说公主哪是我这样的人随意见的。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嘛，我知道挺没规矩的，我不想惹你不开心才来这儿，所以你要是真觉得不好，你就告诉我啊。”

“没有。”云鹊见林倾笑有些情绪低落而碎碎念，顿时觉得这人怎么越看越可爱呢。

“真的么？”林倾笑就是喜欢顺杆爬，两只小手一把握住云鹊的手，软乎乎的，配上她又乐滋滋的表情，云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后啊，你想来就来，我跟他们说只要是你来，就准你进来。”

“哇哦！”林倾笑跳跳蹦蹦，跟小孩子讨到糖似得开心，然后撒开手就在花园里到处乱转。

云鹊轻轻握了握尚有余温的手掌，她是从未与人这般自然亲近过，那人的手很小，可却很有劲，带着温度的亲密，心里漾着温柔。

然而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云鹊就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桌上摆着林倾笑爱吃的桂花糕，就见那人好像突然对自己裙装来了劲，一圈圈转着，转得云鹊都有点犯晕了。

“你不累吗？”云鹊忍不住发问，她也不知道一般人和朋友相处是怎样，倒是林倾笑自己会找乐子，也不会嫌她过于安静在旁看着。

“我很少穿裙子，平时都要和哥哥们打打踹踹的不方便。”林倾笑自己乐完了，额头带薄汗的坐在一旁，“可是见你就不用舞刀弄枪，我才觉得裙子也蛮漂亮的。”

这话要是让素银听到得犯心梗，让林倾笑穿裙子多累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夫人能懂了。

“你喜欢穿什么见我都没关系的。”云鹊莞尔，把那盘桂花糕推在对方面前。

“哈哈~还是公主姐姐最好了！”然后忍不住念叨家里人为她穿着那可是煞费苦心啊。

“他们也只是想让你穿得体一些。”

“哪呢，还不是担心坏了咱们林家的名声，什么小姐当儿子养，要有女儿家的样子不然外面会说闲话。”小嘴叼着桂花糕，呲着牙愤懑着，“我就纳闷了，我穿什么和我人怎么样有什么关系么？难道我穿男装我就变成男的了？那我穿上你的衣服那还能变成公主不成？”

“我的衣服你得再长大点才能穿。”

“哈哈哈哈~”林倾笑笑得开怀，桂花糕被抖落了一身碎渣，她起身轻轻拍去，然后看自己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连忙乖巧的和云鹊道别，“公主姐姐，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这就要走了？”云鹊有些微怔，她才发现已经午日当头了，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会这么快。

“是呀~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我这再打扰下去就要惹你烦了。”

林倾笑见云鹊起身想要送她，她连忙摆摆手，一步一跳的就往后退，面上还是那样喜滋滋的。

“公主姐姐，我原本以为你会耍大牌不见我呢，没想到你人那么好。”

呲着牙笑出了梨涡，身上的裙摆也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一些花瓣碎叶，随着她动作裙摆轻轻扬着，洒了一地花花绿绿。

“你记得以后要是出宫，如果方便的话，记得来找人来召唤我呀~”

云鹊也没有执意送人出去，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抹茶色消失在花园里，心里有些胀满，不知里面都装了什么，带着微甜溢出，她不知自己哪里好了，居然能让那人那么惦记着，可她到觉得林倾笑是真的很可爱，原本只是随意观赏用的花园，突然变得灵动起来。